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鍾鳴晝已昏,漁梁渡頭爭渡喧。

人隨沙岸向江村,餘亦乘舟歸鹿門。

鹿門月照開煙樹,忽到寵公棲隱處。

岩扉鬆徑長寂寥,唯有幽人自來去。

“怎麽樣,曹宇,是不是老爺子來了。”看到曹宇,顧不上多說什麽,我一臉急切地問道。

“我爹來了,就在後麵呢。”曹宇的話也證實了我的猜測。

聽到他的回答,我轉身就向樓下跑去,在樓梯口迎上了曹伯,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熱熱的眼神看著,就好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又一次來到了京城。

“你這孩子,急什麽急,帶我去看看病人吧。”曹伯安慰著我,還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看我的眼閃過一絲老頭慣有的壞笑,“我給你看病,你也沒急成這樣子啊。”

我知道他在緩解我的緊張,卻沒空回話,拖著曹伯來到了病房。屋子裏麵,蔣婷婷已經把曹宇、薛雨萍介紹給晨姐認識,而醒來的許洋姐也正和曹、薛兩人打著招呼。

“晨姐、洋姐,這就是我給你們講過的曹伯,曹宇的父親,一位醫術高明的老中醫。”

祁晨趕緊站起來,客氣卻不乏熱情地跟曹伯打招呼,我很愛看晨姐跟人寒暄的樣子,在我所認識的女姓中她表現的最有風度。

躺著的許洋也掙紮著要起來,蔣婷婷和薛雨萍扶著不讓動。我們在山裏住了一陣子之後,跟曹伯已經熟悉,都認為是自己人了,蔣婷婷就隻招呼了一聲,沒有特別的表示。

我已經把曹宇父親的醫術給晨姐和洋姐講過,說自己如何親眼目睹了他給一隻斷腿的山羊治病,在上完藥後,那隻山羊居然就能掙紮著起來走路。而且在山裏的接觸中,我也知道曹伯曾經給無數的山民治過各種類型的骨折。因為山裏的環境條件,人和牲畜都非常容易發生各種各樣的外傷,而骨折也是比較多見。

曹伯給我治病的情形也都講給了晨姐知道,在這一段時間,我在空閑時間裏,把自己曾經受傷,並喪失了先天功法的事情完全已經告訴了她,包括我現在已經不能讀取別人的想法,並且不能做先知先覺的夢。以前關於這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曾向晨姐隱瞞過,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當然也講給了她聽。

晨姐聽到了關於我的事情,心裏的難過是自然的,但同時對曹伯的醫術也跟我一樣,抱了很大的希望。

“孩子們,醫術高明可不敢當,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山裏人。雖然治過了不少骨折,不過聽小域說,丫頭的骨頭碎的很厲害,具體能做到什麽樣子,我心裏也沒底。”曹伯話是對著大家說,目光卻落在許洋姐的身上,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很有派頭走到許洋姐的病床前,輕輕地抓起了她的一隻手,暫時沒有說明,仔細地號起脈來。我挺佩服這老頭的,雖然沒見過什麽大世麵,卻在任何場合都如在主場。

有頃,他又拿過另一隻手,細細地評著脈象,在這個過程中,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放開了洋姐的手,他沉思起來。

“老人家,要不要拿片子來看看。”我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問道。

曹伯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用了,這些新科技玩意,我也不會看。”我對他這一點非常欽佩,“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讓人感到了他的豁達。

說完之後,他問洋姐道:“孩子,疼的厲害嗎?”

許洋搖搖頭。晨姐解釋道:“洋洋受傷以來,椎管裏就放了止痛泵,應該不會太疼的。”

晨姐說的止痛泵,是指放置在腰椎的一套設備,可以緩緩釋放長效的麻醉藥品,所以在受傷後這麽長的時間裏,我們才沒有看見她非常痛苦的樣子,晨姐來了之後,就把這些講給了我聽,所以我也了解了一些。

不過留置的時間不能太長,以前隻能放上四、五天。近年來,醫學發達了,可以放置更長的時間,但從各方麵考慮,還是應該盡早取出,以免會出現不可預料的後果,畢竟這是一個異物。所以醫生看到洋姐的身體條件允許了,一直在催著我們準備手術。

曹伯點點頭,由衷地讚道:“現在西醫的發展速度,遠遠超過了傳統領域,我們中醫還是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要多汲取一些西醫學的精粹。”

我現在更關心的可不是這些,不顧他的感慨:“曹伯,據您來看,洋姐現在情況怎麽樣?”

“她恢複地還算不錯,開始時好像腦袋也受了些傷,現在已經沒有大礙,隻是這條傷腿的血運現在比較差,要及早治療。”

“那還等什麽,咱們趕緊開始吧。曹伯,還需要我準備什麽嗎?”聽到了希望,我的姓子一下子變得很毛躁。

曹伯微微一笑,“孩子,你的姓子也太急了些,我想好了,也總得做些準備工作吧。還有啊,中醫和西醫有許多地方都不同,就算我願意,人家醫院也不定會同意呀。”

老人家說得非常有道理,這點我怎麽就沒想到。晨姐作為一名醫生,自然了解其中的利害:“小誠,這事急不得,得讓老伯好好地想一想,咱們也該做些準備工作的。”

聽了晨姐的話,我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曹宇,這樣子吧,你先帶老爺子回去吃午飯,休息休息,好好合計一下再說。”

大夥稍作探討,曹宇和薛雨萍就陪著曹伯先回去了,蔣婷婷去準備午飯,今天的洋姐撐了這麽長時間,出奇地沒有睡去,大瞪著眼看著我和晨姐。晨姐坐在床旁,半天都沒有說話。

“晨晨,你覺得怎麽樣?”洋姐終於還是而不住寂寞。

“如果真要讓老人家來治療的話,咱們怕隻有出院才行啦。但這樣來,醫院就不會再管我們,我的心裏真是很矛盾。”晨姐應道。

她說這話跟我心中所想不謀而合,我的心裏也確實很矛盾。最大的願望當然盼著就是曹伯能夠手到病除,讓許洋姐早曰站起來。而我心裏最怕的就是萬一不成,就會後患無窮,但這種情況我是不肯想,更不敢說出來的。

要下這個決心,委實是太難啦。我和晨姐自不必說,但洋姐作為當事人,隻怕心裏想得更要複雜上許多。在曹伯來之前,她聽了我的介紹,應該是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但事情真正來臨的時候,心裏出現波動,又產生猶豫,卻是非常自然的現象。

“如果出了院,院方就不會再管咱們了是嗎?”我把臉轉向了晨姐。

“那是當然,如果咱們自己決定一定要出院,人家鐵定是把一切都推脫開,不會再負任何責任的。”

大家都沒有再說話,空氣中彌漫一種非常沉重的氣氛,就連買了飯回來的婷婷也感覺到了。

幾個人匆匆地扒拉著吃了幾口,都吃不下去了。看著又一次睡過去的許洋,晨姐看著我和婷婷,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說是好。

“祁姐姐,到底怎麽辦是好呀。”婷婷對此事也頗為關心。

“我也沒有主意啦,這事還真是難辦。”晨姐也非常苦惱,輕輕地撂開洋姐的一縷頭發,看著憔悴的麵容,她臉上的難為之情一覽無餘。

她和我一樣,也是盼著許洋早點好起來,可作這樣的決定,是要擔很大的風險的。

“晨姐,我對曹伯倒是很有信心的,不知道你是怎麽看?”

祁晨搖搖頭,“這怕是最終還得看洋洋自己的意思。”

畢竟這關係到許洋姐的終身幸福,決策的權力也應握在的手中,三人都不再言語,靜靜地坐著,還是等洋姐醒來再說吧。

她這一睡又是幾個時辰,我的心裏也是越來越急,無論事情怎樣,都該早拿主意,免得兩頭都耽誤了。

終於,洋姐醒來了,她看著晨姐,說了一句話:“晨晨,辦出院吧,我也豁出去了。”

晨姐與醫生的一番交涉,人家說關係到病人的安危,堅決不同意,無奈之下,隻好說是要轉到別的醫院的繼續治療。畢竟研究所與醫生的關係不一般,主管醫生請示了院領導,最後還是請來了所長來。

所長給洋姐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說治療這類創傷,二中心已經是國內最高水平的了,讓她一定要考慮清楚。

但經過深思熟慮的洋姐也是鐵了心,最後終於決定出院,要接受曹伯的中醫治療。

我給曹宇打了電話,讓他通知曹伯早做準備,如果還有缺的東西趕緊去買,錢是不成問題。因為出了院之後,又不去正規醫院治療,人家肇事方不會負擔這部分費用的,隻能按國家規定來賠付其餘的部分。

***

第二天,停用了藥物,在做了細致的檢查之後,二中心的醫生停止了治療措施,連在洋姐身上的各種儀器、設備也都取了下來。

她出院了!

以後的一切,說句沮喪的話,隻能聽天由命啦。

晨姐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出院時要求帶了一些藥物,準備回去後如果有必要,自己給洋姐用,這些護士的工作對她來說,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車子拉著洋姐回到了她原先住的公寓,而此時雲若姐還沒有回來,也不知道她的求職曆程怎樣。現在還在假期裏,新招的研究生沒有就位,研究所也沒有安排新人住起來,我們還比較方便些。

就在這裏,曹伯開始了他的治療。

並不是所有的藥物,吳冕山中都有,在許洋姐答應接受曹伯的治療,他出去采購了一些藥品回來。就著他帶來的工具,多種草藥被熬成了湯劑和外敷的藥物。

在撤去了止痛泵之後,洋姐的腿疼得厲害。回來的第一天,曹伯把搗成糊狀的藥物敷在了洋姐的腿上,又用自己帶來的特殊器械,經過調整,把腿整個地給包了起來,我發現曹伯做的東西很精細,曹宇的巧手自然是得到了他的遺傳。

說也怪了,自打上了藥後,洋姐的疼痛竟然就明顯地減輕,這下子我們幾個人的信心都足了起來。

這藥膏開始時需要一天兩次更換,我和晨姐以及蔣婷婷都看著著曹伯上藥的手法,希望能夠快快學會,好能幫上忙。曹伯說因為傷的太重,開始的半月,每天都要兩次換藥,以後會逐漸減少,一個半月之後,才不用外敷藥物了。

現在的洋姐是病人,我們也就沒法有那麽多的講究,而且在住院這麽長時間,對把自己在腿暴露在人麵前,她自己也已經習慣,在我的麵前也不太忌諱。

***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間,晨姐已經來了半個多月,一直陪在洋姐身邊,我們也沒有單獨接觸的機會。食髓知味,雖然心係許洋的安危,但我仍然在心裏想著能跟她在一起,隻是苦於沒有機會。

曹氏父子暫時住在咖啡館裏,在公寓裏住著我們四個人,晨姐有時陪洋姐一起,有時和蔣婷婷住在原來雲若姐的房間,我呢,還是秉承了老傳統,睡在沙發上。

有時我和晨姐也會情不自禁地抱在一起,或者偷著親上一口,但這距離我心裏的渴望,可就差了太遠,但也沒有辦法,因為目前大家的注意力差不多全放在了許洋姐身上。

我最喜歡的就是和晨姐一起出去采購物品,這時就可以摟著她的纖腰,隨時做些親昵的動作,沒有了別人在身旁,晨姐也就任我為所欲為,但大庭廣眾之下,自然有許多顧忌,也難解我的相思之苦。何況,這種雙雙進出的機會並不太多。

***

這一段時間,無論是誰,心思都完全放在了許洋姐的身上,用藥的效果現在還不敢肯定,但她的疼痛明顯減輕卻是不爭的事實,她自己也經常會說感覺好了很多。看曹伯的樣子,對取得的療效也是頗為滿意。

就在這時,我突然接到了林鋒大哥的電話:“兄弟,快到交稿的時間了,你是不是真要參加,準備得怎麽樣了?”

聽到他豪放的聲音,我猛然驚醒,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最近幾天曹宇因父親在,也很少過來,不知道把事情辦得如何?

“林大哥,差不多了,這一陣子出了點事,你不說我還想不起快到時間了呢?”

“要不這樣,你要真有事,把東西送到我這兒來,我先給你報上名,把軟件交上去,省得耽誤了。”林鋒不愧是我的好大哥,事事為我著想。

“好的,林大哥,等我弄好了,就先給你送去,這一段時間確實出了很多事,等有空我再好好跟你說。”有這樣的好事,我當然不住口地答應,掛了電話。

正好晨姐就在旁邊,瞪著眼睛看著我:“小誠,你又在鼓搗什麽呀?”

聽我說完了正在做的事情,晨姐衝我一笑:“你這家夥還真能整事情,連這樣的事也有勇氣去做,不錯。不過,你對國家的政策了解麽,這可不是像上次那樣,玩鬧的一般,畢竟還需要一些正規的東西。”

晨姐居然會懷疑我的實力,這可不行,我把自己的構想詳細地述說了一通,到了得意之處,更是格外著墨,聽得晨姐頻頻點頭:“好,有誌氣。不過相關的法規要多看看,必要時做些調整。”

晨姐還是真有見的,關於這方麵的東西,我的考慮還是欠周全,所做的一切,隻是按自己的想法。如何做得完美一些,實用姓等各方麵的考慮,不免就有些欠缺。

***

時間過得真快,半個月一晃而過,許洋腿上的外敷藥馬上就要改為每天一換。曹伯帶來的藥物也基本告罄,說要回家一趟,再帶些好藥材過來,他對山裏的藥材真是情有獨鍾。

這沒什麽好說的,聽曹伯交待完了一些細節之後,讓曹宇送父親回家,如今我已不把曹伯當外人,完全把他當作了自己的父輩。他走之後,換藥的任務就要完全由剩下的人來承擔,因為有了晨姐和婷婷在,不用我單獨為洋姐服務。

送走了曹伯,晨姐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單位倒班的人員告急,也已經催了她好幾遍,看看目前洋姐恢複的不錯,她也準備回去,盡管仍然為好友擔心,但工作也不能不幹。

從放假到現在,差不多過去了一個月的時間,蔣婷婷也一直跟我在一起,應該也讓她回家去了,讓她總在這兒,家裏也會著急。但如果她們都走了,這換藥的差事就要全在我一個人身上。

晨姐到了一邊,輕輕地擁住了她:“晨姐,我舍不得你走。”她要走了,我還真是舍不得。難得相聚,她卻要行色匆匆,盡管這次來並不是為了我,但我對她的感情卻從來沒有減弱過

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小誠,你是個大小夥子了,別這麽婆婆媽媽的,以後還有得是機會。我走了,你一定得好好照顧好洋洋。”

印象中,我已經好久沒有這種待遇,居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婷婷跟我一起回去,你在這兒要多受點累,隻要洋洋能快點好起來。我就盼著她快點站起來,曹老伯是個好人,他的治療,目前來看,效果蠻不錯的。可是給他老人家添了這麽多的麻煩,有時間一定要好好感謝,以後的一切,還得靠他的。”畢竟受傷的好友,更讓她放心不下,但也不忘了交待一下曹伯的事情,晨姐真是表現的很全麵。

吻上了她嬌豔的唇,一番纏mian過後:“晨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許洋姐的。”

“嗯,我對你當然放心啦,如果連你都信不過,我還能信誰去。等洋洋再好一些,跟她談一下,最好讓她家的老人過來一趟,總這麽瞞著也不是辦法。”晨姐考慮問題非常周到。

“好吧,晨姐,我記住你的話了,合適地時候我會跟洋姐的。”

***

無奈地送晨姐和婷婷上了飛機,現在隻剩下我一人來照顧洋病號。半個月時間,都沒能與晨姐鴛夢重溫,雖說有一點遺憾,卻也還好,能與最最可愛的晨姐朝夕相處,已經讓我感到滿足,畢竟許洋姐的病情更是我們大家最關心的。

看著遠去的飛機,我在心裏默念:洋姐,快快好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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