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幻形初現
綺麗身體康複得很快，第三天就能出院了。回到小屋，看著熟悉的器皿用具，似乎又聞到了飯香味。把他們母子安置好，我和俊基就開始動手清掃房間。不過兩三天沒回來，灰塵就可以用來寫字了，真要命。女人月子期間不能碰涼水不能吹涼風，要喝小米稀飯多吃雞蛋，除了這些還要注意什麽。我邊摸拭桌腳邊問俊基。我怎麽會知道？他啼笑皆非地白了我一眼。哎，也是，真是忙糊塗了。終於完工了，我脫掉圍裙躺在床上，綺麗正在嚐試著哺乳，樣子笨拙神情卻認真的很。小家夥眼睛半閉半睜，小嘴因為饑餓奮力地擴張著，仿佛隻有這樣才能顯露自己對奶水的需求，源於年幼視力太弱，雖然奶源近在咫尺他卻搖頭晃腦地不知索取，胳膊腿兒也著急地亂踢亂踹。真可愛！我不禁莞爾。寶貝，乖，頭往前一點······他還沒名字呢，我忽地叫起來，綺麗，我們叫他什麽好呢？她扭扭脖子捋了一下額前的落發，你先給他泡點奶粉，名字我們慢慢想。我來。未等我起身俊基就熟練地拿起了奶瓶。我衝綺麗扮了個鬼臉，現在他比我還專業呢。
看著小家夥大口大口地喝著奶粉，我們三個開始了冥思苦想。轉眼已經否定掉五個了。一直希望他健康幸福快樂又無憂，那就叫他思齊吧。最終還是媽媽拍了板。我們兩個雙手讚成。小思齊，你有兩個媽媽哦，我輕觸著他柔嫩的臉頰，你會得到雙份世間最美最親的愛，要乖要懂事哦。綺麗替他掖了掖被角，打了個長長的嗬欠。你也躺躺吧，趁他現在睡的安穩。恩。她落枕閉目，一會兒就縈入了夢鄉。
回校我到網上查了一些孩子哺育的常識，才知道還要熬豬蹄腳催奶。所幸，現在處於學期中段雜事很少，除了上課我蠻有足夠的時間來照顧他們。俊基幫著操辦這購買那，我就負責烹調家事。很快，綺麗的奶水就充溢起來。看著小家夥每天幸福的吃飽就睡睡完再吃，真有成就感。綺麗看著忙碌的我們從未說過謝字，但是眸中溢出的感激幾乎能將我淹沒。我握住她的手，有你，有思齊，有俊基，我的世界從未如此斑斕又充實，上天對我真好。你瘦了。她摸摸我的臉。瘦了好，我咧嘴一笑，以前我們兩個要減肥怎麽拚命都瘦不了幾斤，這下總算如願以償了。隻是你······我捏捏她豐腴的胳膊，我可比你漂亮了哦。她嗬嗬地笑起來。很長時間沒聽你講前世今生了，你能看到思齊的幻形嗎？這樣一說我才記起來，這段時間太忙了，竟然忽略掉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我俯首一看，小家夥又睡了，嘴巴半張半翕，眉頭還皺皺的，似有不快之事。恍惚間，一隻臉麵模糊的小獸躍然而生，它正在酣睡，尾巴四肢蜷在一起，玲瓏又乖巧。因為幼小所以模糊，但是他周圍環繞的淡黑色的光點卻很醒目。我記起了很久之前在綺麗身上看到的惱人物件，有些相似又不盡相同。很難描述其中觀感，我隻有安撫綺麗。太小了，看不清，不過，我卻看到了一隻又肥又大又美的白天鵝，你想看看嗎？去！她嗔笑起來。
轉眼間，孩子百歲了。白白胖胖的似是脫胎換骨一般，眉眼長開五官也越來越清晰，眼睛與綺麗的雙眸一般毫無二致，甚至裏麵閃爍的光點都是那樣地柔和而堅毅，驚人的神似。嘴巴雖稍顯大，完美的唇形卻如花瓣般綻開，明媚又動人。下巴肉嘟嘟的，仔細一看竟涵有佰乾硬冷的韻味，成人之後必定會像他老爸那樣帥氣凜然。
門一響，俊基來了。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大堆東西，全都用紅繩各個係好。他在思齊上方掛了一個圓形吊環，然後把那些林林總總的小掛件綁到吊環上。我和綺麗疑惑的對望著不知他在搞什麽名堂。思齊，小思齊，你最喜歡哪個？說著他晃了晃圓環，發出物件撞擊的砰砰聲。對視一眼我們同時明白過來，《紅樓夢》中就有賈寶玉抓周一說。不過，這也太早了點吧。孩子才不過百日。不過，看著他認真虔誠的樣子，實在不好開口駁他的興。我朝綺麗擠擠眼，看來俊基很是喜歡這小家夥呢。正好，我也對思齊的未來很好奇，一起看看他會抓什麽。恩。綺麗有些被他的細心所感動，聲音略有哽咽。我們三個開始一起逗他。隻見他烏亮亮的眼珠掠過鋼筆掠過錢幣掠過脂粉，最後定在了一把玩具手術刀上。喜歡這個？我用手碰碰刀。啊~~喊叫著他忽然高舉起小手想要摘取。綺麗，我高興起來，還記得在醫院聽見我們談論醫生他就會踢動不止嗎？看來，這小家夥很有可能會從醫呢！聞之，她也不禁微笑，隻要他喜歡就好。俊基摘下玩具小刀遞出，小家夥興奮地拿過去如獲至寶，手不太聽使喚，隻是用小手指緊緊捏住刀的邊緣不肯放鬆。
出了百歲，綺麗再也沒有什麽禁忌。她開始主動承擔起做飯的擔子，正好我們假期在即繁事增多，小思齊又乖巧安靜，我便也未加阻攔。每天忙完事情與俊基結伴回去，總會有噴香誘人的飯菜備好在桌。先看看小寶貝，他不是睡覺就是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東看西瞅。有時，小嘴還會噘起來，如小鳥般似要捉蟲。我忍不住輕吻下去，嘿，小家夥，你的初吻被我奪走了，我會對你負責的。他們兩個看我一本正經的樣子都忍俊不禁地笑指著說我沒正形。
吃完飯收好碗筷後，我便和俊基出去散步談心順道送他返校。晚風涼絲絲的，吹在身上舒暢清切，他卻擔心我受涼總勸我早點回去。我擁住他，輕撫著他身上的那匹矯健白馬愛不釋手，俊基，你是上天送給我的最好禮物。他輕輕笑起來，我以為綺麗才是你的首居重要者，我最多排第三呢。雖然有笑聲，我依然聽出了其中的些許落寞。用手輕揉起他的碎發，我用心回了一個深吻。你是無可替代的！爾後又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其實，綺麗也是無人可代的，我在心裏默默念道，她於我不僅是親密姐妹，更是我靈魂的一部分。
回去後，綺麗已然入睡。她太累了，孩子半夜醒來幾次吃奶，白天又要照顧我們。因為涼風的吹拂我毫無睡意，便坐下來凝望這對母子。真是一雙璧人，他們本該有雙強有力的臂膀可以依靠，本該有天倫之樂可享，因為我，都是因為我，所有色調陡然變異。我曾不止千百次地設想，假若當時我未曾QQ留言，未曾赴那個約，抑或俊基能陪我一同前往，那麽，現在境況該是何樣。是好是壞不得而知，隻是一切都無法重砌了。照顧好他們，這是現在唯一能做的。
我猛然記起了那個模糊的小獸影子，不禁再一次仔細端詳。身軀比上次大了一倍圓滾滾的，耳朵尖細，眉眼仍是模糊，似犬又似狼。狼？！我的心陡然沉下去。還會有比這個更可怕的動物嗎？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也或許我看錯了，畢竟這麽小很難看的真切。而綺麗，我一看便呆住了，那些惱人的黑點又一次聚攏而來，密密麻麻異常驚人。難不成又要有什麽災禍臨空而降？我暗暗攥緊了拳頭，綺麗，無論如何我也要護你們周全。此刻，我真有些後悔自己會有這種能力，朝不保夕的感覺很是磨人，還不如一切猛烈而來直麵應對的好。
很難入睡，終究抗不過疲憊朦朧而眠。夢中色彩絢爛，重入中學我與綺麗結伴行走在校園中，風清天藍，很久沒有過的靜謐。烏龜老師的背依然那麽駝，講課濺起的星星點點落到我們臉上，有點惡心卻也有趣，我們把書豎起趴在書桌上偷笑。終究被他發現了，罰我們回答問題，一個接一個好簡單，同學們不禁側目而視，還自主地鼓起了掌。最後，老師竟也笑了，從未見過的美好的笑容，我們的心暖暖的，相擁著離開了教室。
我是笑著醒來的，綺麗正在喂寶貝。聽完我的夢境，她也笑了，那時真好，現在一想恍若隔世。恩。我點點頭深有感觸。時光的腳步不僅快速更是殘酷無情，流竄而過的光陰一旦回頭相望就如看別人的前世一般，雖有悲喜更多的卻是麻木。心中暗自感慨不由走了神。茵，我猛地被推醒，你怎麽了？叫了幾次都不吭聲。我訕笑了一下，想了些事情。什麽事啊?快放假了，我們商量一下怎麽辦。當然是跟我回家嘍！那怎麽行？我的經曆這麽複雜，你的父母不會諒解的。我想到他們保守正統的臉，還真是。你要不要回奶奶家？我試探著詢問。不!老人家連我交男朋友都不知道，貿然帶回個孩子去肯定會驚駭了她。我要想個法子讓她逐步接受。那······我忖度著，幹脆我也不回去了，陪你在這兒過年。未等她搖頭，我瞬即堵住了她的嘴，就這樣說定了。我會給家裏打電話。對麵的濡潤的眸子讓我心一疼，該有歉意的人是我啊。轉過身，我吸了吸鼻子。小思齊，過了這個新年我們就一歲了哦。我俯下身親親他的額頭，他裂開嘴甜甜地笑起來，煞是好看。
我把想法和俊基說了，他不放心執意要留下照顧我們。我拍拍胸膛，擔心什麽，有我這個鬼精靈在這管保會過個喜氣祥和的新年。回去吧，替我向伯父伯母問好。他知道拗不過我，隻好應著。
剩下的日子除了考試就是各類報告，背背寫寫說說評評，撒目一望，校園裏熱鬧的如同集市。回到家，看到他們母子，各類疲憊緩緩鬆懈獨剩安然。吃完飯，我和綺麗靠在棉被上，看著手舞足蹈呀呀學語的思齊，真覺得時間凝固了一般。天荒地老的幸福也不過如此吧。能看清他的前世了嗎？綺麗冷不丁地問道。我心一慌，不知如何應對。真怕他如佰乾般是隻小蠍子。她輕輕歎了口氣。原來她無法釋懷擔心的是這個。我拍拍她的肩膀，不是！雖然模糊，但絕不是這個，放心！頓時，她的眼裏異彩綻放，真的？！我一直以為你總說模糊是不想告訴我真相。看著繈褓中柔嫩無邪的小家夥，我堅定地自語道，他不是蠍子！眼看著小獸的形體漸漸舒展開來，眸色幽綠鼻頭濡黑，嘴巴緊閉似在思索，又似在等待什麽。尾巴躲在身後看不分明。我還是不敢確定它的物種。本該驚懼，但我卻莫名的喜愛這隻小獸，源於我們的朝夕相處，還是它本就是討喜之物，不得而知。我很喜歡它！如果你看見肯定也會的！我說出心中所言。不管是什麽，隻要別危及他人，有良善之心就可。綺麗的神情放鬆下來。謝謝你，茵！我愣住了，相識多年，不管曆經什麽風雨，她從未吐過這兩個字，就如無論我帶給她的傷害有多大，對不起一詞我從未想過要啟齒一樣。而這次
??我太高興了。她抹抹眼睛不好意思的說道。看著她身上白亮散發著晶亮瑞澤的天鵝，我似瞬間觸到了母愛的內定涵義，純淨無私，岩漿般的熱情幾乎能衝刷掉世間的所有邪醜一切疾苦。我的眼角也潤濕了。
很快假期開始了。俊基在我的一再勸說下不舍地踏上了回家的列途。我的手機會24小時開機，有事情第一時間通知我。他再三囑咐。恩。點點頭鼻頭酸酸的。快走吧，我會每天想你的！我抱住他，輕撫了一下他身上帥氣的馬鬃，暫別了，我的王子。眼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種無名的錯落虛空湧上心頭，我甚至開始後悔就這樣把他放走。寒風中我拽拽衣領轉步離開。打起精神來，分離不過一個月而已。我暗暗給自己打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