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終於來了!
美麗的雪空下,清晨時而低頭、時而仰頭、時而歎息、時而淡笑地在雪地裏漫步遊走著。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緒一直都難以寧靜下來,尤其是自從無意中見到櫻空釋以後。以前那些記憶仿佛突然在一瞬間全部複活了一般。她抬起頭,無數的雪花紛揚地落入她的瞳孔深處。恍惚中,她仿佛看見冷歡仗木劍替她一一擊退來敵的情景,她仿佛看見永贏旅店的老板將她深深擁入懷抱之中的溫暖,她仿佛看見自己決定去孤獨旅遊後他們兩人同時的歎息搖頭,然後她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
是否她孤獨已久......
習慣孤獨之後,憂傷開始爬上了她的心房?
“清晨,”她的正前方,忽然傳來了一個冷凝的聲音,“我終於找到你了!”
清晨緩緩地抬起頭。然後,她的目光開始變得集中。
美麗如鵝毛般的雪花,久久飄舞在半空中,仿佛不願落下。它們一旦下墜到地麵上,它們生命之中的旅程也就等於畫上了句後。等待融化的過程,也許就是它們走向死亡的痕跡。難以掙紮,難以擺脫,一如它們的宿命。
一頭烏黑的瀑布般的長發,美麗的瓜子臉,晶瑩的瞳孔裏卻有著隱隱的怒氣,一如她嘴角扯出的冷酷的笑容。
清晨微微怔住。
半響後。
她才輕輕地喊:
“黑靜?”
“對!”美麗的女子徑直走到清晨的麵前,一字一頓地狠聲說,“就是我!”
“你找我,”在她逼視目光的注視下,清晨輕輕低頭,暗聲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其實,黑靜因為什麽事而找她,她已經隱約猜出來了。
“冷歡不見了。”果然,黑靜的聲音一如既往得冷重。她抿緊嘴唇,整張臉都開始彌漫上了一層怒氣,嘴角不再有任何笑容,“你知道吧?”
“知道。”
“那他為什麽離開,你也知道了?”
“知道。”
“那麽,”黑靜深深呼吸,心髒的跳動開始變得紊亂,“他去了哪裏,你也應該知道了?”
“不知道。”清晨淡淡地回答。她緩緩地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心緒變得平靜下來。她迎視著黑靜更顯憤怒的目光,緩緩搖頭,“他去了哪裏,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問題,也許你應該去問其他的人。”
“我還可以去問誰?”
“最好去問冷歡他自己。”
黑靜啞然。半響後,她開始冷笑。她的手,無意中觸摸到了一直掛在腰間的長劍上。但當她接觸到清晨淡然的目光後,她的手漸漸放鬆。
她的心,已經沉到了底。
因為她的希望,再次破滅了。
——尋找到冷歡的蹤跡,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希望。
——其實,尋找一個人,隻是一種過程。若是真的找到了,也許心中所有的幻想會再次變得如同泡沫破滅!
“清晨,我知道你的武功比我高。”很久之後,她開始行走。她的人,徑直從清晨身邊跨了過去。她踩著厚厚的積雪,向著飄渺的前方,向著看不到盡頭的前方緩緩走去,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聲音漸漸融化在了微風中,“但是,這並不是我不會對你動用武力的最大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清晨,你的人已經變了!你已經徹徹底底地變了!你不再是以前那個為眾人所迷戀的清晨了。”
當她的聲音完全消失後,天地間,也不見了她的身影。
清晨緩緩地、緩緩地仰起頭。
是這樣嗎......
她的人,已經完完全全地變了......
她已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
她開始沉思。她的目光開始變得迷離。如霧般的迷惘,漸漸籠罩了她整張麵孔,一如從高空中簌簌跌落的大片大片的雪花。
深穀。
白色的世界裏,更多的雪花飄舞在半空中。行走了一段時間後,呈現在櫻空釋和金塵麵前的,是一個深穀。之所以說它是深穀,是因為雪花在這裏突然下陷。白色的雪花痕跡所勾勒出來的輪廓像極了一個深穀。不知道人踩上去,雪花會不會難以承受這種重量,然後再次下陷?
因為這個問題,櫻空釋和金塵已經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猜測和爭辯。
現在,他們已經開始用一種孩子們常玩的把戲來相互賭博了。
——“石頭剪子布!”
三局兩勝。三個回合之後,櫻空釋勝,金塵輸。
“哈哈!”櫻空釋大笑,他的身軀都誇張地躺在了雪地裏,白色的雪花有一些落入了他的脖子裏,但他卻依然覺不出冷,依然在瘋狂地大笑,“金塵你輸了!願賭服輸!所以,你先下!哈哈!”
“先下就先下!”金塵不滿地嘟嘟嘴,“有什麽了不起!”
然後,他轉過身軀,竟真的向深穀大步走去。
櫻空釋依然在放肆地大笑。然而,他的笑聲卻有些空洞破碎。隨著金塵行走的腳步,他的眼睛開始收緊。
他的心也在收緊。
——仿佛,他們的快樂已經走到了邊緣!
他的笑聲漸漸消失在喉嚨裏,恍惚中,他甚至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遠離他們。
“沒事。”金塵輕手輕腳地走進了深穀裏。他站定身軀,回過頭,臉上綻出最明亮的笑容,“釋,下來!沒事!”
腳下,是軟綿綿的雪花。頭頂,是蒼色的天空。視野裏,是無數飛舞的雪花。
紛紛揚揚的雪花,落滿了他金黃色的長發,落滿了他的肩膀。甚至就連他的眉睫,也被雪花染白了。
櫻空釋漫不經心地望望四周,然後他緩緩地站起身軀,極其隨意地拍打掉身上的雪花。之後他又用雙手整理了一下頭發,才抬步向金塵走去。
突然——
天邊隱約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
一道閃電,在高空中炸開!
“塵——”
櫻空釋大驚!他的心跳,忽然慢了一個節拍。然而,他的身軀卻一點也不慢。幾乎是在雷聲剛剛傳來的時候,他的身形驟然躍起。他的人,直直地向著金塵衝了過去。而金塵,身形微旋,人已掠起。看到急速馳來的櫻空釋。他的身軀頓在半空中。然後,他和櫻空釋的身軀同時凝滯。兩個人,就這樣,迎風而立,站在了半空中。
銳利的閃電——
險險地擦過他們的頭發,直直地劈在了深穀裏——
“轟——”
無數的雪花四濺開來!
就仿佛冰海上的漩渦!漩渦越攪越大,一個巨大的傷痕從漩渦之中爬出來,撕碎了周邊幾乎所有的幹淨而平整的雪地!
櫻空釋和金塵雙雙旋起身軀,身形又向高空中竄飛了一段距離。而當他們低頭俯視深穀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整座深穀已經完全變了樣!
雪地已經憑空消失了。袒露出來的濕潤的土壤,仿佛有些無錯般,羞澀而無奈地將自己柔軟的身體展露在了天地之間。深穀依然是深穀,隻是相比而言,卻變得更深了。並且,深穀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中年女子。銀色的長發無風自舞,美麗的瞳孔裏有著巨大的震驚,黑色的衣服裁剪得格外合體,將她苗條的身姿盡興地勾勒了出來。
高空中,櫻空釋和金塵相視一眼,然後他們同時緩緩地落下身軀。
中年女子輕輕抬頭。
櫻空釋和金塵,分別落在了她的兩旁。就像是,將她包圍在了最中間。
“淵祭,對嗎?”
櫻空釋低低地、冷冷地問。
神界。
大金國。
一個黑暗中,佛光突然膨脹!隱隱中,有無數的道道佛光快要衝出了黑暗。
“佛妖!”
一直守在黑暗外邊的透玲驚喊。她的人,站在黑暗的洞口,目光變得震驚。而她的身後,那個中年道士神情也開始變得慌張。
“讓我出去!”金燦燦的佛光頻繁地撞擊著黑暗,就仿佛是無數隻快要破繭而出的蝴蝶,“快放我出去!”
“佛妖,你為什麽突然變得這麽激動!?”
透玲的神情開始變得慌張。她的眼角,一滴晶瑩的淚珠悄然淌落。她已經意識到了,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美麗的月光,灑照在她的身上,仿佛在隨著她肩膀的顫抖而搖曳。
“快放我出去!”黑暗,已經快要被佛光衝破了,“透玲,快放我出去啊!”
“師傅!”中年道士膝蓋重重彎曲,然後他砰的一聲,跪在了透玲的身後,“就算我也求你,幫幫佛妖吧。”
“看來,”怔怔地,透玲揚起手臂,抬頭望天,淚眼漸漸模糊了她的視線,“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一陣狂風吹來,吹幹了她眼角的淚珠,吹亂了她的長發。月光為之搖曳,世界為之震動!
她的懷中,小琴木琴悄悄現了形。有流動的月光,放肆地奔跑在琴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