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遲來的真相
這些日子就如同在夢中沉浮，雖然甜美卻也虛幻的讓莫蓮自己都覺得茫然而不真實。莫寒的突如其來的改變讓莫蓮有種無所適從的無助，現在的莫寒在麵對著莫蓮的時候。總是會讓人產生一種美妙的錯覺，就像是對待自己最心愛的人傾注了最高等的愛意一般。
可是莫蓮心裏比誰都明白，莫寒並不愛他，他喜歡的從來都是那個美貌嬌縱的暮歌郡主。但是生活永遠不是劇本，它可以有太多的濃妝豔抹，用它的庸俗唐突來裝飾著我們愚蠢透頂的妄想。
所以，每當看到莫寒眼中升起的柔情時，莫蓮還是忍不住被他吸引，即使這樣微妙的改變就連他自己都不自知。
已經不想去探究莫寒究竟是為何突然改變，莫蓮覺得自己已經太累了，疲憊到連這溫情都不能撫慰。
“莫蓮，在做什麽呢？”
步履悠然，高貴的恭小王爺又來到映蓮居。莫蓮抬眼看他，依舊是清淡的模樣平靜的仿佛是一潭死水。
莫蓮的聲音溫柔，“少王爺，您不用去看看暮歌郡主嗎，我聽人說今天暮歌郡主又沒有進食。”
“暮歌她已經好了……”
莫寒皺著眉頭回了莫蓮一句，他甚至覺得有些奇怪，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們談論的話題就隻剩下了柳暮歌？
不知為什麽，莫寒突然很懷念多年前的莫蓮，那年的春光明媚，少年的笑容燦爛，轉瞬之間仿佛是照亮了所有黑暗的角落。
可是，那樣燦然的笑靨，自莫蓮和他回到恭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經消失了。莫寒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永遠也看不見莫蓮那樣燦然的笑容了。
心頭傳過幾分酸澀，莫寒知道當初自己做出了這個選擇就再不能回頭，所以他隻能在莫蓮僅剩的時間裏盡自己所能的去補償他，對是補償。
莫寒在心中不斷的告訴自己是補償，本就該是這樣，他和莫蓮之間除了補償還牽扯著上一輩的愛恨糾葛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但是，心間不斷傳來的酸澀又該如何解釋呢？
雖然並不明白莫寒的真意，但是，這幾天莫寒倒是對他極好，全然不似剛來王府的半真半假，也不似那段溫馨日子裏的隱藏的暗流，很平淡，安靜的就如同湖中滴水雖然激不起任何波瀾卻也讓莫蓮足以倍感欣慰。
短短的一年時間就好像將一生的氣力都用光了，莫寒日日到映蓮居，美名其曰與莫蓮培養感情。他這次似乎真的要打算好好的對待莫蓮，不止是對他百般愛護，就連那些四處獻舞的肮髒交易也全部都停止了。
期間，崔貴妃自然也是找過一些麻煩，然而，這些全然被莫寒以家妹身體抱恙正在家中靜養為由給擋了回去。
兩人都是年輕氣盛，雖然莫蓮並無意，但是，長時間在一起就免不了擦槍走火，莫蓮從來都不會拒絕莫寒求歡。相比從前，莫寒在床笫之間已然溫柔了很多，每次完事之後，雖然全身的酸痛依舊不減，但是莫蓮的精神卻比以前要好了很多。
畢竟，這代表他對莫寒來說並不隻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至少現在莫寒是把他當成一個人來看待了。
但是，這種柔軟又卑微的心境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為，上次的事給莫蓮照成了心裏陰影。因此，很長一段時間莫蓮都不再出映蓮居半步。
這天莫蓮突然起了心思想要出去走走，走著走著就靠近了莫寒的居所，心裏募得發慌，連指尖都在不停的發抖，內心有個聲音不斷的告訴他，不要過去，再過去就連剩下的這點都要失去了。
但是好奇終究是蓋過了內心的恐懼，還未靠近莫蓮便聽到了江夜溫潤如玉的聲音，“子玉，快停止吧，我這兩天看見他了，小蓮他那樣蒼白就好像一道影子，再不停止的話他會死的！”
“死了又如何人？大不了給他風光大葬一番，我恭王府還從來不會為難一個死人。”冰冷的聲線硬生生的凍住了雀躍的腳步，莫蓮無聲的退到了角落。
“子玉！！”
可能是嫌莫寒太過無情，江夜的聲音帶著幾分氣惱。
相反的是，莫寒的聲音裏卻帶著幾分不著痕跡戲謔，“小夜，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愛上他吧，真是太可笑了，莫蓮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小倌，又有什麽資格值得我去愛？如若不是因為暮歌，我連看他一眼都嫌多餘。”
“但是，他是你弟弟啊……”江夜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忍和憐憫，還是那個一如既往的，閃著光輝的朝聖者。
“弟弟？”冰冷的聲線帶著十足的嘲諷，即使是看不見，莫蓮也清楚那人此刻的臉上定是帶著十足的鄙夷。然莫寒的下句話，卻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我乃恭王嫡子，我的身上擁有莫熙最純正的血統，而他隻不過是一個卑賤的西域女人和他人私通所出的雜種罷了。這樣的人就算給我當給侍從我都嫌下賤！”
原來，原來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自欺欺人。磕磕絆絆的挨到最後，卻連僅存的一點回憶都被剝奪了。
鮮血從口中溢出，染紅了漢白玉的台階。莫蓮笑的淒慘，原來這一切都隻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然而莫寒的演技真好，即使是如此厭惡他，卻也像是含滿了深情一般……
**裸的事實擺在了莫蓮眼前，尖銳的真相迷離了他的眼。莫蓮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步伐淩亂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樣回到映蓮居的。
當含笑看見他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眼前這個雙目黯然空洞，步伐淩亂，麵容慘白的人，哪裏還是她所熟知的那個溫柔清秀，笑容淡然的公子？即使是最狼狽的時候，含笑都沒看到過莫蓮這般模樣。
“公子……”
出聲喚道含笑這才發現公子淡青色的衣衫之上帶上了點點猩紅，含笑焦急的叫道，“公子，我這就去找小王爺。”
還未邁出步子便已經被莫蓮死死拉住，殷虹似血的唇瓣勾起了一個慘淡的弧度，莫蓮的聲音幾近破碎，“不用了……”
“可是公子你……”
眼見含笑的越發焦急似乎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莫蓮搖了搖頭，輕聲說，“含笑你先退下吧，我沒有事隻是太累了而已。”
進入屋內，鋪天蓋地的絕望洶湧而至，曾經的過往也一點一滴的在腦海中回放。
在他決定走出倚翠樓之時，那個對他而言如父如兄的美人繚亂眸光黯然，仿佛早已預見了他的未來。繚亂並沒有開口阻止他離開，就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凰兒，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那樣淡然的語氣，幽幽的傷感，無盡的惆悵。
對了那時的自己是怎樣回答的？
年輕的上凰公子聲音清亮，笑容明媚，就那樣脆脆的反問了繚亂一句，“繚亂，你可曾後悔過？”
那麽現在呢，後悔了嗎？不，等到了最後所有的感情都被磨空，竟然是麻木到什麽都不剩了，就算是當時的心境也在尋不到了。
莫蓮不是繚亂，他自認為比不上繚亂的胸襟與氣度，所以，他做不到繚亂那般毫無顧忌的一心為那個人付出一切，
畫麵突轉，擁有相似麵容的少年，碧色的眼眸晶瑩如玉，卻也哀傷的徹骨，寒兮一字一頓的說，“上凰，你絕不能愛上那個男人，記得你不能！”
那一刻的悲傷猶如滅頂……
而現在呢？
愛過了，癡過了，痛過了，餘下的還剩什麽？
眼眸空洞的莫蓮突然轉頭衝出了映蓮居，甚至不顧含笑的呼喚衝出了恭王府。
此時的天色漸晚，莫蓮跌跌撞撞的走在大街上似是什麽也感覺不到一般，恍恍惚惚中好像是撞到了什麽人，那人似乎指著他罵了些什麽，但是莫蓮卻罔若未聞，隻知道跌跌撞撞的向前走。
被撞的那人吐了一口，罵道，“瘋子。”
不知何時，陰沉的天空開始下起了小雨，莫蓮的全身濕透卻依舊茫然的向前走著。
“凰兒？”
繚亂走上前，緊緊的將渾身濕透的少年擁到了懷裏，將他小小的身子全部都收容在傘下。
美人繚亂欣慰的笑了，“終於找到你了，我的凰兒。”
適才聽到樓裏的小童們說，在大街之上碰到了莫蓮發現他的樣子有幾分奇怪。也不管這話是真是假，繚亂衝忙的拿起了一把傘，就奔到了大街上，直到看見大街之上那抹淡青色的身影他才安下心來。
繚亂的懷抱很溫暖，也很有力，那不留任何縫隙的擁抱，就如同是對待自己最珍貴的寶物。
莫蓮終於從一片茫然中回過神來，良久才認清了眼前之人。
早已精疲力盡的身子軟軟的倒在了繚亂懷中，繚亂笑著看著懷中毫不設防的小孩微微一笑，抱著他回到了倚翠樓。
當莫蓮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抹異色自眸中閃過，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這並不是自己所居的映蓮居。
撐起了酸軟無力的身子，他這才看清楚床前之人。
碧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水光，聲音也再不複從前的清脆，低沉的幾不可聞，“繚亂。”
床前的男子笑容淺淡，溫柔的桃花眼一彎明明是簡單到極致的笑靨卻是魅惑到了骨子裏，天生的勾魂奪命狀。
“你終於醒來了，凰兒。”
細細的眉微微皺起，莫蓮的眸光黯然，“繚亂，為什麽要對我這樣好。”
嫵媚的桃花眼一勾，直教人的一顆心也係在了上麵，繚亂的聲音邪魅入骨，“誰叫你是我的凰兒呢？”
死一般的寂靜沉澱在兩人之間，見莫蓮不答繚亂幽幽開口，“凰兒，你怎麽還是如此不自愛呢？難道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
莫蓮抬起頭，望了望繚亂，似是回到了剛剛來到倚翠樓的時候。繚亂輕輕的攬過莫蓮消瘦的肩頭，聲音溫柔就如情人之間的低語，“我的凰兒，總是那麽不長記性呢。”
“你明明就是知道的啊，我們這種人就應該要好好的愛惜自己才對。如果這顆心和這具殘破的身體連我們自己都不懂得珍惜，那還有什麽人會去在乎呢？”
莫蓮埋首在繚亂懷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繚亂的衣服卻潤濕了一大片。
少年在他的懷中啜泣著，他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繚亂，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