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安靜得令人心悸,宗擎霄幽深的鳳眸裏隱隱有著一絲同情,看著齊榛榛這個樣子,他知道有些真相令人難以接受,但既然都到了這份兒上,就沒有必要再隱瞞了。
“是,剛才韓爵說的都是真的,你哥在生死關頭選擇踩著我的肩膀爬上坑洞,我不怪他,畢竟在死亡麵前,人的反應是本能。你哥運氣不好,還沒爬上去就被掉下來的鋼筋紮到。他人已經沒了,目擊的人誤會以為是你哥想救我才會被紮死,念在朋友一場我沒有解釋,這些年,我對你們齊家算是不錯了,我不欠你們的。”
宗擎霄像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沒有因為背負多年的心理壓力而惱怒,他看淡了,對他來說不過都是人生的曆練而已。
齊榛榛眼淚簌簌地掉,心裏徹底涼了,原本還覺得可以再次利用自殺這招來打動宗擎霄,但她所依仗的“救命之恩”卻突然成了笑話,她連乞求的勇氣都沒有了。
“你多保重,別再折磨自己,自殺不是鬧著玩的。”
宗擎霄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至於齊父齊母在身後怒罵,他也懶得理會。
走出病房,宗擎霄感覺從未有過的輕鬆,多少年了,終於不用再背負“欠齊家一條命”的枷鎖,澄清了當年的真相,仿佛一塊淤血散開,渾身舒泰。
韓爵輕拍著宗擎霄的肩膀說:“怎麽樣,早該說出來了吧,現在是不是特別開心?”
宗擎霄點頭淡淡地說:“我跟齊家的糾葛算是到此為止了。”
“哈哈,宗大少,你老實說,你到底心裏裝著那個女人?是那位姓周的女明星嗎?是你爺爺老戰友的孫女兒?或者是我們醫院的院花?”
韓爵這家夥是故意的吧,瞎扯淡,就是不提錦歆的名字。
宗擎霄黑著臉,沒好氣地賞給韓爵一個白眼:“你最近怎麽學會八卦了,閑得慌的話就多排幾個手術。”
韓爵頓時扁扁嘴苦著臉:“你個沒良心的,我做的手術還不夠多嗎?”
“那你有閑心關注我?”
“切……誰讓你是我好兄弟呢。”
韓爵和宗擎霄是從幼兒園就認識的,兩人的友誼根深蒂固,有時嘴上互相損一損,也是一種關係好的表現。
“行了不跟你開玩笑了,說正事。”韓爵這張堪比明星的臉,一旦認真起來的表情是非常吸引人的。
“宗大少,你知不知道你姨媽最近經常帶著一個親戚來看望你表妹,保鏢說從沒見過那人的真麵目,每次都戴了口罩的,那麽神秘,你認識嗎?”
韓爵可不是在多管閑事,他是這家醫院的主力醫生,家裏更是股東之一,而宗擎霄的植物人表妹是醫院重點治療和保護的,每一個來這間病房的人,韓爵都有義務和權利詢問清楚。
宗擎霄不由得微微蹙眉:“我問過我姨媽,她也隻說那是一個遠房親戚,其他的就不願多說。”
“這樣啊,那我就不問了。”
“你先去忙吧,我去看看表妹。”
……
宗擎霄走向了不遠處的另一間病房,門口的保鏢見到他的到來,恭敬地站得筆直。
宗擎霄抬手示意說:“坐下休息吧,不用緊張。”
“是!”
宗擎霄推門進去,聞到一股清香味,是放在窗邊的鮮花散發出來的味道。
窗簾是拉開的,陽光照在飄窗外,將室內映得很亮卻又不會刺眼。
功能病**躺著一個女人,像睡著了一樣,蒼白的臉頰,略顯凹陷的顴骨,瘦弱得令人心疼。
宗擎霄已經不記得自己這是第幾次來看望表妹了,每次都是心情沉重。
曾經活潑開朗的表妹,五年前因一次意外成了植物人,從此隻能在醫院躺著。
請遍了名醫,甚至還帶去國外醫治,卻依然是沒有起色。
用最好最貴的藥物續命,最好的護理條件,隻希望表妹能多活些時日,或許有奇跡出現。
宗擎霄一聲歎息,跟往常一樣的,坐在病床前,點開手機,放著表妹最喜歡的音樂,就這麽靜靜地待著。
衛生間裏亮著燈,看護表妹的人在裏邊,出來時看到宗擎霄,有點意外,緊張地打招呼……
“宗大少,您什麽時候來的?不好意思,我剛在衛生間,才進去兩分鍾。”
一位五十出頭的女人露出憨厚的笑容,邊說邊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放在了宗擎霄跟前。
宗擎霄擺手,淡淡地說:“我坐一會兒就走。”
趙阿姨是宗擎霄請來的護工,所有費用都是他在付,高薪還每個月有固定假期,趙阿姨對這份工作相當滿意,對這位老板更是特別敬重。
“我姨媽帶來的親戚,你見過?”宗擎霄突然這麽問,趙阿姨愣住了,隨即點頭。
“是我姨媽的哪位親戚?”
“是姐姐。”
姐姐……宗擎霄姨媽的姐姐,那豈不是……
宗擎霄倏然睜大了眼睛,驚得拳頭一緊……沒弄錯嗎,姨媽的姐姐就是他的母親,容啟蘭!
對了,錦歆曾說容啟蘭的朋友圈發過照片,疑似是回來帝海市了。
宗擎霄深深地呼吸一口氣,將心口的激**壓下去,暗暗自嘲,就算她回來又怎樣,不聲不響的,沒打算見他吧,要不然早就該現身了。
容啟蘭啊,對他能這麽狠,連表妹她都來見過了卻不見他。
宗擎霄內心的憤怒像狂風咆哮,他真的很想問問容啟蘭,他究竟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趙阿姨見宗擎霄的臉色不對勁,不敢上前打擾,默默地坐在窗邊。
幾分鍾後,宗擎霄走了,一句話都沒再說。
他能說什麽呢,容啟蘭是他姨媽帶進病房的,總不能讓保鏢攔著不讓姨媽進吧。
宗擎霄悶悶不樂地回到車上,今天是他自己開車,赫森沒在。
現在要去哪裏?宗擎霄腦子有點混亂,不知不覺地將車開到了某高端住宅區附近,這是他的另一個家,大平層,同一層的鄰居是錦歆。
宗擎霄不是每天住這裏,這才第三次來。
或許是心情不美麗的原因,宗擎霄一回去就看見宗駿航在跟杜嬸說他明天要和小夥伴一起過生日。
“叔叔不讓我出去,那我把小夥伴請到家裏來,她的媽媽也會來,可以嗎?”
宗駿航眼巴巴地望著杜嬸,黑寶石般的大眼睛裏滿是期待。
杜嬸很為難,宗擎霄沒發話,誰也不敢讓外人到家裏的。
“小少爺……”
杜嬸突然看見宗擎霄了,跟見到救星似的。
宗駿航緊緊皺著眉頭,瞪著宗擎霄,小家夥心想,他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