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冷靜,需要思考!
“因為,玉幽根本就不會任何的幻術!”
“錯!”櫻空釋截然反對,“因為,昨天深夜,玉幽和我在一起。”
夜針不說話了。
“哥,”幸好,玉幽的聲音緩解了他的尷尬,“我幫透玲穿好衣服了。”
櫻空釋輕輕歎息。然後,他深深地望了夜針一眼,便大步走進了玉幽的臥室。
床上。
一襲淡紫色幻袍的透玲靜靜地躺在床上。她瀑布般的長發,溫柔地披散在他的肩頭。她的臉頰和她的嘴唇幾乎都變成了淡紫色。就仿佛,一個淡紫色的天使安靜地躺在床上,隻是她卻再也不會醒來。
“一會,我們一起葬了她吧。”
櫻空釋輕輕地說,聲音格外得沉重。
說話時,他的話音突然頓在了喉嚨裏。
他疾步走到透玲的頭顱旁。
輕輕搬移開她的長發。
再移開她頭顱下的枕頭。
他看見了一個不是標語的標語。
這個標語是四個符號。
“——!!!”
望著這個奇怪的符號,櫻空釋久久地怔住了。他不明白這個符號的意思。但他知道,這必定是透玲臨死前所刻下的標記。
它到底代表著什麽……
它能代表什麽……
或者——
它暗示著什麽……
櫻空釋想不明白。他望向夜針,夜針卻也是一臉的不解。他又望向玉幽,玉幽蒼白著臉緩緩地搖了搖頭。
也許……
除了透玲自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符號的意思…..
“葬了她吧。”
沉思了半響,櫻空釋一直都揣測不透這個符號的意思。說這話的時候,他輕彎下腰,將透玲抱了起來。
風雪之中。
又多了一個墳墓。
此時,櫻空釋、夜針和玉幽三人站在墓碑前。
墓碑上,沒有雪人。
沒有人的手藝能那麽巧,捏得出一個格外好看、麵帶微笑的小雪人來。
櫻空釋深深鞠躬。
浮焰死後,透玲加入他們這個組合。她是與他們相處時間最短的親人,她帶給他們的,是各種反差的快樂。這些快樂,也許隻有她懂。她死了,這些快樂,仿佛也隨著她,遠離了櫻空釋他們。
櫻空釋的兩側。
夜針和玉幽,也深深地鞠了個躬。
之後。
他們三人。
深深凝視了透玲一眼。
一起轉身離開。
狂風,席卷著大片的薄雪,蓋在了透玲的墳墓上。
白色的世界,再次歸於一片平靜。
——每個生命,終有銷聲匿跡的一天。榮耀、權勢、錢財,都隻是生命的一個點綴。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們存於世的痕跡,或許隻是因為一些人記著她,一直記著她。
小小的墓碑上,木質的墓碑上,寫著幾個小小的字。
“透玲之墓”!
就仿佛,快樂的終結,在這裏埋葬。
風雪襲來。
又是深夜。
櫻空釋依然沒有睡著。當他確定夜針和玉幽都熟睡以後,翻身輕起,披了一件銀白色的幻袍,重新走進了雪天裏。
凜冽的寒風,在天地間呼嘯著。
冰冷的雪花打在臉上,讓人覺得陣陣地刺痛。
櫻空釋索性敞開衣袍,孒然孤立在了風雪之中。
——他需要這種冷!
——這種冷,能緩解他體內的痛苦!
——在這種苦寒天氣裏,他才能安靜地思考!
他需要理智,需要思考!
風漸大,雪更狂。
“——!!!”
櫻空釋望向了幻影天宮殿的正左方。
透玲的意思……
是不是在說……
幻影天的兩端埋伏有敵人……
雪空下,他的身軀微微一旋,然後他的人便衝上了天空。以幻影天宮殿為原點,他一路向正左方疾馳!
這一路。
好辛苦。
在暴風雪中穿行,他看見了小小的樹林,看見了安靜流淌的溪水,看見了大片大片的龍卷風。
他一個一個地繞行了過去。
直到,他看見一座孤立的墳墓的時候,他才緩緩落下了身軀。
他忽然覺得,這座墳墓有些熟悉。
他輕步走到墓碑前。
整個墓碑已經被積雪染白了。墓碑後邊的墳墓,隻有一個小小的輪廓。由於暴雪的淹沒,看不出新舊。
櫻空釋輕輕拂袖。
墓碑表層的薄雪剝落。
“浮焰之墓”!!!
櫻空釋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浮焰…….
恍惚中,他仿佛再次看見了她的笑容。她的笑容明媚,她的笑聲豪爽。她身穿一襲藍色的緊身衣服,向他輕步走來,雪花在她的周圍簌簌地跌落。她看著他,輕輕呼喊,哥……
櫻空釋輕輕呼吸。然後他抬起頭,無數的雪花飄進了他透明地瞳孔裏,消失不見。他的眼睛,竟似已有淚珠凝結成霜。
他一個人,一襲白衣,一頭白發,孤單單,一個人,久久地,佇立在浮焰的墓前。
黯然落淚。
回憶,像是劇烈翻滾的潮水一般,拍打著他的心。恍惚中,他看見他的哥哥卡索死在他懷裏的樣子,他看見幻民猝然慘死的樣子,他看見浮焰自殺的情景,他看見冷箭被雷劈的慘狀,然後,他看見一身紫衣的透玲安靜地躺在床上,他們,在對他微笑……
飄舞的雪花。
放肆的狂風。
櫻空釋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一滴眼淚,穿過冬日的酷寒,淌過東風的凜冽,緩緩地,劃過他的臉頰,跌墜在雪地裏,變成了一片一片的憂傷。
狂風呼嘯。
暴雪轟轟砸落!
枝椏間,雪花散成霧狀紛紛跌落。
“浮焰,”櫻空釋靜靜地凝望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墓碑,低聲問,“拖個夢,告訴哥,造成你們死亡的原因,是不是淵祭?”
他的腦後。
忽然傳來了厲箭破空呼嘯的聲音。
這支箭,銳度極寒,力道極大,速度也是極快!
沉吟中的櫻空釋輕輕揮動衣袖,一股冷風便輕輕旋起在他的身後,低檔下來那支箭。
箭漸漸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如同一隻瞬間癱瘓了的蜻蜓一般,怏怏地落在了櫻空釋身後的雪地裏。
“淵祭,”櫻空釋的眼睛忽然迸發出一股銳寒的目光,他冷笑著說,“你終於出來了。”然後,他大笑了起來,“好啊!我們之間,必然需要一場浩大的戰鬥!現身吧,有本事我們當場戰個痛快!想讓我死,就讓我死個痛快吧,我櫻空釋又會有何懼!但你若是還要一味地去傷害我的朋友們,我的親人們,我,櫻空釋,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櫻空釋輕輕轉身。
長長的頭發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決然的光芒。
一股冷風,隨著他的轉身,直向方才那支箭射來的方向擊去。
他覺得,冷箭的死,透玲的死,都和淵祭脫不了幹係!甚至,就是她自己下的殺手!他實在是想不出,會有誰能夠在一招半式間就輕而易舉地殺害掉透玲,同時還不會驚動他們。
冷風,隨著他的轉身,在他凝重的目光中,化作一層透明的波濤,向著方才那支箭襲來的方向,轟轟撲去!
冷風,將幾棵需要幾個人才能合抱起來的大樹攔腰折斷。
冷風,席卷了天地間的暴雪。
冷風,甚至壓過了原先天地之間就一直存在著的暴風。
然後——
櫻空釋看見臉色煞白的玉幽驚慌失措地站在天地的那頭,怔怔地望著暴風襲來——
冷風攜帶著一股足以毀滅天地間一起的氣勢向著單薄的她轟轟襲去!
櫻空釋大驚!
他的人影忽然憑空地從浮焰墓前消失了,忽然從整個天地之間消失了。
他的人在半空中化作一道流星,後發先至,首當其衝地超過了他自己揮舞出來的那股冷風,攔腰抱起玉幽的身體,然後再在高空中閃出幾個起落,便輕然落在了浮焰的墓前。
冷風漸漸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轟轟聲響傳來陣陣回音,不絕於耳。
櫻空釋的身後,浮焰的墓碑上,忽然有一片雪花悄悄融化了,就仿佛浮焰自己負氣的眼淚,緩緩淌落。
無意中,玉幽看見了這一幕,臉色變得更加得蒼白了。
“玉幽,”櫻空釋急問,“你怎麽來了?”
他急促的聲音有幾分緊繃,有幾分責備。
“我......”玉幽的身軀輕輕顫抖,眼角有低低淚珠輕然落下,在雪花的印照之下,閃出晶瑩剔透的光芒,“我看見你這麽晚不不睡覺,我害怕,所以我就跟了出來......”
“胡鬧!”櫻空釋低聲責罵,“你怎麽這麽輕率!?”
玉幽不說話了。她低下了頭,隻有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簌簌跌落。就仿佛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女孩子。
櫻空釋的心頓時就軟了下去。
“玉幽,”她輕聲說,“記住,以後,當你身邊沒有我或者夜針的時候,我希望你不要隨意走動。”
他實在是不願意再看到另一個親人因為他而失去生命。
在他的心裏,他將這些因他無辜身亡的人,都當作了他的親身。
——深深烙印在他生命中的親人!
風雪中,玉幽輕輕地、輕輕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