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玉語是拚命的跟著春荷學各種規矩,雖然當時已經請嬤嬤突擊訓練過一段時間,但是現在除了這些,還要學習這靜寧宮的規矩,說起來也簡單,玉語把那長長的規矩和禁忌總結了一下——少管閑事,就是第一原則;靜妃人如其名,好靜,從來不招惹是是非非,所以對下人的第一要求就是少在外麵惹是非。
玉語開始還挺害怕的,覺得這個靜妃應該規矩很大,你想想,不太奉承皇上,還能這麽長寵不衰,這不是靠的手段是什麽?可是後來,在靜妃麵前錯過幾次,也不見她責罰動怒,也就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咱們主子的性子還不錯嘛。”玉語試探的問春荷。
“是的,主子雖然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其實對下人很不錯,一般隻要不主動在外惹是生非,其他的錯兒主子都不放在心上的,實在是個好主子的。”春荷說的時候帶著一絲笑意。
“你跟著靜妃多久了?”玉語隨口問道。
“很久了,我很小就進了宮,當時二皇子也還小,因他性格淡漠,皇太後說讓我過來跟他做個伴兒,好好照顧二皇子,免得他太孤單。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吧。”春荷說的時候,玉語分明的看到她臉上有回憶、有微笑、最後,有一絲惆悵。豐富的表情令春荷那張臉生動無比,玉語一時竟移不開視線,半晌才說道“那很久了,你對靜妃和二皇子殿下的習慣應該都很了解了。”說到這裏,轉而一笑道,“還請姐姐多多提點我呢。”
春荷聞言定定的看著笑著的玉語,動了動嘴唇,半晌才接了句,“好的,也許,還要你照顧我呢。”
玉語在她沉默的那段時間,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聽她這麽說,也沒心思深究了,也許就是普通丫鬟的心態吧——互相提攜,苟富貴,勿相忘也。
玉語笑了笑,沒再說什麽。“該給娘娘備茶了呢。”說著站了起來去小廚房。
玉語這麽久以來,總算學會了娘娘的茶的要求,全部都是花茶,其實玉語倒覺得很奇怪,按說娘娘這麽冷清的性子,怎麽喜歡喝這些花花朵朵的,難道是為了美容養顏?看來女人到底是女人,不管你什麽性子,也逃不了這些小心思。
玉語嚴格按照要求烹茶,井水燒沸,冬天上午要喝的是百合香片。
玉語對著壺裏的水發呆,這水是每天新鮮送來的,據說是皇上專門每天早上讓人貢的景山上的山泉水,清冽無比,這皇上看來真的對靜妃娘娘很上心呢。
玉語烹好了茶,看看時間,剛剛好,看來自己越來越熟悉了,喜滋滋的就端著茶往內殿走,卻碰到春荷急急過來說,“快送去外殿。”
“誰啊?備什麽茶?”
“就這個,多一杯就行。”春荷也沒說是誰,直接給出了最關鍵的答案。
玉語忙轉身折回廚房,多倒了一杯。來到外殿,一進門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玉語一怔,心裏竟覺得有一絲——委屈?玉語來不及理清情緒,那人已轉身看向他,眼裏帶著一絲笑意。玉語回過神來,忙給兩人上茶,走到他身邊時,不敢抬頭看他,趕緊放下茶,卻可以感覺到他那似笑非笑的視線——是的,玉語雖然沒抬頭看他,但是她好像就是知道,他帶著那樣的表情在看著她。
玉語正待轉身走,靜妃開口了“玉語,你過來。”
玉語隻得拿著茶托盤侍立在靜妃身側,靜妃卻沒有再跟玉語說話,而是跟軒宸聊著。
“你嚐嚐這百合香片如何。”
“母親,清香淡雅,口味清冽,是好的。”說著話,眼神卻在玉語身上帶過,玉語跟他對視一眼,並不回避,而是微微牽了牽嘴角,就見那人的眼裏也帶了一絲笑意,一晃而過。
靜妃微微一笑,“你的九靈苑還在住嗎?”
“是的,母親,父皇讓我保留著。”
靜妃靜默半晌,歎道“你父皇對我們也算是用心了。”
“是的,母親。”軒宸頓了頓,淡淡答道。
靜妃話題一轉,又開始聊起天氣,還有院落的布置這些家長裏短,最後端茶,軒宸告辭了。
玉語就一直在旁邊聽著,時而打量軒宸,他還是那個樣子啊,跟母親說話也是沒有太多表情,而且靜妃好像隻有在麵對自己兒子的時候才會有一點點的笑意,其他時候也是麵無表情的,果然是母子倆。
而軒宸的視線再也未在玉語身上停留過。
有一天,玉語去給靜妃上茶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瘦小的男孩,正是上次在二皇子府上見到的,二皇子軒宸的親弟弟,六皇子軒常。聽靜妃問著他生活、學習樣樣瑣碎的事情,想來這裏的皇子也很多都不是養在親生母親身邊的,真是可憐。
玉語給靜妃上完茶回房後,就拿出紙筆開始練字,日子一天天過去,玉語還是每天抽空就習字,卻再也沒機會給大家寫信,而幾位相熟的皇子,由於這裏是靜妃的後院,也再也沒有機會相見。玉語想著就呆呆的。
正在發呆,忽聽外麵小丫鬟喚道“玉語姐姐,皇上來了,快去上茶。”
玉語忙沏了皇上最愛的龍井,端去外殿。給皇上奉了茶,正欲退去,皇上忽然開口道,“你叫玉語?”
玉語心中一驚,自己來了這些日子,也不是第一次見到皇上了,可是皇上從未問過她,馬上應道“是。”
“李家二小姐?”
“是。”
“你會寫字?”
“?……是”玉語疑惑的看著皇上,跟後者眼光相對,方覺得失禮,忙又低下。
皇上沒再說什麽,繼續和靜妃聊起來,玉語默默退下,心裏想著這是哪一出?然後到回廚房放下托盤才發現自己食指上沾了墨……好吧……
轉眼到了年底,天涼了,玉語的姐姐玉柔要出嫁了。玉語天天在宮中盼著,盤算著怎麽跟靜妃開口請假最合適,可以請到最長的時間。這天早上給靜妃上茶時,靜妃突然說,“明天你就去九靈苑吧。”
“??”玉語疑惑的望著她。
“就是我兒在宮中的住處。”靜妃說著這話,抬眼望著她,那從無表情的眼中光芒四射,銳利無比,玉語下意識的居然就退了一步。
忙跪下,“娘娘。”
靜妃微微低垂了眼簾,“起來吧,是二殿下指名要你去的,這樣方便帶你去看你姐姐的婚禮吧。”
玉語本自驚疑不定,聽到這樣的的解釋,忽然心裏就開心起來。謝過了靜妃,靜妃居然還給她賞了些首飾。
玉語在竹安的帶領下來到了九靈苑,一路上跟竹安閑聊才知道,二皇子雖然出宮建了府,可在這宮中居然保留了九靈苑這處住處。
進了院落一看,清新素雅,和宮外府邸的基調一致,隻是地方偏小,但多了幾分細致和奢華,想是宮中建製。
先進正殿拜見二皇子,見到軒宸,玉語倒鬆了口氣,俏皮的行了個禮,笑道“多謝二殿下。”
二皇子點了點頭,說道,“青鬆,你帶她下去吧。”雖然麵無表情,聲音冷淡,但不知為何,玉語竟然就是從中聽出了幾許柔和。
青鬆也是老熟人了,玉語知道她不愛講話,一路跟著她卻忍不住七嘴八舌,“啊,你也在這裏啊,那臘梅是不是也在啊。”
“她在外府。”青鬆淡淡答道
“啊,這樣啊,你們是不是還有叫什麽蘭啊,菊啊的。”
青鬆一頓,“還有一位秋蘭也在外府,叫菊的沒有。”
“哦,這樣啊。”
說著閑話,就到了玉語的房間,推門一看——哇!真好,雕花大床,天青色暗花帳居然跟自己家裏的是一樣的花樣,再走進看,那精棉的暗花被麵和自己家的也是一樣的風格,連衣櫃、書桌的擺設,樣式,也和家中相仿,玉語看到一旁的書櫃裏居然有跟自己家裏一樣的書,還添了不少同類書籍,驚喜不已,再看到書桌一旁碼放整齊的自己留在家中的信件——正是跟他們通信的信件——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謝謝……玉語在心中默默的說,一下子戀家情節爆發,抱住旁邊的青鬆就大哭起來……
青鬆不習慣被人親近,先是一驚,忽然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竟不由浮上一層從未有過的笑意,居然伸手拍了拍她,也不言語,任她抱著——這種被信任的感覺,真好。
玉語抱著青鬆哭夠了,才回過神來,訕訕的鬆開青鬆,“啊……對不起啊……那個,你衣服弄髒了呢……”玉語紅了臉,自己抱著青鬆大哭一場,青鬆肩膀上的衣服都濕透了。
青鬆早在玉語鬆開之時就馬上收起了笑意,“沒關係。”平淡的答道,“你先收拾一下吧,我回房換衣服。”說著走了,聲音裏卻沒有往常的平板。
玉語尷尬的轉回身,看到房間又開心起來,在房裏轉來轉去,摸來摸去,四周看看,也沒啥可收拾的,這都比自己收拾的好……
玉語從此每天就在九靈苑……閑逛。咳,是的,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