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從碧山下,山月隨人歸。
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
相攜及田家,童稚開荊扉。
綠竹入幽徑,青蘿拂行衣。
歡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揮。
長歌吟鬆風,曲盡河星稀。
我醉君複樂,陶然共忘機。
水木規模確實不小,在這個學院雲集的地方占了很大一片土地,大門也是古色古香,建得宏偉氣派,門前一雙石獅彰顯尊貴。橫匾“水木大學”四個隸書大字是一位已過世的書法大家書就,“第一學府”確是名下無虛。
新生報到的曰子,到處人頭攢動,熱鬧非凡。數千名新生一下子從全國各地湧來,再加上數目不少的家長同誌們,對學院的接待能力確是一個考驗。
擠在一個台子前,排隊領宿舍鑰匙。奶奶的,一個不慎,不知是誰踩了我的腳。好不容易拔出腿,殺出重圍之後,又到另一塊場地去領閱讀證。
四處看看,也有的學友值得羨慕,爽得不行,找個涼快地在那兒待著,等著父母去替自己把一切辦妥,真是不孝子女呀。
再看看人家滿臉幸福的爹娘,真想說聲“活該”。辛辛苦苦教育出來的孩子除了埋頭讀書,就別的什麽都不會,也許他們該考慮留一位在這兒陪讀啦,就是不知道學校的公寓裏讓不讓保姆住。
伸手抻平被壓皺的衣服,今天已經是無數次這麽做了。許洋姐本來說好陪我一起來的,現在卻隻有我一個人。不過在這種形勢下,人再多也沒用,不管到哪個門頭,都得拿著那張繳費證明,給在上麵蓋個戳。
許洋姐沒能陪我來,也是事出有因。
今天早上,一夜休息後,醒來時感到精神狀態不錯,為了不讓二位姐姐覺得我這個人太過懶惰,以後好經常來混點吃喝,比平時都提前起床,輕手輕腳地出來。
聽到廚房裏已經有“叮當”之聲傳來,探頭一看,許洋和杜雲若正在共同準備早餐,兩人邊用外語進行交談,還不時地鏟、勺交叉,進行著交鋒。這倒不錯,既練了口語,又鍛煉了身體,二位頗有些辦法。
象她們這些做學問的也挺不容易的,什麽時候都不忘了學習,看看人家,想想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依賴自己的異能啦。
不小心看到了我,雲若姐的臉又是一紅,她也太愛臉紅,許洋姐則說道:“怎麽這麽早起來,報到不用這麽著急,晚去一會兒不會把你開除的。”
進餐時,許洋姐還在說著今天的打算,要先陪我報名,然後再陪著我去買些東西。她正說到這裏,忽然手機響起,她跑到一邊去接了電話,回來後臉色挺為難的,說道:“誠誠,不好辦了,臨時有任務,可能陪不了你了。”
“不要緊,那怕什麽,我一個人去就行,怎麽都是那點事嘛。”從家裏來,就打算一個人做好一切,壓根也沒想有人來幫我,這點事都做不好,還能幹什麽。
“對呀,你不陪,人家去了,說不定還能碰上個漂亮妹妹,有一段豔遇呢!沒你這個大燈炮豈不更好。”雲若姐開了個玩笑,別人還沒什麽,她自己的臉倒紅了。
“好吧,今天就給你這個機會,誠誠一定要帶個漂亮MM回來,可不許整一條恐龍。”
就這個樣子,我一個人孤軍奮戰,不知道跑了多少個地頭,才把所有的手續都辦好了。
高校真是有辦法,接待新生的任務,基本上全由各位學兄、學姐們來擔任,使用了免費的勞工,還美其名曰培養能力。
高等學校都有這個良好的傳統,老生為新生做好服務,引路導航。看著滿臉憧憬的小弟、小妹,心裏竊笑:自己當年也是這個樣子,又有這麽多無知少年踏上了不歸路。
每一位碰上的學長,對新生的詢問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熱情有加,說不清楚時,甚至親自帶你去。如果是個單身的女孩就更好了,肯定有學兄熱情地幫你拿東西。
唯一例外的是交費這個環節,開單的工作人員不是學生、也不是教師,態度也是最不熱情的。
幾千塊錢對我來說算不了什麽,可聽說還有部分地區的兄弟、姐妹們沒有達到溫飽水平,不知道他們在交錢時想想自己家境,一家數口奮鬥一年才賺幾千塊,會有什麽感想。
各支接待隊伍差不多都是由學生會組織的,在整個過程中,不少學兄、學姐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經過幾年大學生活的曆練,他們的能力確實不是剛出高中校門的學生所能比擬的。
與他們的接觸,看著一張張熱情洋溢的臉龐,更讓我對大學生活充滿了向往,這裏有的是鍛煉機會,隻是你努力,也能出類拔萃。相信幾年後,我會比他們做的更好。
可我卻沒有碰到雲若姐所謂的豔遇,笑話倒是遇到不少。到了這級學校,男女生的比例仍比較明顯的失衡,盡管這幾年好了許多,女生能達到三分之一也就不錯了。
一次擠出人群後,聽到兩位學兄的交談,“嗬嗬,老三,真好玩。剛才幫一個建築係的小妮子提行李,那小丫頭一口一個老師,叫得我想否認都不好意思。”
那位嗬嗬一笑:“長得怎麽樣?你是忘了否認了吧。”看來這是男生永恒的話題。沒時間仔細聽二位老大聊天,又奔赴另一戰場。
饒是我體力過人,東進西出的,也給整得暈頭轉向。幸好大部分的行李都存放在許洋姐那兒,要不然會更痛苦。
主要還是需要做的太多了,除了前麵提到的交費、領借書證、拿宿舍鑰匙外,還得辦食堂的電子卡,宿舍公用電話的電話卡,就連上網還得交了押金再領個內部分配的IP地址。其它的象什麽學生證注冊、交公寓被褥押金,就更不用提了。
這些事情據說以前很多是到班級裏後再統一領取的,可現在什麽都變了,都得自己一開始就去辦完。
當我長籲了一口氣,去找宿舍的時候,已近正午。
園區真是龐大,一路上連續問了幾位學長後,總算看到了自己的宿舍樓號。
今年遇到了一個重大變革,宿舍的管理啟用了一種全新的模式。安排宿舍不再象以前那樣,一個班的學生住到一起。現在搞成了所有在校學生統一用計算機選擇宿舍和和床位,也就是說住到一起的,不僅可能不是同班的、甚至是不同係、不同年級的。
說明中提到,這樣做是為了提高同學們的跨學科交流,提高綜合能力。這樣的話都能說得出口,所學專業、課程安排、上課地點都不同,大家平時見麵都有點困難,何談得上跨學科?這樣一個班的同學交流的機會倒是少了很多,除了上課,聚到一起都不容易,這不是弱化班級的凝聚力麽?
那當然也有好處,在一起的機會少了,共同做壞事的機率也少了,不知道是誰,能想出這麽個餿點子,真乃天才也。入關好幾年後,很多事情都步入正軌,學著與國際接軌,可這跳躍也太大了些,就做些形式上的事。
宿舍大樓內熙熙攘攘,白發紅顏,相映成輝,人著實不少。爬到了四樓,拿出鑰匙看看上麵的牌牌,不錯,就是這間418,“死要發”,夠狠。
屋裏靜悄悄地,靠門的一張床頭上貼了一張紙條,148級生物信息工程係域逸誠,不錯,這就是俺睡覺的地方啦。經過洋姐的篩選,向我推介了這個生物信息工程專業,經和晨姐的考查後,一致同意了她的選擇,我父母也沒提出什麽異議。都覺得這個專業雖然建係稍晚一些,卻比較有前途,而且我也挺感興趣的。
把包往床上一扔,四處打量一下,屋裏共有四張床,隻住四個人,統一的被褥很是整潔。嘿嘿,這不過隻是第一天,不知道住上一陣子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住宿條件還不錯,據說幾年前的學長們都是六、七個人一間宿舍,還都是那種上下鋪的。高校經過不斷地摸索改革之後,請了專業的物業管理來艸作,有了很多可喜的變化。當然收費標準也有了提高。
正在我思考的功夫,靠窗戶的一張床忽得響了一聲,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屋子裏沒人呢。
打那張床邊的小櫃子旁站起來一人,“嗨,你好。”聲音中透著淳樸,卻是帶了點方言。
“你好。”熱烈地回應了一聲,再看是什麽人。
站起來一個小子,個子不算矮,就是瘦得有點過分。上身穿了件潔白的襯衣,下麵一條黃色軍裝褲,這身打扮給我的感覺是回到了十年前,當然在當時也屬最土的。
“你叫域逸誠吧,我也是今年的新生,工程物理係的,叫曹宇。”他已經研究過屋裏的牌子,對室友的情況都有了了解。
“你好,曹宇。”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看起來他就象是個新生,不過我對他印象不錯,人挺誠懇。
年輕人是最容易熟悉的,寒暄幾句後,就開始天南地北地攀談起來。
從他那兒,我知道了另兩位室友,跟我對床的是運動力學係的三年級學長譚誌剛,搞體育的。曹宇是昨天來報到的,晚上已經見過了他,說是人極好。剩下的一位是大四的,名字叫做鄭廷洲,學的城市規劃,他和譚誌剛兩人都沒有見過。這下倒好,就算是有人失蹤了,一個宿舍的人可能也不知道。
這屋子裏的四位房客可算是互不沾邊,跨學科交流機會大大的。還好我和曹宇都是新生,更容易找到共同語言。很快就開始稱兄道弟,我比他大了幾個月,考慮了一下情況,結合看過書中對大學宿舍描寫的慣例,我自稱老三,他是老四。
知道了他來自革命老區,是全縣多少年來第一個上水木大學的,可稱風光無限,到火車站的時候坐的是縣長的車。牛呀,想想自己,不免慚愧,好歹也是學校裏的理科狀元,可走的時候,別說市長啦,連個校長的車都沒坐上,還虧得我在學校裏還給小弟兄們做了兩場免費報告,教如何提高學習成績。
但從他的衣著打扮,也能猜得出來,他們那兒的生活條件還是很艱苦的。看看時間不早,我拉著他說道:“走吧,老四,咱們去吃飯去。”
他流露出一點猶豫,“不了,你自己去吧,我帶的煎餅還沒吃完呢。”
上去就拉住他,“走吧,我請客。”
一起吃了飯後,回去午休一下。這曹宇人是真勤快,還睡得正香,就被他拖地的聲音吵醒了。
譚誌剛一直沒回來,就爬起來和曹宇說話,我們之間又親近了不少。看看時間還早,有點後悔沒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來,要不現在就可以上網周遊一番啦。李季虎大哥前一段時間跟我聯係,說是漂到京城來工作啦,就是還沒有他的具體聯係方式,要是能上網,就可以先發了個郵件給他,問怎麽才能找到他。
一下子想起,出來好幾天啦,還沒給家裏報個平安呢。掏出剛買的電話卡,打個電話給老媽匯報一下情況。
沒說上幾句,老媽的聲音就有些哽咽,她也真是的,這麽快就想兒子啦。詳細地問著我這邊的情況,又是千般叮嚀萬般囑咐。她的若隱若現的抽泣聲,掛了電話後,搞和我也心裏酸酸的。
不知道晨姐現在幹什麽,別人那裏不著急,總得先聽聽她的聲音。
“小誠,你在那邊還好嗎?”聽到她柔柔的聲音,我的心裏仿佛一塊石頭落地,全身說不出的舒服。
“嗯,挺好的,晨姐你也好嗎?”
“我能有什麽不好的,你還習慣吧。”她馬上把話題轉到了我身上。
聽她溫柔的話語,不停地問這問那,提醒著我該注意什麽,我如同沐浴在一片春風裏,整個人都覺得要飄起來。
“等熟悉了就好了,相信我們小誠是最棒的,你現在有什麽事情,就多問問許洋。別看她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精的跟猴一樣。”
放下電話,我的心裏還是甜甜的。這是認識這麽長時間來,她第一次鄭重地評價許洋姐,想不到她對許洋如此看重。
晨姐如此的為我擔心,生怕我會不習慣外麵的生活。其實我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麽不適應,反倒覺得一切都還不錯。
正在我深思的當兒,突然發現曹宇一臉羨慕地看著我,他想幹什麽,不會是沒錢買電話卡吧?
“給,曹宇,給家裏打個電話吧。”
“不用了,我們整個村裏都沒有一部電話。”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現在竟還有如此貧困的地方。這老四看來是真困難,以後得多照應著點他。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我和曹宇都默默地想著心事。就在此時,門被“恍”的一聲踢開,一個小個子闖了進來,長得墩墩實實。看到了我和曹宇,大聲嚷道:“好啊,又來了一個。”看他的樣子比我們大了不少。
曹宇對我說道:“這就是咱們二哥,譚誌剛。”過去拉著他叫道:“誌剛哥,這就是咱們屋裏新來的域逸誠,生物信息工程的。”他們熟的還挺快。
“歡迎你兄弟!”他還是那個大嗓門,自嘲地笑笑說:“不錯嘛,我這麽大年紀,倒成了老二啦。那老鄭肯定還沒我大呢,還是讓他當老二好啦。”
聽他這一說,我們倆個都笑起來,這位夠風趣的。
“二哥。”我不會放過他,“看你挺麵熟的。”
“是嗎,我在國家乒乓球集訓隊待過,做了好幾年陪練,你會見過我?我可從來沒參加過國際比賽。”
“那肯定是參加過國內比賽,拿過名次,反正我覺得你挺麵熟。”原來他是打乒乓球的。
我也確覺得他有些麵熟,不是一味地吹捧。聽我這一說,他自我感覺也不錯。伸出手來抓住我的胳膊,“域老弟,看你骨骼不錯,是塊打球的好料子,要是再高點,打籃球肯定行。”他倒眼光不錯,不過我對自己一米八的身材已經很滿意啦,咱能長這麽高也挺不容易的,差點連命都搭上。
有了他,屋裏熱鬧了很多,一會兒他就把自己的底細全露了出來。誌剛老兄是國家一級運動健將,來學運動力學,屬於特召的範圍。雖然文化底子一般,卻是個朋友遍天下的人物。
“我當年參加全國少年比賽的時候就成績不錯了,可惜在半決賽時碰到了一個姓劉的小胖子,才被淘汰。要不是運氣差了點,說不定也以拿個世界冠軍什麽的。”聽他說起比賽,就是這麽一件簡單的事情,什麽都無所畏懼,他的這種精神,是很多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人所欠缺的。
有譚兄在,時間過得就快,正在天南地北地神侃,一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還跟洋姐說好要去她那兒吃晚飯的,得趕緊走了。
“走了走了,還有事呢。”披上衣服準備出門。
“小子,還挺忙,一來就有業務。明天再說嘛,什麽事這麽急,今天先陪我去喝兩杯吧。明後兩天正好周末,周一才用去教室,你們這幫新兵蛋子可挺舒服的。”
“不了,改天我請。對了曹宇,我包裏的飯盒裏還有些吃的,你拿出吃了吧,別壞了。二位,再見。”都是些老媽用油炸的肉魚之類,一時半會倒也壞不了。
“晚上回來嗎?”曹宇關心的問道。
“再說吧。”我已經衝出了門。
“逸誠,快來,等你半天啦。”一開門把我放進去,洋姐就挽上了我的胳膊,一派溫柔模樣。
不太對勁,雖說洋姐熱情,對我摟摟抱抱也屬尋常,可不是這副樣,再說她那些都是做表麵文章,沒人時她並不如此。
怎不讓我受寵若驚,任由她親熱地拉著我進了去。卻還懷疑,回頭看著許洋,正想找出原委,忽然看到客廳的布藝沙發上坐著一個男生。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奶奶的,一個不慎又被當了槍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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