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年春夏

春風和煦卻溶化不了他麵上的寒冰,為什麽會有其他人來這裏?

莫念情身著鮮黃的龍袍站在春風中,眯著眼看著樹下的人。

勾,挑,點,提,跳躍,旋轉。一招一劍舞的人眼花繚亂,明明是一個長相毫不起眼的侍衛。

“哼。”莫念情難得的勾起嘴角,抬手由旁邊的樹上摘下一片綠葉,指腕一旋,綠葉飛出。

吟吟的破空之聲傳來,成功的驚擾了舞劍的人,回身一擋,綠葉打上劍身,頓時倒退著飛出三步遠才勉強停住,加上那副被嚇到的表情,看起來真是狼狽,與之前相比真是一點美態也無。

麵前的人一身黃袍,半勾著嘴角,雖是帶著冷嘲的表情,卻讓他不似平時那般威嚴。

烏黑長發金帶束冠,劍眉細目身材魁梧,蘇未一時竟沒能反應過來。

直到莫念情的眉頭微微一皺,蘇未才猛然清醒,曲膝跪伏“屬下參見皇上。”

莫念情又看了他一眼,本微勾起的唇也恢複成了直線,聲音冷如不化寒冰“花架子。”

蘇未驚愕的抬頭,又驚恐的低下,愣了半響才訥訥的開口“屬下功夫低微,請皇上恕罪。”

莫念情冷冷的望了眼跪在地上的人,在春風的吹撫下衣袂翻飛,心中卻比被吹翻的衣袂還要淩亂。

明明他舞劍的時候,看起來那樣的華麗而不食人間煙火,讓他忍不住出手打亂,卻又在這時,碎了一地的空想,果然,也不過和平常的侍衛一樣。

轉身打算離開,卻又想起自己身處之地,於是問道“你在哪裏當值?誰許你在此處舞劍?”

蘇未不明所以的斂眉,老實回答“稟皇上,屬下在棲寧宮當值,今日剛交接班次。屬下來此…沒有人允許。”

“那你是不知道宮裏除了練武場以外,任何地方都不許舞刀弄劍?!”莫念情背對著蘇未,看不清表情卻讓人有一種風雨欲來之感。

蘇未雙膝著地,咬著唇卻依舊聲音平靜不卑不亢的回答“屬下…知道,屬下罪該萬死,請皇上責罰。”

莫念情轉身居高臨下的看他,平凡的五官,平凡的麵孔,平凡到讓人轉身既忘,要說可取之處,應該也就剩了一副好身材吧。

可是,就是這樣平凡普通的一個人,莫念情卻莫名其妙的覺得,他跟平常人還是有不同的,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呢?

莫念情想不起來,到口的話卻已脫口而出“那朕就罰你,以後每日此時到這裏來練功兩個時辰。”

說完又覺得有些懊惱,這算是什麽懲罰?!於是不待他回答一拂衣袖轉身而去。

蘇未還跪在原地,雙腿發麻,這是他入宮以來跪的時間最長的一次。

鬼知道這皇上怎麽會跑來這裏的?左右望了望,明明是宮圍中最偏僻的一座小荒山而已,就算是高了一點,也沒什麽風景好看的吧。

…………

次日,天空陰暗,眼見就是一副暴風雨來臨前的模樣,蘇未剛與同僚交接完,站在棲寧宮前,望了一眼西方的天空。

天暗的如墨,蘇未深深的歎了口氣,然後頭也不回的朝西方去了,那裏就是昨日遇到聖上的地方所在,他自然還記得那個懲罰。

大雨滂沱,毫不憐惜的打在那棵樹下,正在舞劍的人身上。

而他依舊是一身褚色的侍衛服,一劍一舞一旋一動,任憑身上的衣裳濕透,發絲狼狽依然認真的舞那一招一式。

這場雨連連綿綿,大大小小的下了半個月,才隨著倒春的寒氣退去。

初夏,新葉嫩芽和風送來了一絲微暖。

莫念情看著亮起來的天空,微不可察的舒了一口氣,就算是如他這樣冷漠的人,也受不了這連綿陰雨的天氣,總覺得心情壓抑,今日總算是好了一些。

習慣性的屏退左右,習慣性的隨步而行,然後,習慣性的到了那裏。

依然是宮中最高的山頂,依然是遙遙而望的兩棵大樹,莫念情也依然是站在其中的一棵樹下。

而另一棵樹下,蘇未也依然一身褚色的侍衛服,手執長劍而舞。

莫念情斂著眉頭,看著正在舞劍的人兒,身材欣瘦修長,平凡的臉孔,好像在哪裏見過?

抬手摘下一片新葉,在他自己都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那片樹葉已經脫離掌控,向著樹下的人直直的飛了過去。

蘇未執劍轉身,平凡的臉上現出被驚嚇到的愕然。這次卻沒能接住那片葉子,隻來的及一個側身,樹葉狠狠的釘在了胸前鎖骨的下方。

看著他驚愕的瞪大了眼,莫念情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後看著他緩緩伏身跪地行禮。

“屬下參見皇上。”

有些虛弱的男聲響起,莫念情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他半個月前見過。

“起來吧。”依舊冷漠的聲音,卻隱藏著一絲絲的柔軟,莫念情的眉間在無意識中斂起。

“謝皇上。”蘇未劍尖著地,支起身。

莫念情終於又一次的看清了他的麵容,依舊平凡的讓人轉身既忘。

可莫念情卻緊緊的盯著他的臉,斂著的眉皺的更加糾結,麵前的人,微低著頭麵色蒼白的如紙,映著鎖骨下方的那朵還有一抹綠色的血玫瑰,顯得猶為可怖。

蘇未暗自咬著唇,卻依然忍不住一個蹍蹌,眼前又一陣陣的開始發黑。

或許有的時候,人的身體真的可以比大腦行動的更快,至少在莫念情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將蘇未環在了胸前。

許是被冷漠的帝王抱在懷中以至驚訝過度,又許是現在的身體太過虛弱,在被莫念情抱入懷中的瞬間,蘇未便毫不猶豫的暈了過去。

身著赤紅繡著火紋長袍的人,臉上帶著同樣火紅的麵紗,不知從哪裏突然之間冒了出來。

莫念情卻絲毫沒有驚訝,隻抬頭看了一眼,然後竟是彎腰將蘇未打橫抱起,徑自的經過紅衣人的身側,往山下走去。

紅衣人站在他們的身後,無悲無喜的模樣,然後又徑自消失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