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避免的矛盾

無聲的風,卷起了庭院深處一些細碎的落葉。飄舞的霧氣再次悄悄地彌漫開來。那個絕美的人影,即將完全地被飄舞的霧氣徹底地湮沒了。

深深呼吸,抬頭望天,櫻空釋輕輕地歎了口氣。在這件事情上,玉幽有什麽錯?她錯在哪裏?如果就讓她這般離去,那麽他會後悔一輩子的。可是,可是每當他響起浮焰的絕望表情的時候,他的心又忍不住輕輕猶豫了一下。

他該怎麽做?

是該安靜地看著她離開嗎

輕輕地側轉過身去,他便望見了一臉堅毅絕然的浮焰。

心頭猛地一驚!

她怎可,怎可這般心狠!?

“等等!”

就當玉幽柔軟的身影即將消失在霧氣中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大聲喊。

玉幽輕輕怔住。

冷箭和夜針猛然轉過頭來,吃驚地凝視著櫻空釋。

浮焰暗驚。唉,她終究還是失敗了。

“玉幽,你不可以走!”櫻空釋大聲地說著話,然後他決然大步走進飄渺的霧氣中,將玉幽拉了回來,大聲說。仿佛在對玉幽說,也仿佛是在對所有人說,更多的是在對他自己說,“在這件事情上,你沒有任何過錯的地方,所以,我不會讓你離開!”

沒有犯任何錯誤的人,不需要麵對這樣殘酷的懲罰。

這種懲罰會深深地烙印在心底深處的。

安靜的庭院。

無光的幽深。

“那麽,”浮焰輕輕一縱,跳上獨角獸焰焰的背脊,凝聲說,“我走!”

“浮焰,你冷靜冷靜!”

“浮焰,你不可這般魯莽!”

可是,麵對冷箭和夜針的同聲挽留,浮焰竟似不帶任何猶豫之色,驅使著身下的獨角獸,黯然離開。

風越刮越大。

浮焰孓然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大風中。因為獨角獸焰焰的奔跑速度極快。

“王”

冷箭和夜針同時回頭過來,靜靜地凝視著櫻空釋。畢竟,他們和浮焰已經相處了一段時日了。而且,曾經為了櫻空釋的逃脫,浮焰的犧牲,他們還是完全地看在眼底的。

“讓她去吧。”半響,櫻空釋輕輕地歎了口氣,“這個世界上,想留的不一定我們就能夠留下來。”

人生本就充滿了矛盾,誰也無法幸免。

可是,可是浮焰他真的留不住嗎?片刻之後,櫻空釋緩緩地搖了搖頭,輕步走回了居室。他累了,他想好好睡一覺。浮焰,他可以留住的,隻是那樣做的代價,他無法接受。

身後,夜針和冷箭亦步亦趨地跟著櫻空釋走了回來。

昏暗的光線中。

幽深的庭院裏。

此時,隻有一臉嬌弱的玉幽依然靜靜地佇立在微風中,佇立在大樹之下,佇立在草叢之上,望著那些爭先開放的鮮豔花朵,獨自出神。

浮焰衝出庭院後,眼淚便無盡地流了出來。仿佛受到主人情緒的感染,獨角獸焰焰的四蹄邁開,在整個曠靜的天地間瘋狂的急奔。

跑!跑!!跑

仿佛隻有這樣,浮焰的心情才會變得好些。風景在飛快地向後退去,她看著前方蒼白的景色,心裏想的卻永遠是令一幅畫麵。美麗的月光之下,玉幽溫柔地躺在櫻空釋的懷抱中,安靜的微笑。她的微笑,本是天地間最美麗的風景,可這道風景在浮焰看來,卻是惡心無比。她恨她!恨她!!恨她

但是她現在最恨的人,卻是他,櫻空釋!

原來,在他的心裏,她的位置竟是如此的渺小,竟比不過於他隻是安靜相處了幾日的玉幽!

她張開雙臂——

高聲疾呼——

“啊——”

天地為之變色!

獨角獸焰焰上身驟然躍起,四蹄猛然收緊,竟是說停就停。浮焰的雙腿在它的背上輕輕一躍,身軀便如同一道利劍一般,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紅色弧線,然後輕然落在了地上。

眼淚,也似為之幹涸。

人到傷心之處,心中的愛意還會剩下多少?

沒有了愛意,還剩下什麽?

是恨嗎?

對!愛的盡頭,便是恨!無邊無際的恨意,無窮無盡的恨意!

“焰焰,你說咱們也輕鬆了,接下來該去哪裏了?”

良久良久以後,浮焰心中的恨意才漸漸平息了下來。美麗的月光之下,她輕輕地側轉過身軀,斜睨著站在她身邊的獨角獸,微笑著說。笑容落魄。啊!她為別人拚死都也無所懼,但卻沒有想到,到了最後,她竟是還是孤獨一人!?看來,這個世界上,無論是人的情感,還是神的情感,都不如動物們真摯。至少,動物們永遠也不會棄主人而去。

獨角獸焰焰的大眼珠輕輕轉了幾圈,然後向一個東南的方向望了望。

“你是說,”浮焰試圖著和焰焰進行溝通,“咱們重新回到幻民宅去。那裏至少還有你的親人,你的朋友。”

獨角獸焰焰連連點頭不止。大大的嘴裂開,算是對主人會意的輕笑。

“好!”和獨角獸焰焰在一起,浮焰的心情都會慢慢變得好起來。她的雙腳同時在地麵輕輕一躍,然後身軀輕然翻轉著落在獨角獸焰焰的背上,高聲說,“焰焰,聽你的。我們就回到你的家鄉去。”

至於這裏,從此和她就再也沒有任何幹係了。

真的沒有了嗎

稀疏的月光下,獨角獸飛快地向遠方疾馳而去,卷起了身後陣陣的風沙。

櫻空釋,冷箭和夜針的居室裏。

“王,你就這樣讓浮焰離開了,不覺得”

冷箭輕聲問。他可不像夜針那般,對浮焰的同情隻有片刻的時間,然後注意力很快便被情緒低落的玉幽吸引過去了。

“冷箭,”櫻空釋輕輕地凝視了冷箭一身,輕聲說,“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可以吧?”

冷箭微怔。然後他隻能輕輕點頭,雖然他的心底,還是為浮焰不斷惋惜。

“王,你的幻術還是沒有進展嗎?”

良久的沉默之後,冷箭再次凝聲問。此時,玉幽和夜針都站在庭院之中,所以這間居室裏暫時隻有他們兩個人。所以他說話也就沒有了那麽多的顧慮。

“唉。”櫻空釋深深地歎了口氣,從懷中掏出那本古書,毫不猶豫地拋給了冷箭,垂頭喪氣地說,“我一直都在奇怪。這本古書上的一些標注很精確,可為什麽每次習練,都會在感覺上多少有一些出入呢。其中,就有一個不大不小的關卡,結果我連連思考了幾日,都沒能解決這個問題。”

冷箭信手接過了古書,然後,他隻略微翻看了幾頁,便啪得一聲將這本書合了起來。

“怎麽了?”

櫻空釋詫聲問。

“太奇怪了。”過了片刻,冷箭麵容之上的驚慌才漸漸消散了一些。然後他苦笑著說,“王,這本書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隻看了一眼,就險些陷進去。看來,這本古書,也隻有王你能夠看看,能夠研究研究,而我們,卻是一眼也看不得的。”

“哦。”櫻空釋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然後他接著說,“其實說來也很奇怪的。剛開始的時候,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但後來因為某種原因,我強迫自己看了下去,結果就變成了後來幻術全無的地步。”

“什麽?”

冷箭微驚。屋子裏,他看上去是大為不解的樣子。他不明白的地方有兩點。其一,櫻空釋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才會強迫自己閱讀這本奇怪古書且按照上邊所寫的來習練幻術的;其二,若是得知自己的幻術正在慢慢消退,那他應該立刻停止繼續修煉的啊。不過,他並沒有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因為他不是一個多話的人。而且他相信,假如有必要,櫻空釋自然會將這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告知給他的。

“唉”

櫻空釋無語地輕輕歎息。

刃雪城。

大雪依舊無窮無盡地飛揚著,仿佛它真的可以這樣下個沒完沒了。

一個建築風格很普通的居室裏,金通一人佇立在窗前。他的雙臂輕輕地撐在窗欞之上,托腮沉思。那無盡的雪花落在他的眼裏,熔化為無邊的愁水,圈圈蕩漾開來。此時,他腦海裏想的一直也隻是一個問題。金通命他在近幾日搜索櫻空釋的蹤跡,眼看著已經過了兩天,他卻依舊一無所獲。刃雪城已經被他的人手整個翻了個遍,幾乎可以說沒有放過任何角落。可惜的是,櫻空釋他們就仿佛從世間完全蒸發了一般,他竟然一點線索也沒有找到。

紛紛揚揚的大雪一直下一直下,地上已經堆積了好幾層厚的沉冰了,可依然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

天是陰的,人心是冷的。這個世界仿佛已經變成了一片冰天雕塑。

濃濃的寂寞飄舞在雪空下。

金通的眼睛又漸漸地沉了下去。這次,他該率人搜查火族宮殿了吧。可是每當他想到將臣臉上那獨有的落寞笑容時,他的心就很痛。他很矛盾,他真的不想這麽做。因為他不想和將臣演變成敵對的角色。

那麽

從凡世下手怎麽樣?

很快,金通的眼睛再次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