第五章 歸國
午後的陽光明媚，練舞過後的上凰還在小憩，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卻喚醒了還在沉睡的他。
侍女含笑的聲音急促，“公子，公子！有人找你！”
上凰眨了眨朦朧的睡眼看了看麵前的侍女，有些不滿的嘀咕，“到底是誰啊……”
上凰的話音未落，一襲胡服的碧眸男子便闖了進來。依舊是眉目青青並不出眾的樣貌。
看著眼前的男子風塵仆仆的樣子，上凰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寒兮？”
趕緊讓寒兮坐下，上凰讓含笑退了下去。他有些驚訝的望著眼前的少年，是什麽事情讓這個向來優雅的寒兮如此焦急？
寒兮望了望上凰，一貫溫柔的聲線裏帶著幾分急促，“上凰，我要走了。”
上凰驚訝的瞪大了雙眼，雖然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是，他對這個和自己有著相似容顏的少年很有好感。上凰緊盯著寒兮的一雙碧色眼睛，沉默的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上凰，我為你贖身，跟我回西涼吧。”
碧色眼瞳中閃過異色，倒影在眼中的是那人偽裝在人皮麵具之下的一張美麗麵孔。很快的眸中的一抹異色褪去，上凰漂亮的麵容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死寂。
“上凰……”
低低的念著少年的名字，似乎是一聲無奈的感歎。
“難道你不想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不想去看看你母親的母國嗎？”
寒兮溫柔的聲線似乎染上了誘惑，上凰的眼睛眨了眨，淡然的說，“謝謝你，寒兮，但是，以前的一切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是因為他嗎？因為那個恭王府的小王爺嗎？”
同樣的碧色眼睛，此時如同含上一把利刃貫穿了上凰的心，總是關注上凰的西域王子怎麽可能不知道那個時刻都在攪亂上凰心的男子。
緊緊的盯著上凰的眼睛，寒兮一字一頓的說，“上凰，你絕不能愛上那個男人，記得你不能！”
“寒兮……”
歎息一般的喃呢流出口中，上凰的平靜的碧色雙瞳染上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哀傷。
如果可以，又有誰願意選擇這樣一份不如意的愛戀？
隻是情之一字，又怎能是讓人隨意操控的呢？
“我會留在這裏三個月，上凰如果你改變了主意隨時可以去驛館找我！”依舊溫柔的聲線帶著幾分堅定，留下這句話之後寒兮便匆匆離開了。
寒兮走後，早已消了睡意的上凰一雙碧色的眼睛無神的望著窗外。
“母親……”
“在想什麽？”照例是一襲如水的白衣，莫寒悄悄的走到了上凰身邊。
上凰抬眸正對上男子的眼，莫寒看著上凰黯然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怒意，“見到我就這麽不高興嗎？還是說有了那個西涼王子就忘記我了？”
“西涼王子？”
望著上凰疑惑的眼眸，莫寒笑出了聲，“原來你還不知道。”
看著上凰猛然睜大的眼眸，莫寒接著道，“那個近日經常來找你的西域蠻子就是西涼的王子啊。”
是王子嗎？
上凰斂下了眼瞼，從初次見麵開始他就知道寒兮的身份非同一般。卻沒想到竟是這樣尊貴，那麽，那天見到的男人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西域可汗了吧。
望著上凰蒼白的臉色，莫寒到有些不知所措了。兩人分別一年有餘，雖然近日他常來尋上凰。但是，兩人都不是愛說話的人，所以在一起最多的便是沉默。
可是就算是往日再忽視莫蓮，莫寒也隱約感覺到了眼前的上凰公子與昔日的莫蓮徹底絕緣了。
沉默了良久，莫寒開口道，“莫蓮這些日子過的還好嗎？”
這樣生硬的一句話，顯然是有沒話找話的嫌疑了，但是，上凰卻淡淡一笑道，“雖比不得公子府上，但是這裏的生活總歸是不錯的。”
莫寒皺了皺眉，他自然是知道上凰的話並不可信，雖然上凰現在已經是名動天下的第一舞姬，但是，繚亂長在這倚翠樓多年早已是樓裏人人敬重的主子，上凰迅速的身居高位爭其風華，其中的艱辛其實一個淡笑就能掩飾的？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寂，卻又是莫寒打破了僵局。
“莫蓮，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嗎？”
幽幽黑瞳倒影出了上凰清秀的麵容，莫寒冰冷的臉上竟顯出了幾分迫不及待。
收起了反複溢出的思緒，上凰靜靜的望著莫寒。依舊是那樣俊美的麵容，那他的心呢？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琢磨不透？
“公子，你就這樣帶著上凰回去，該讓暮歌郡主如何自處呢？”
“暮歌……”
似乎提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一般，男人原本冰冷的嘴角劃開了溫柔的弧度。
那瞬間綻放的光華，在不經意間刺痛了上凰的眼睛。
隻是片刻，莫寒斂去了笑容。死死的盯著上凰的眼睛，狹長的丹鳳眼閃過狂亂與渴望，瞬間又消失在一片寒意之中。
“莫蓮，跟我回去。”
上凰咀嚼著莫寒的話，苦笑了一下。
莫寒，你的心從來都不會放在我身上，這樣的你我拿來何用？
次日，西域可汗歸國的消息傳來，讓上凰明白了那一日寒兮的焦急。不過，他也很驚訝西涼可汗到底是為了什麽走的如此匆忙。
“公子，公子。王爺再傳你。”
含笑的話剛好喚醒了還在沉思的上凰，上凰輕皺秀眉憶起了一雙溫柔眼睛。那不是微雨的柔軟如斯，也不是自己的淡然，是一種仿若春風般的眼神吹散了心頭所有的憂愁和煩惱，幹淨清澈的令所有人沉淪迷醉在這溫情的漩渦之中。
八王爺，莫憶蕭，當今皇上的同胞弟弟。
倚翠樓的幕後金主，也正是莫憶蕭一手助上凰登上了第一舞姬之位，不通人情世故的上凰初到倚翠樓時除了一副絕色姿容什麽也沒有，正是因為有莫憶蕭和繚亂，他才能在這黑暗的風月場所一路順風順水。
當上凰走進屋子的時候，一襲紅衫絢爛了他的眼眸。眼前之人正是繚亂，可是，往昔妖嬈無雙的繚亂臉色有些異樣的蒼白。不複往日的魅惑無邊，饒是這樣那副豔麗的容貌也並未減少半分顏色。
上凰一直都很清楚美人繚亂的風華，身為倚翠樓金字招牌的繚亂，那副絕世的姿容一直令人
望其項背。
雖然，自己打破了繚亂冠蓋倚翠的風華，硬生生的分去了幾分春色，卻也改變不了繚亂待他親厚的事實。繚亂待他極好，明裏暗裏幫他擋了不少的風雨。
望了望眼前氣氛怪異的兩人，上凰皺了皺眉與繚亂關係親厚的他，很自然的感覺到了兩人關係的非同一般。即使繚亂隱藏的非常好，但那一閃而過的表情卻已經泄漏了所有。
上凰不知道莫憶蕭是怎麽看繚亂的，但是上凰卻清楚的明白，沒有人能容忍心愛的人在這種魚目混珠的地方賣笑，沒有人……
想到這裏上凰暗自歎了口氣，美人繚亂是何等風姿，又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連他上凰都看的一清二楚的事情，他又如何不會懂得？
“王爺，繚亂。”欠了欠身算是對莫憶蕭行禮了。
莫憶蕭待上凰極好，因此上凰對於他倒也是沒有什麽忌諱。莫憶蕭轉過身緊緊的盯著上凰，向來溫柔的眼眸裏深諳著難以言喻的痛苦。
那雙溫柔的眼眸仿佛透過上凰清秀的麵容看到了更深更遠的地方。
莫憶蕭和哥哥莫淩霄正在大殿之上，討論西涼之王的來訪事宜。渾然不知道此事莫熙的後宮已經著起了火。
直到，內從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附耳在莫淩霄的耳邊說了些什麽，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臉色大變，其實，這個莫淩霄倒也是非常俊俏的，畢竟王室的血統基因都足夠優秀。
但是比起莫憶蕭他還是太過弱質，就如同一個文弱的書生而不是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所以，現在他文弱的臉上顯得有些窘迫，卻還是告訴內侍讓他們進來。
莫憶蕭也感覺到了此次事態的嚴重，但是，直到他看到西域的可汗和他身後的白衣女子之時，才終於知道這次他們的聖上究竟惹下了多大的麻煩。
樹海的一身冰冷銳利的殺氣幾乎隨時都能將人貫穿，連禮儀都顧不上，這個西域可汗就這樣直直的望著莫熙的帝王。
倒是莫憶蕭整理了一下思緒，看了看被嚇的僵住的哥哥，溫柔的眼睛眯了眯，莫憶蕭對樹海說，“可汗，您的大駕還真是出其不意。能夠告訴臣下您此次到訪究竟是為何？”
樹海冰冷的眼睛挑了挑一身銳利未減，“為什麽會突然造訪？這都要問你的皇帝了。”
莫淩霄望著眼前的西域可汗，雖然在氣勢上他還是遠遠不及樹海，但是莫淩霄到底也是王室之人。所以馬上定了定心神道，“朕豈知可汗來此的用意。但是，即使是可汗這樣抓著朕的妃子也是不好的吧。”
“你的妃子？”樹海身上的殺氣大勝，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麽莫淩霄不知已經死去多少回了。
“是的，她是朕的蓮妃。”莫淩霄強撐鎮定回答道。
“蓮妃？真是可笑！你知道她是誰嗎？”這下連敬語都省了，樹海寒著臉一字一頓的說，“她可是我的孿生胞妹，西涼的雪蓮公主！”
此話一出，不隻是莫淩霄，連莫憶蕭都愣住了。他們都從未想過那個來自西域的莫堇顏，竟然就是西涼尊貴的雪蓮公主。可是，細細一想，那個西域的雪蓮公主本來就是以容貌無雙著稱，所以，怎麽可能還會有人比她還漂亮那麽多。
“我的妹妹在多年前就失蹤了，所以，這麽多年以來我一直在四處暗查。但是，為什麽她現在會出現在你們莫熙皇宮？還變成了這個樣子！”
銳利的話語硬生生的阻擋了莫淩霄的言辭，一旁的莫憶蕭眯起了自己溫柔的眼眸，身上逐漸散發出了不遜於樹海的氣勢。
“可汗，您不要太過分。對於雪蓮公主的失蹤我們並不知情，所以，對此也深表遺憾。但是，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她就是貴國的雪蓮公主？”
“八王爺，你這是在說我是認錯自己的妹妹了？”樹海的麵容淩厲猶如一把出鞘的劍，可是即使是這樣他的容貌還是和莫堇顏像極了。
“我和雪蓮乃是孿生兄妹，在容貌上便是像極。如果八王爺還是不信，我們可以用你們中原的滴血認親，來證明給你們看。”
莫憶蕭垂下了頭，目光直直的盯著那個柔弱的白衣女子，“那麽您這是要做什麽呢？”
樹海銳利的眼眸掃過莫淩霄，“對於過往的事，我可以不再深究。但是，現在我要帶我的妹妹歸國！”
話音剛落，連看都未看莫淩霄和莫憶蕭的反應，樹海便溫柔的牽起妹妹的手，對著一直瑟縮在他身後的雪蓮溫柔的說，“莉莉絲，我們回家。”
他的聲音還是那般溫柔，如同過往的每個日日夜夜。但是，那般單純的時光，終是再也回不來了。
“等等！”莫淩霄望著兩人的背影突然出聲，卻被一旁暴怒的弟弟打斷。
“夠了！！”
“憶蕭……”莫淩霄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同胞弟弟。
莫憶蕭上前抓住了莫淩霄的衣服，在哥哥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重重的給了他一拳。
養尊處優的帝王立刻被打倒在了地上，莫憶蕭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顫抖，連聲音都是如此。
“莫淩霄，你好！你好啊！”
“八王爺！”身旁的內侍看著這一幕，忙拉住了莫憶蕭，卻被他一把掙開。
“莫淩霄，從小你就總是和我爭搶，王位我可以不要。但是，為什麽連她你都要和我搶？你明明知道，我愛她！！我是最喜歡她的！！”
“莫淩霄，我恨你！！”
說完這句話莫憶蕭便走出了宮殿，再沒有回頭。
莫淩霄呆住了，望著弟弟遠去的身影再沒有說話。
這麽多年來，他總是在午夜回廊中默默的問自己，當初的做法到底值不值得。
是啊，他一直都想得到她，得到那個美麗無雙的女子，然後他得到了，因為他是莫熙的皇帝，沒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
可是，他換來的卻是皇叔的離世與那個女子的瘋癲。
如今那個女子還是離開了他，連一直扶持他的弟弟都走了……
求到了最後，竟然是什麽都得不到……
帝王戚哀的笑聲響起，漸漸的彌漫在了整個莫熙王庭的上空。
也是在那之後，西涼可汗攜王子突然回國的消息傳來，滿朝文武無不震驚。
但是，除卻莫淩霄和莫憶蕭，沒有人知道這其中真正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