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東西第二節 簪子引發的血案3 飛庫網

布丁最近這半月在幹什麽呢?正如戚升所說,每日一早便扛起自製漁具,來到東門外的江邊巨石上垂釣。一直釣到日暮西山才收竿,不管有沒有收獲,布丁日日如此。家裏最近的裁縫活越來越少,布毛自己一人完全可以勝任,所以布毛也懶地管他。布丁運氣好的時候,最多一天能釣到四十多斤,其中多為草魚和鯰魚。他回城時路過西門橋,就將魚低價幾乎是半賣半送給西門橋的“泰來酒家”。

“泰來酒家”的老板姓吳,叫吳仁浦。吳家雖不如袁家,但也是西門的大戶人家。跟其他大戶人家不同的是,吳仁浦心腸極好,是少數為富而仁的好人。往年凡是遇到天災人禍,第一個沿街施粥的必是吳家。吳老板的好人緣使得他的生意成了街上四家酒樓中最火的。就連布老爺有什麽喜事,也會特意來捧他的場。

布丁跟吳老板非親非故,卻為何要將魚低於一半的價格賣給泰來酒家呢?並非是魚價下跌,剛好相反,最近這段時間鮮魚收購價格飛升。

原來,由於泰來酒家買賣越做越火,而招牌菜都是以魚為主,這就需要大量的魚。而眼下淄江裏水鬼河神鬧得正凶,衙門不許十六歲以下的未成年人靠近河邊,許多漁民也都收網不敢去捕撈了,市場上的活魚銳減,供不應求。所以,吳老板撒出話去,大量並且高價收購新鮮的魚鱉。

許以高價仍然沒幾個人敢去捕魚。布丁不信這個,他釣魚賣錢並非為了補貼家用,他是有自己的目的——要籍此機會常常光顧酒樓。布丁來酒樓不是饞酒食,而是希望在這裏能看到一個人。自打前些日子無意間見過那人一麵後,布丁隻覺三魂七魄被勾走了一半,從此渾渾噩噩的整天就隻想著再看她一眼。正所謂豪門院落深似海,那人一進闊宅大院,從此便從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無從尋覓。沒辦法,隻得寄相思於泰來酒樓,希望她能偶爾光顧下自家的產業。說到這裏,看官似乎都明白了,布丁是遇到人生中的初戀了,而這個被他朝思慕想的女子便是泰來酒樓的老板吳仁浦的獨生女兒吳翠蓮。

說起這個吳翠蓮,和布丁同齡,生在富裕人家,自小受夫子教誨,足不出戶,知書達禮,深得吳仁浦寵溺。前些日子在家憋得煩悶,趁著父親不在家,偷偷帶了婢女出來買些女兒家的用品。正巧被布丁看到,隻一眼,便將其視為天人。布丁自以為小城四門十三條街沒有他不熟悉的,豈料,竟有個天仙一般的可人在眼皮底下未曾發覺。布丁暗暗尾隨,才知道她是吳仁浦的女兒。回家後,布丁像是掉了魂。他這個年紀也正是情竇初開的時節,加上被唐釹歧的數次挑逗,更加速了內心的早熟。

布丁想起了書中的一句話:“做官要做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仕途上的誌向布丁還沒考慮,但娶妻他已有了明確的目標,那就是——娶妻當娶吳翠蓮。

奔著這個目標,布丁行動了。最近江邊老死人,沿江一帶,縣丞已派人定期巡視,不準孩童靠近。布丁決定“冒死”也要為未來的嶽父排憂解難,而冒險釣來的魚為何又要低於一半的市價賣給泰來酒家呢?他正要要籍此來引起吳仁浦對他的注意。布丁鬼心眼子多,在那年月,婚姻大事須由父母作主。布丁先搞好跟嶽父的關係,日後則可水到渠成。

布丁沒有白努力,他成功地引起了吳仁浦的注意。因為布丁多次讓錢,吳仁浦有一次還十分過意不去特意差人給布毛送了回酒店名吃——“四喜丸子”。

今天,布丁早早收工回來,手裏拎著五六條魚,路過泰來酒樓,店小二楊三慶跑過來。因為,這小子一張嘴靈巧得很,能吹能拉,所以得了個“楊拉子”的綽號。也因此才被吳仁浦看中,聘作店小二。楊拉子和布丁相熟,他比布丁大兩三歲,但絲毫不敢在布丁麵前充大。老遠看見布丁,喊道:“布丁,今兒收成如何?”

布丁有氣無力地說:“就這些,十來斤。”

楊拉子也有些失望,“奶奶的,河裏的魚都被河神吃了,再這樣下去,漁民們都得餓死。”說著去接布丁手裏的魚,布丁隻給他手裏那兩條大的。說:“還是老規矩,這兩條給你,買一送一,剩下的這幾條小的我拿回去自己吃。”

楊拉子說:“好的。”拿去櫃台過了秤,轉身手裏拿著三十文錢遞給布丁,忍不住低聲說:“有六十文不拿,你小子這是在幹嗎?吃飽了撐的,做善事去給要飯的也行啊,吳老板家財萬貫還差你這點?”

布丁不答反問:“吳老板不在嗎?”

楊拉子道:“在樓上陪客人呢,今天來了幾位貴客。你送來的這兩條魚馬上就去刨肚挖腸,待會兒就給端上去了。別說,你從哪釣魚?衙門不是不許孩童靠近河邊的嗎?”

布丁道:“你睜大眼看看,本少爺是孩童嗎?”

“嘿,小樣,人不大,人五人六的你還。”

“拉子,我問你,吳……算了。”布丁是想問他,吳翠蓮在不在樓上,但想起他嘴漏,怕他說出去。幹脆不問了,轉身走人。

穿街過巷,布丁來到大牙家巷子前。老遠就聽見大牙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近前一看,隻見大牙正在院子裏,擺弄著挑鐵桶的扁擔。舞得虎虎生風,頗有股子大殺四方的氣象。

布丁問:“大牙,你幹嗎呢?”

大牙看見布丁,連忙迎過來,道:“布丁啊,你瞧我自創了幾招扁擔神功,將來若是再遇見壞人我就不怕他們了。”

布丁把魚遞給曹氏,坐在院子裏看大牙舞扁擔,結果大牙一不小心,將扁擔掄到院子裏的梧桐樹上,扁擔裂了道口子,眼看是不能再用了。大牙立即哭喪起一張臉,這副扁擔本就是為挑鐵桶特意加固了的,不好再買了。曹氏過來擰著大牙耳朵罵:“你這個敗家仔,上哪再去弄一樣的扁擔去?咱們以後還怎麽營生?”

布丁摸了摸兜道:“反正大牙有的是力氣,幹脆明天去王鐵匠那裏打一副鐵扁擔,鐵桶配鐵扁擔才是絕配。”

大牙道:“那得多錢啊?”

布丁算計道:“二錢銀子應該足夠了。”一提到錢娘倆都蔫了。

布丁拍拍大牙肩膀道:“明早我來找你,我最近釣魚有些私房錢。”

不等曹氏娘倆說啥,布丁快步走出院子。

夏天天黑得晚,此刻已是晚餐時間,但太陽仍留一抹餘輝在天際。

穀昭一進房門,就見門前停著幾匹馬。心裏不由嘀咕:難不成又是衙門找來了?

進得屋內,隻見廳裏的八仙桌兩側各坐著一名跟自己年齡相仿的華服闊少。而布毛背對著門口,手裏剪刀針線不停地忙活著。布丁才要跟他們說話,陡地膝蓋窩一麻,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便聽那其中一個華服闊少哈哈大笑:“這誰家的孫子,見了人就磕頭認爺爺,哈哈哈。”

對坐的少年對布丁道:“孫子快快平身,爺爺這就給你磕頭禮。”說著,抖手丟出一枚銅子,正砸在布丁的腦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