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簪子引發的血案5
布丁和大牙出來,就喊著阿嬌,徑奔野菜家去,四個小大人聚在一起商議對付小霸王之策。
大牙道:“幹脆直接打上門去,我這功夫可沒白學。”
野菜不屑道:“你就學會了一招也敢打上門去?”
大牙道:“我這一招可厲害了,不信你問布丁。”
阿嬌道:“打架我害怕,但是一定要給布丁哥哥出氣。”
野菜道:“氣是一定要出,不如這樣,小霸王在縣學還有些課程,盡管他淘氣很少去上,但每月初一十五的經學課程他還是會去的,我們不如在半路埋伏他。”
布丁道:“萬一他不去咋辦,豈不幹等?”
野菜道:“不會的,因為講經學的陳夫子是他三舅,他若不去,陳夫子就會告訴他的老爹。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假借夫子的名義去喊他。”
布丁沉吟片刻,重重點下頭。
一轉眼工夫就到了丹桂飄香的八月初一。已是日上三竿,小霸王昨夜玩得太晚,此刻猶在被窩中酣睡。仆人阮二來到床前,輕聲道:“少爺,該起來了,剛剛三舅老爺派人來催,說經學的課程就要開始了。”
小霸王揉揉惺忪睡眼,罵道:“老東西不是一早就出府去了嗎,還學個鳥。”
阮二道:“可是少爺,今天是您三舅老爺的課程,不去恐怕不大合適吧?”
小霸王一拍額頭,“晦氣,原本以為老東西不在家可以睡個懶覺,怎的偏偏逢上初一十五。”看阮二猶自站在那裏,喝道:“還愣著幹嘛,還不趕快給爺爺我更衣。”
阮二忙取來衣服,服侍小霸王穿戴整齊。
簡單吃了點東西,小霸王就帶著阮二和幾名隨從上路了,半道上正碰見孫梓壽帶著三四個隨從,二路人馬合為一處,十來人招搖過市。所過之處,百姓無不望風躲避。
說話間就到了離縣學不遠的鬆樹林。鬆樹林不大,一共也就幾百棵樹,鬆樹林背麵就是縣學所在。這些樹是當年布泰琿建立縣學時親手所栽,原意是給縣學起個擋風牆的作用。小霸王一行人說說笑笑,就待穿過樹林進入學堂。這時,打頭的阮二突然停住腳步,“少……少爺……您瞧。”
小霸王聞言,一把推開阮二,隻見鬆林小徑正中一人抱胸而立攔住去路。孫梓壽一眼瞅見,先是一愕,看看四下無人,不由冷笑道:“我當是誰,這不是號稱‘北門哈巴狗’的布丁嗎?”
他們仗著人多,絲毫不把布丁放在眼裏,哈哈大樂。小霸王鄙夷道:“你小子真是命大,那樣都沒打死你。怎麽著,手下敗將又來討打了不成?”
布丁嘿嘿道:“誰是手下敗將還言之過早。”
小霸王道:“這麽說,你是不服,還想跟爺爺過兩手?”
布丁道:“哼,當日你們車輪戰,少爺我累脫了力才叫你撿了現成便宜。放在平時,我一腿下去早將你摔個半死。”
小霸王不屑道:“就你這猴樣,能一腿掃倒你爺爺才怪。”
布丁道:“有種的你站那兒,叫我再掃一次。”
小霸王嘿嘿道:“好叫你輸得心服口服,來吧。”說罷,吐氣開聲,紮了個馬步。
布丁卻遲遲不過去,小霸王罵道:“小狗,你還等什麽?”
布丁指指他身後道:“這麽多人在你身邊,我若是將你掃倒了還能有好?”
小霸王道:“你們都退後,瞧我怎麽收拾他。”孫梓壽等人對小霸王充滿信心,聞言向後退了十來步。
布丁這才走過去,邊擼袖子邊道:“還得事先說好了,不論誰勝誰負都不許找家裏人的麻煩。”
“你哪那麽多廢話,再不動手,爺爺就不客氣了。”
布丁道:“叫他們再退後十步。”
小霸王朝後一擺手,眾人又退十步。阮二有些憂心忡忡地道:“少爺可要當心,這小子出了名的賊滑。”
小霸王不屑道:“賊滑之人,最是沒真本事,少爺偏就不怕他這樣的。”
布丁嘻嘻笑道:“那你可得準備好了,少爺要出腿了。”
說罷,走至小霸王身前,學著小霸王開聲吐氣,擺出一副武人架勢。小霸王隻是滿臉不屑,就等著布丁一腿掃來。他便像上次一樣,反腿一掃,將布丁再一頓羞辱。不料,念頭未完,隻聽一聲脆響,緊接著右腿傳來劇痛。小霸王慘嚎一聲,抱著腿翻倒在地上,“哎喲佛!”布丁計謀得逞,趁著小霸王倒地不起,上前就是兩記響亮的耳光。罵道:“跟你家少爺比功夫,差得遠呢你。小霸王從今倒著念:王——八——小。”
孫梓壽等人見小霸王吃虧,一聲呼喝:“快上,別叫這小狗跑了。”
布丁朝眾人做了個鬼臉,撒腿跑人。眾隨從中不乏身手敏捷的,緊緊跟隨布丁,始終離布丁三丈左右的距離。布丁跑到鬆林盡頭小土坡處,猛地從土坡上跳下一人。那人頭戴麵具,手持一根丈長碗口粗的竹竿。一聲大喝,攔住眾人,竹竿一擺,喝道:“橫——掃——千——軍——”
眾人不防,當即就被竹竿撥拉倒一片。布丁哈哈一樂,“再追把你們腿都打折了,看你們怎麽給人做狗腿子。”
不消說,麵具竹竿男自然就是大牙。大牙埋伏在此,是布丁計謀裏的一部分。他知道小霸王整天身邊不離人,就算擊敗了他也很難脫身,特意叫大牙在此斷後。又擔心鐵扁擔打死人,遂找個根粗竹頂替。如今一看,也多虧沒用鐵扁擔,要不然被大牙掃中者不死也得筋斷骨折,那就真鬧大事了。
旗開得勝的布丁和大牙來到江邊巨石畔。阿嬌和野菜早在此烤魚相候,盡情嬉鬧了一下午,眼看天色不早,四人才磨磨蹭蹭地往家走。”
到了家門口,布丁傻眼了。家裏那扇黑漆的木院門沒掛在門框上,而是橫在路中間。從院外到屋裏,家具零星散落一地。布丁馬上明白自己這回是真惹禍了,他擔心布毛。喊道:“老爹,恁在哪裏?”
不見回聲,布丁越發慌張,從院裏找到屋裏,又從屋裏找到院裏,就是不見人。正感焦頭爛額,隻聽頭頂一聲咳嗽:“咳咳……唉……”
布丁一抬頭,隻見布毛騎在梧桐樹枝上,嘴裏依舊叼著大煙袋。表麵上看不出受過什麽傷害,布丁這才放心,問道:“爹呀,恁這是在作甚?”
布毛翻翻眼皮,“躲唄。”
布丁眼睛一亮,“恁知道他們要來砸咱家?”
布毛吐出口煙,道:“早晚會有這一天,爹種這棵梧桐沒白廢功夫。”
“恁真聰明,早料到這一天了?”
“嗯……咳咳。”
布丁喜笑顏開,“爹呀,這麽說,恁不怪俺咧。”
“咳咳……孩啊,把梯子搬來讓爹下來,都在這上麵待了三個時辰了。”
“好。”好在家裏的爛木梯子人家看不上眼沒有砸,布丁跑到牆角把梯子搬過來架到樹上,兩手扶住梯身問:“爹呀,恁沒有梯子是咋到樹上的?”
“咳……爬唄。”說著,布毛下到地麵,一揮手扔掉大煙袋。布丁立感不妙,不等轉身已經被布毛順勢按在梯子上。布毛一把扯下布丁的褲子,“我叫你痞。”一巴掌扇落。院子就傳來布丁的慘叫:“哎喲佛!爹呀,俺不敢咧——哎——喲——佛——”
布毛打了布丁一頓屁板,終究心疼布丁大病初愈沒敢用大力。小懲幾下,就饒過了布丁。夕陽西下,爺倆坐在院子裏,望著鄰居的煙囪裏冒出的陣陣黑煙發愣。布毛把著被砸穿了的鍋底翻來覆去地看,歎道:“孩呀,為啥不叫你招惹他們。自古貧不與富鬥,咱砸爛人家一支鍋,人家再買支新的。可他砸爛咱一支鍋,咱就沒做飯的家夥了。”
鄰居張嬸端著碗玉米餅子送進來,遞到布丁麵前。布丁是張嬸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是為數不多喜歡布丁的人,布丁因此也對她格外親熱。
張嬸數落布丁道:“布丁啊,你該長大了,以後可別再去招惹王家了,縣大老爺都惹不起,你是作死啊。王家已經發話了……”
“咳咳……咳。”
張嬸看了眼布毛,顯然,布毛是有意阻止張嬸繼續說下去。但張嬸還是忍不住說下去:“布丁啊,都說你把那小霸王的腿踢折了。王家傳話說三日內不見你,就把你爹的腿也打折,還要將你們驅逐出城。你快想想辦法吧,你的智慧到哪裏去了?跟那幫子惡人是不能硬來的。”張嬸絮絮叨叨著走了。
布丁低頭不言語,心情糟糕透頂。盡管在揍小霸王之前,他也有所預料,但畢竟少年心性,脾氣總是要大過理智。等惡劣的結果產生之時,卻又不得不麵對現實,心性也就隨之成熟,所謂不吃一塹,難長一智。人的心智不就是在磕磕碰碰中成熟的嗎?布丁懷著鬱鬱的心情,夜裏跑到江邊巨石上思索了一宿。
第二天下午,王府內宅。城內最好的跌打大夫黃郎中給王鴻波看完傷勢,塗上些許藥酒。王慶遠請他到客廳暫坐,問道:“黃先生,犬子的傷勢如何?”
黃郎中道:“令郎隻是受了些皮肉之傷有些瘀腫罷了,不礙事。試問,少年人誰個能免得了磕磕碰碰?”
王慶遠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定,道:“哼!多虧如此,不然,定要那小狗賠命不可。”
黃郎中忙道:“王老爺萬萬不可如此,說句知心的話,令郎近年來在城內的所作所為,您可曾知曉?”
“這……”王慶遠老臉一紅,他長著耳朵,自然明白黃郎中的意思。窘道:“唉,犬子近來確實有些任意妄為。隻是……唉……黃先生自然知道老夫的難處,對待此子實在是不知該如何管教。”
黃郎中嗬嗬笑:“所以我才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令郎此番受點教訓對他日後來講或許是件好事。”
“哦,先生請明言。”
“嗬嗬,令郎就是自小過於受寵,缺乏管教,才養成今日驕橫跋扈的性格。如今,遇到同齡的布丁終於嚐到些苦頭,試想,叫他在年少時多吃些苦頭,提前收斂下性子,總比日後在仕途上吃到苦頭強吧?”
王慶遠細細一品位,“嗯,不錯,先生此言,甚為有理。”
“那麽王老爺是否還要將布家驅逐出城呢?”
“這個嘛……”王慶遠沉默不語。
“嗬嗬,實不相瞞,戚師爺曾跟我說過,布家姓氏稀少,分布卻極廣,細論起來,還真是一脈相承,保不準布老爺和布毛就有些親戚關係。”
“哦……真有此事?”
“王老爺何不想想,整個臨淄一城,布姓屈指可數。據我所知,城內亦隻有布毛一家。”
王慶遠傲笑道:“嗬嗬,就算他們有些關係又能如何?先不說我那遠在江西的兄長,單說吳知府,老夫跟他也是莫逆之交。”
“王老爺難道不知前些日子布丁差點叫令郎打死,這事布老爺也知道呢,不過他沒有深究,恐怕便是看在吳知府的麵子上吧。”
王慶遠不傻,自然明白此話的含意,揮手笑道:“嗬嗬,說這些扯得遠了。孩子們打鬧本就尋常至極,何必扯進兩家大人,叫外人聽了笑話。再者,正如先生所說,犬子頑劣,是該得些教訓。”
“王老爺快人快語,我也就不多說什麽了,令郎不出三日必會行走如初,在下告退。”
王慶遠將黃郎中送出府外,默默琢磨著黃郎中這些話的意思。黃郎中明明置身事外,字裏行間卻又分明在告訴他什麽。王慶遠正想著,眼前出現個小人,停在他麵前。他還沒等反應過來,那小人開口了:“給王老爺您老請安,我是來給令郎賠罪的。”
王慶遠這才知道他是誰,不由仔細端詳麵前這個風雲小人,隻見布丁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王慶遠立即明白了,這必是愛子的傑作,他將這小人一頓好打,人家也狠踢了他一腳。這麽一想,也不覺著兒子虧了。擺擺手道:“賠罪算了,以後不可再生事端,去吧。”
“那賠償一事?”
“哼,瞧你這樣能賠的起嗎?去去。”
布丁心裏一樂,道了聲:“老爺萬安。”轉身正待離去,卻聽背後一聲呼喝:“站住!”一回頭,隻見小霸王拄著拐棍,一瘸一拐的從府門內走出。布丁暗叫糟糕,但也不得不停下腳步。小霸王看著布丁道:“小狗算你厲害,但這件事休想這麽輕易了結。”
“少爺想怎樣?”
“哼,我這腿要三天才能痊愈,你就得給我做三天的狗腿子。”小霸王說完,明明是罵布丁,卻又覺著哪不對。
布丁一副愁眉苦臉,道:“好吧,那我就給您當三天腿子。”話說得快,小霸王也沒聽出來。
接下來,按照約定,布丁每日早上去王府伺侯小霸王。他已經做好了應對小霸王頤指氣使,百般刁難的準備。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布丁打定主意,萬事忍為上。
小霸王驕橫慣了,論心眼子卻大不如布丁。欺負了布丁一會兒也就索然無味,問布丁:“你的腿功很是了得,是什麽功夫?”
布丁答道:“少爺練的是入門的千斤墜,而我練的是門裏的鐵腿功,自然要強過你了。”
小霸王好奇心大起,非纏著布丁要秘籍。布丁拗不過隻得胡謅道:“想練鐵腿功容易,少爺可曾聽過鐵砂掌?”
“聽過,據說是在滾燙的砂鍋中練掌。”
“對咯,鐵腿功跟鐵砂掌一個練法,你練掌就是往鍋裏插掌,連腿功就得往鍋裏插腳。”
小霸王信以為真,立即叫來阮二支起砂鍋,又派人去江邊拉了滿滿一車河沙回來。待砂子滾熱,小霸王迫不及待地一腳插下去,拔出來時腳上燙起一串燎泡。小霸王知道又上了一回當,喊著下人把布丁往鍋裏架。布丁懸在鍋上,將手在裏麵飛快地插入拔出,沒事人一樣。小霸王不禁傻眼,布丁道:“這算什麽?就是油鍋也奈何不了我的鐵腿。”
小霸王道:“你若敢把腿插進油鍋,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我還收你做我的跟班。”
布丁道:“好說,明日午時到我家去,叫你們看看我的‘腿插油鍋’神功。”
第二日,小霸王帶著十餘隨從來到布丁家。老遠就見院子裏支著一隻滾開的油鍋,呼呼冒著白氣,上麵翻滾著黃褐色的油花。布丁叫他們退後三丈,一人立在油鍋前,開聲吐氣,煞有其事地舞弄了半天。然後,一抬腳甩脫鞋子,伸入油鍋中,立即傳來一片驚呼。布丁拔出腳,腳上還帶著熱氣,皮膚完好無損。至此,小霸王對布丁開始有些崇敬之情。
中午在泰來酒店擺了宴席,布丁也有座位。看馬彪文站在袁茲祚的身後,布丁不懷好意地朝他壞笑。馬彪文氣得臉紅脖子粗,不敢吱聲。
吳仁浦在鄰桌應酬客人,看到布丁在席,問道:“布丁啊,最近怎的不去釣魚了,現今活魚是越來越難捕到了。”
布丁道:“最近太忙,少爺沒空。若是得空別說是你這小小酒店,就是全城所有酒店的魚我都供得。”
吳仁浦道:“你小子莫吹,有本事你明個給我送五十斤魚來,我雙倍收你的。”
布丁看看小霸王道:“明日沒空,得後日。”
小霸王道:“明日有空,少爺也想去江邊透透氣,我看你怎麽釣魚。”
布丁故作神秘,附耳道:“我知道一處聚魚窪,那裏一年四季全是魚鱉,撈走多少,補進多少,從不虧空。”
小霸王奇道:“真有這種好地方?”
布丁嘿嘿點頭:“明日,我帶你一去便知,但隻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霸王鄭重點頭,連相好的袁、孫二人也沒告訴。第二日一早便跟布丁倆人背起漁具,來到江邊巨石畔。布丁叫小霸王攀上巨石頂垂釣。果然,小霸王竿竿不空,不到半日,已釣了五十餘斤,什麽鯉魚、青魚、草魚、河蟹,就連王八都有。把小霸王高興的嘴都笑歪了。
到了下午,布丁和小霸王將魚鱉背到泰來酒家門前,把吳老板也嚇了一跳。粗粗一過秤,就有三錢銀子。當然,小霸王才不屑這些小錢,全扔給布丁,他圖的就是釣魚的樂趣。
布丁送小霸王回府後,徑自去找野菜。野菜埋怨道:“你叫我用五錢銀子收的這些魚鱉,怎的卻隻賺回三錢來?這樣下去,賠得起嗎?”
布丁道:“小氣鬼,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嘿嘿,不就是二錢銀子麽?”
“好大口氣,二錢銀子!你忘了花在黃郎中小妾身上的三錢銀子了?還有半匹上好的湖綢,加起來怕有九錢銀子了。”
布丁道:“黃郎中身上的銀子終究沒白花,他替我說了不少好話呢。”
小霸王跟隨布丁瘋玩了一天後,畢竟是孩子心性,回到家興奮的一宿沒睡著。到了第二天大亮,一睜眼便從床上蹦下來,喊上貼身的仆人阮二,帶上漁具奔向東門。不消說自然是去釣魚,這麽好玩的地方,一天怎麽能盡興呢?
到了巨石上,小霸王迫不及待地脫了個光溜溜,一頭就紮進底下那一窪清水裏,愜意地仰泳。
阮二從筐裏一件件往外取著釣具,突地巨石裏側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救……救命……”阮二嚇了一哆嗦,這聲音分明是自己主子出事了。阮二急忙跑向巨石,就見小霸王似乎被什麽東西拖著,一下子沒入巨石下便不見了蹤影,水麵上泛出一串串氣泡。阮二大驚失色,三兩下脫去上衣,正要跳入水中,腦海中驀地泛出最近盛傳的水鬼河神之說,就有些猶豫。但轉念一想,自己主子出了意外,他也決沒有好果子吃。作勢欲跳,卻見河中突然浮起個白森森的長犄角的怪頭,阮二被嚇了個激靈,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數步。隻見怪頭緩緩向前推進了少許,傳來聲音:“你是南門王府的下人阮二吧?”
“是……是……你……你……你是什麽東西?”
“混帳!你土生土長在本地,竟不知吾乃是淄江之神嗎?”
“啊!”阮二驚呼失聲,“您……您就是河神大人?”
“嗯,你還不算太笨,本河神就不吃你了。”
阮二一下子跪倒在地:“河神祖宗饒命,小的從未做過對河神祖宗不敬之事。”
“嗯,本河神來此是有件事情要辦,你若做好了,不但不吃你,還放回你家少主人,省的叫你受責罰。”
阮二道:“河神祖宗差遣,小的定然全力以赴。別說一件,就是千件、萬件,小的也毫無怨言。”
“本河神受東海龍王之命,前來找尋一個遺落的簪子。據我調查,簪子就在你們王家。你回去告訴你家老爺,叫他一天之內把簪子交出來,本河神就放回你家少爺,否則,我就吃了他。”
阮二一聽,奇哉怪也,龍王要簪子?但也不敢多話,急忙騎馬奔回王府。見了王慶遠把事情經過一說,王慶遠急呼:“哎呀!我的兒啊。”差點暈過去。
王家就這麽一根獨苗,還是借來的,他焉能不急?聞聽此事,全家上下都炸了鍋。王慶遠冷靜過來後,一把拽過阮二,賞了他一記大耳刮子,罵道:“都是你這沒用的廢物,官府不是明令不得靠近淄江嗎?你為何還帶少爺去江邊?”
阮二手捂腮幫子,不敢爭辯。
這時,管家王元道:“老爺,此時不是跟這狗奴才置氣的時候,當下最為緊要的是先設法救回少爺。那河神既然要簪子,咱們就將簪子贖回少爺便是。”
王慶遠道:“簪子好說,可全府上下簪子多了去了,河神到底要什麽樣的簪子?”說著看向阮二。
阮二道:“那河神隻說要簪子,並未具體說是什麽樣的,小的急於給老爺送信也忘了問仔細。”
王慶遠道:“那好,來人,將這狗奴才投進江裏,去找河神問個仔細再來。”
阮二嚇地跪下哭求:“老爺,千萬別,小的水性不佳。”
王元道:“真是奇怪,龍王要個簪子何用?”
王慶遠踢了阮二一腳,“都是這狗奴才沒用,見了河神就嚇尿了褲子,什麽都不問就跑回來了——難道那龍王是個女的?”
王元眨巴眨巴眼睛,有了主意:“老爺,不如這樣,既然河神確定簪子就在咱們府上,幹脆將府上所有女眷的簪子都收起來,一並去交給那河神,任他挑選,說不定河神見我等心誠,就會放回少爺。”
王慶遠聞言點頭,道:“去給各房傳話,叫她們馬上交出所有的簪子。”王元點頭去辦,王慶遠在後麵喊道:“不!連同丫鬟們在內,所有女眷,一刻鍾內全部交出,誰若私藏不交,一旦被我知道,哼,我非打她個半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