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閑事的追擊
無數的雨點失魂落魄般從高空中砸落而下。狂風仿佛一頭失去方向的獅子,向著四麵八方席卷而去。天地之間,一片昏暗。潮濕的霧氣時濃時淡,令人的視野仿佛也隔了一層水氣。
“啊——”
忽然,靜止了很長時間的書店工作者張開雙臂,仰頭長笑。笑聲破碎而嘹亮,就連陣陣雷聲似乎也變得遙遠了很多。緊緊地閉上雙眼,世界漆黑一片,心暗痛無比。無窮無盡的雨水砸落在身上,卻感覺不到任何寒冷。隻是痛!這份心痛,似乎將要將他灼傷一般!然後,好安靜。世界好安靜,安靜得就仿佛身處在一個曠靜的墓場一般。耳朵裏聽不到任何聲音,眼睛裏也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心跳,發出死寂般的喘息聲。
時間,分分秒秒地如風吹過。慌亂而沒有方向。
很久之後。
他顫栗著舉起雙手,緩緩地捂住自己蒼白的臉頰,然後,雙膝猛然跌倒,蒼白的身軀跪倒在了雨水中。
那夜。
大雨滂沱。
他蒼白的身軀
緩緩地
跪倒在了泥坑裏
即便是極其頹廢極其狼狽的姿勢,卻依然無法打碎他嘴角冰冷的倨傲!
櫻空釋緩緩地閉上眼睛,不忍再看。夜針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他轉過身軀,望向別處。浮焰的眼角,早已潮濕一片。玉幽的肩頭輕輕聳動,麵上的憂傷如同遠山上的積雪一般散發出淡淡的細光。就連一向寡言靜默的冷箭,也輕輕地搖了搖頭。
——感情的傷,本就是這個世界上隱藏最深卻也最令人痛苦的疤痕。一旦揭開,再堅強的人也會流淚。
狂風中,永贏旅店的屋頂忽然傳來了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音。櫻空釋的眉頭輕輕皺起,然後他望了望浮焰冷箭和夜針,除去玉幽,他們竟似都已知道了屋頂有了刺客。
——刺客的對象是誰?
大雨,無窮無盡地從高空中砸了下來。地麵,無數的水花噴濺而出,嘩啦啦的聲音充斥了所有人的聽覺。
書店工作者的身軀已經盤了起來。像是終於覺察出了寒冷,他卷縮著身軀,修長的雙臂下意識地摟緊上身,但他卻依然沒有站起來,走回書店中。仿佛書店裏溫暖的空氣已不再屬於他一般。他喜歡這種清醒的寒冷,溫暖容易讓人麻木,容易讓人忘掉自己的身世,忘掉自己的處境,忘掉自己的傷痕。
不遠處,一個渾身穿著黑色衣服的人怔怔地望著他。很久之後,她輕輕地拉下蒙在臉上的黑巾,露出了一張瓜子般的美臉。隻是臉上的憂傷,在隔著霧氣的大雨中顯得格外遙遠。
三樓獨單的窗戶忽然輕輕地被人推開了一條縫隙。一雙亮如星辰的眸子出現在了細縫後,眼角的淚珠散發著晶晶瑩瑩的光芒。然後,窗戶忽然被徹底地打開,然後又突兀地迅速合攏。雨夜裏,美麗女子的身影如同一隻蝴蝶一般,在黑暗裏劃出美麗的弧線,飛掠到了屋頂上。很快,便有一個人的身影從屋頂上翔飛而起,向著黑夜的邊際,疾馳而去。隨後,美麗女子快若流星的身影也急追而去。
夜,這般黑!
世界,這般亂!
大雨,如此得大!
狂風,怒嘯不止!
“你們在這裏呆著,我去看看!”
櫻空釋快聲說完這句話後,腳底的月光應聲而出,托著他的身軀在高空中劃出弧線,急掠而去。
“哥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房間裏,浮焰首先表示了自己的不滿,“凡世的事情,這些凡人會自己去解決的。哥插手這些事情幹嗎呀!咱們每天提防金塵的人馬,已經怪累的了。”
“浮焰,不要亂”玉幽的話剛剛說了一半,便消失在了喉嚨裏。然後,望著浮焰厭惡的麵容,她輕笑著說,笑容苦澀,“浮焰,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說,要相信哥哥,他做的事情都有他自己的道理。”
“是啊!”浮焰嘲弄地勾起嘴唇,話語變得像是寒風中的細針,“每個人做事都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沒道理誰做啊!”
她就是喜歡找玉幽的茬。不管怎麽說,她就是看不慣玉幽這個人!
玉幽輕輕地低下頭,沒有再接話。
“呃,”為了緩解玉幽的窘迫,夜針輕步走到她的身旁。然後,他輕笑著望著浮焰,眼珠轉了轉,笑著問,“浮焰,你說王大當家的幻術到底恢複了沒有?”
這是他隨意想到的一句可以轉移話題的話。卻不想當他問完這句話後,他自己也怔住了。因為這個問題,連他也不知道答案。
“應該沒吧。”浮焰抿起了嘴,眸中的疑惑飄忽不定,“可是你說他的幻術沒有恢複吧,他的翔掠術居然還是這般高絕。”
“也許這隻是因為他腳下月光的緣故。”
一旁,冷箭也加入了他們的對話。
“這束月光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浮焰立刻抬起頭,就仿佛看到一片心雲,眼睛眨啊眨地瞅著麵目淡定的冷箭。
“不知道。”冷箭望著窗外的大雨,輕輕地搖了搖頭,“我隻知道,這束月光必定和大金國有極大的關係。”
“廢話!”浮焰放肆的性格再次活躍了起來,“行了行了,別亂猜了。等哥回來,問問他不就什麽都知道了嘛!”
“月光大金國”
夜針輕聲嘀咕著這兩個名字,眼睛裏的光亮一閃而過。
窗外,大雨依舊。不知道什麽時候,書店工作者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了,而書店,也熄了燈。仿佛世間的溫度,也隨著雨聲涼了下去。
高空之中。
櫻空釋的身軀以極快的速度向前飛馳著。很快,他便依稀可以望見美麗女子的身影了,以及被她追趕得有些慌亂的刺客。
忽然!
他的眼角為之一凝!
然後,半空中,他的身軀輕輕一頓,飛掠的速度迅速緩了下來。再之後,他整個人便憑空佇立在了高空中,佇立在了狂風中,佇立在了大雨中。風,撩舞起他額頭的長發,吹舞起他的白色幻袍。大雨撲簌簌落下,卻絲毫也幹擾不了他的視線。
他定定地望著正前方。
大雨中,前方的一片草地顯得格外清新。草地之上,有一個大金國精力的屍體靜靜地躺在上邊。雖然距離很遠,但櫻空釋一眼便以看出他已是一具死屍。大雨澆在他的身上,像是在為他洗著澡一般,讓他遠離這個肮髒的世界,脫離那片無形的紛爭中。
櫻空釋猶豫著望望美麗女子身影消失的地方,想起方才被她追得身形慌亂的刺客,斟酌她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後,他的身形才緩緩落定在地麵上。然後,他緩步走進那片草地,走近那個大金國精靈的屍體旁。
大雨中的寒風,吹在身上讓他覺得格外得冷,卻也格外得清醒。
他向著大金國精靈屍體,緩步走了過去。
天邊,黎明的曙光悄無聲息地來臨,將沉寂的黑暗一點點地撕裂了開來。
雨夜下,大金國精靈的屍體上有很多傷痕。但是櫻空釋查找了很多遍,卻一直都沒查處那致命的傷痕。屍體體外的這些小傷,縱使再多出一百個,也不至於會要掉人的性命的,更何況死的這個大小還是一個大金國的精靈。
——那麽,是誰殺了他?
——用的什麽招式殺掉的他?
櫻空釋想不明白。很久之後,他決定放棄了,他不想再繼續想下去了,反正一點線索也沒有。然後,當他抬起頭後,他便發現天色竟已微亮了。大雨也漸漸小了些,狂風也變成了微風。想想美麗女子和那個刺客之間較量也應該早就結束了吧。於是他重新喚起月光,向著永贏旅店的方向,翔飛而去。
飛翔在高空中的感覺很好。櫻空釋忽然有了這樣一種奇妙的感覺。想起方才那具死屍,他覺得他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因為不管怎麽說,他至少現在還活著。尤其是大雨過後,空氣又是如此得清新。高遠的天空蔚藍如洗,淡淡的雲絲飄來飄去,像是世間最自由的點綴。就連大地之上,似乎也完全煥然一新了一般。新的一天,新的忙碌,新的凡人,新的心情。這種新“心境”,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的。
——人們總是生活得太過忙碌,而忽視了太多身邊的風景。
於是,他將飛翔的速度放緩了下來,欣賞著這個百態的凡世。
他在想,第一個即將被他看到的人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美女?商人?商販?青年小夥?或者其他?但當他真的看見第一個人以後,他忽然感覺有些泄氣。第一個被他看到的人,是一個乞丐。乞丐的年紀已經很老了,彎腰弓背。臉上的皺紋布滿了歲月的滄桑,嘴角的淡漠如同森林的琥珀。
——這個乞丐雖然很窮,但一定已經過了很豐富的人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