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宋凝霜。

站在墨玄夜身後的宋凝昭,也在等他的回答。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場的每一個人,除了宋凝霜和陪著她一同回來的玉蕊之外。

所有的人都知道,陛下與宋家大小姐宋凝昭之間那場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

他們是所有人眼中的神仙眷侶。

有關於他們的感情經曆,不知被說書人杜撰出了多少個版本,在民間廣為流傳。

陛下自然是要成婚的。

他的皇後,非宋凝昭莫屬。

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可是。

適才,太醫的話還言猶在耳。

宋凝霜的腦子裏麵有血塊,受不得刺激。

她可是在外漂泊了整整三年,好不容易才被宋家人找到,接回來的。

墨玄夜唇瓣囁嚅。

他微微側目,避開了宋凝霜那雙含情的眼眸。

“霜兒,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要將身體調養好,旁的事情,日後再說。”

這樣回答嗎?

宋凝昭低頭自嘲。

她轉身,不想再多聽一句,亦不想多看一眼。

宋凝昭才走出兩步。

魏氏便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前。

“昭昭,母親有話想同你說。”

宋凝昭的身後。

宋宣俯身朝著墨玄夜作揖。

“陛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好。”

“可。”

異口同聲的回答。

宋凝昭跟著魏氏一路從正廳去了三進院中的未名園。

而宋宣,則側頭對著宋時慍交代了一句:“時慍,照顧好霜兒,為父去去就來。”

而後,才帶著墨玄夜去了另一邊的東廂。

未名園與東廂,中間隔了一座並不算大的小花園。

一人高的假山遮住了大半的窗景,假山的這一邊,是東廂的窗色,另一邊則是未名園中,觀景用的廊亭。

不論是聲音還是視野,都不相通。

宋凝昭坐在廊亭下,料峭的寒風席卷,縱使廊亭裏頭燃著火爐,她都不曾感覺暖和。

“昭昭啊!”

魏林蓉眼睛裏麵還含著幾分淚意,看向宋凝昭時,欲言又止。

宋凝昭的那雙含情眼,倒是像極了魏氏。

“母親有話,不妨直說。”

魏林蓉絞著手裏的帕子。

“剛才太醫的話你也聽見了,霜兒她眼下受不得刺激,不若……”

身為人母,魏氏實在是不好意思同宋凝昭提出這般無理的要求。

“就當是母親求你,你與陛下的婚事,能不能……暫時保密?”

宋凝昭忽然就笑了。

“母親,我與陛下的婚事,天下皆知,您以為,能瞞得住多久?”

“昭昭啊,就當是你體諒體諒我這顆做母親的心吧!”

魏氏一把抓住了宋凝昭的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三年來,霜兒在外麵,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傍晚回來時,我房中的嬤嬤、婢女伺候她沐浴更衣,她那白嫩的身上,新舊傷痕,縱橫交錯,她是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等著我們找到她的……”

魏氏喉嚨哽咽,泣不成聲。

“昭昭,母親知道你向來乖巧懂事,你雖然不是我宋家親生的血脈,可我們朝夕相處了三年,你應該知道,我們宋家,從來都沒將你當做外人過,你比我的親生女兒還要親,母親從未對你提出過什麽要求,這是唯一一次,好嗎?”

“母親,這種事情,是瞞不住的。”

怎麽瞞呢?

帝後大婚,身為母族的護國公府,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本就是普天同慶的喜事,怎麽可能瞞得了宋凝霜?

“況且,我今日試婚服,妹妹她已經親眼看見了。”

魏林蓉幽幽地歎了口氣。

脊背略微佝僂。

她輕歎:“既如此……我再去好生勸勸霜兒,隻是昭昭,你能不能再給我幾天時間?”

宋凝昭沒有說話。

魏氏又道:“我並不是想避而不談,隻是,霜兒這身子骨,我怕她……”

宋凝昭垂眸,“那便三天。”

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

“好,那就三天。”

魏氏拭了拭眼淚,恰好又是一陣寒風吹來。

她伸手,攏了攏宋凝昭的衣衫。

“眼下雖然已經開了春,可倒春寒比冬日裏更冷,我近日新得了兩塊鹿皮,一會兒你去選幾匹喜歡的料子,我讓人用那鹿皮給你做幾身錦襖,我與你父親對你和霜兒都是一樣的,隻是,霜兒才剛剛回來,身子骨又是那般情況,我和你父親總要多看顧她幾分,你是姐姐,可千萬別同你妹妹置氣啊!”

“母親放心,我定然不會同妹妹置氣。”

“有你這句話,母親便放心了,我與你父親年歲大了,所求也不多,霜兒平安回來,了卻了我與你父親的一樁心事,剩下所求,也不過隻有你們兄弟姊妹三人,能夠健康,和睦,萬事順遂而已!”

“母親去照看妹妹去吧,我在這裏坐坐,靜一靜。”

魏氏吩咐著候在未名園外的婢女。

“你們去廚房取一些番邦進貢的奶茶,再命廚房做些大小姐愛吃的點心,一並送來。”

“是。”

婢女們應聲退下,各自忙碌。

珠珠擔憂地看著宋凝昭,她去朝露院,為宋凝昭取來了一條狐裘鬥篷,披在宋凝昭的身上禦寒。

不會一會兒,熱熱的奶茶、瓜果點心盡數擺滿了廊亭的石桌。

宋凝昭的麵前,陡然多出了一道玄色的身影。

墨玄夜坐在了宋凝昭的身側,揮手,屏退左右,隨後才又抬手,為宋凝昭倒了一杯熱熱的奶茶。

“這是我特意送到護國公府,給你嚐鮮的,你試試看,喜不喜歡?”

身為帝王。

墨玄夜伺候起宋凝昭來,倒是得心應手得很。

宋凝昭低頭,淺淺地啜了一口奶茶,鹹鹹的口感,牛乳的味道格外淳厚。

她覺得這東西還不錯。

隻是眼下,她並沒有再去嚐第二口的心思。

“昭昭,這件事,委屈你了。”

一聽這話,宋凝昭便知道,墨玄夜肯定是答應了宋宣的請求。

熱熱的杯子被宋凝昭用雙手緊緊地攥住。

她也不覺得燙手。

“墨玄夜,跟我說說你與宋凝霜從前的事吧。”

“昭昭,我與宋凝霜之間,沒有什麽,真的。”

宋凝昭眼神銳利地看向墨玄夜。

“三年前的那場戰役,凶險成那樣,她若是對你無意,一個從未出過閨閣的千金小姐,何必冒著生命危險,為你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