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東淡然笑道:“你的腦袋自然不值這個數,可你別忘了,向問天的為人,重感情,又講意氣,他會將身外之物看得比兄弟的性命更重要嗎?他會見死不救嗎?他會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殺嗎?”

蕭方無語。向問天是個什麽人,沒人能比他更了解。那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是驚天泣鬼的漢子。向問天會來救他,哪怕謝文東開出再高的價錢。“嗬嗬!”蕭方苦笑,眼中卻已布了一層水霧,緩緩抬起頭,輕聲問道:“謝文東,你還是人嗎?”

謝文東背手,轉過身,他不願看到蕭方那包含太多感情的眼神,朗生吟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眾人皆楞住,沒人知道他這時候吟起“水調歌頭”中的一段詞是何用意,蕭方也不懂,盯著他不說話。謝文東回身,笑眯眯道:“月有圓缺,人卻無完人。我不是好人,向問天也同樣不算是。爭霸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遊戲,既然加入了,那生死早應該擲之肚外。這是遊戲的規則,你應該明白,向問天更應該明白。”蕭方嗤笑,道:“可是你的手段卻令人不恥!”

“成王敗寇,自古以來的道理。”謝文東道:“如果我是笑到最後的人,那我的手段,會被萬千人所推崇,反之,則一文不值。”蕭方無話可說,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如果向問天能有謝文東一半的作風和手段,南洪門哪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海港酒店的淪落,震驚了南洪門上上下下,而蕭方的被擒,又有如當頭一棒砸在向問天的腦袋上。謝文東會用什麽手段對付這位和自己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兄弟,他不敢想象。有那麽一瞬間,他真有領人殺到北洪門,將謝文東千刀萬刮的衝動,可他還是忍了下來,他現在隻想知道,蕭方是否還活著。他將南洪門內所有還喘氣能行動的人都派了出去,打探消息。可回報的結果卻令他失望。蕭方被抓的第三天,南洪門的一位及其重要人物回到上海,此人名叫陸寇,為八大天王之首。

一米八十掛零的身高,肩寬背厚,雙臂長可臨膝。一身白衣,白色的襯衫半敞衣襟,露出裏麵古銅色的肌膚,往臉上看,寬大的墨鏡遮住雙目,鼻管挺直,雙唇薄如刀片,嘴角叼著一跟香煙,微微上翹,給人感覺似在笑,而事實上他確實也在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管發生什麽事,他很少有不笑的時候。這就是陸寇,向問天看見他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從心裏說,向問天並不是十分很喜歡他,因為他過於隨便,常年地痞無賴的坯子模樣,怎能讓生性正直剛烈的向問天喜歡?

“小寇,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即使再不喜歡,這時候能看見他,向問天心中總算是安穩了一些。有陸寇在,自己無疑增加一條膀臂。向問天話剛說完,陸寇已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嘴角快咧到耳朵下,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他哈哈笑道:“天哥,真是想死我了,這一趟出門,好象快兩年嘍!”向問天掐指一算,可不是嘛,陸寇走的時候,南北洪門還沒開戰,他強顏歡笑道:“一路上夠累的吧,先去消息一下。”向問天拍拍他後背。陸寇笑道:“天哥,我累倒是不累,隻是……聽說小方讓人給抓了?”向問天點頭道:“他在謝文東的手裏,現在生死未卜,真是讓人擔心啊!”

“謝文東?”陸寇一聽,笑嗬嗬道:“我在美國也聽說過這個人,好象很厲害的?”

一旁的周挺接過話來,嘲諷道:“厲害談不上,隻是詭計多端,花樣特別多而已。”“哦?”陸寇摘掉墨鏡,一雙炯炯有神,墨如黑洞的眼睛顯露出來,嘴唇一彎,笑道:“真想會會他啊!不過,小方既然在他的手裏,我還得忍一段時間。”頓了一下,他又問道:“謝文東抓小方幹什麽?”向問天搖頭,表示不知。周挺道:“謝文東這家夥心裏想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

陸寇聽後倍感無聊,打個嗬欠,道:“天哥,既然幫會無事,那我睡覺去了。”向問天還沒說話,周挺先氣囊囊道:“老陸,什麽叫幫會沒什麽事,難道小方讓謝文東抓走了還不算事嗎?”陸寇聳聳肩,無奈道:“小方在人家手裏,我們除了等,還能做什麽嗎?”“你……你,”周挺你了半天,你不出下文了,是啊!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等,等著看謝文東玩什麽花樣。陸寇眨眨眼睛,邊往外走邊揮手道:“現在還是多休息,養精蓄銳,賺足了精神再和謝文東周旋吧,隨讓他是聰明人呢?哎呀,真是傷腦筋啊!”陸寇似自言自語的走出房間,周挺氣得牙癢癢,對向問天道:“天哥,你看看他這是什麽態度嗎?!”

向問天苦笑,抬目凝神,問道:“你第一天認識小寇嗎?!”周挺聽後,啞口無言。

蕭方沒有死,而且活著好好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而陪他吃喝的人正是謝文東。燒刀子,酒如其名,下肚之後仿佛真有一把刀子在腸胃裏劃來劃去,火辣辣的,平常人喝上一口恐怕就得皺眉咧嘴,蕭方卻一口喝掉一整杯。他用手抿抿嘴,長聲歎道:“好酒!”謝文東忍不住笑了,道:“看你的樣子,好象應該不是愛喝烈酒的人。”蕭方道:“當一個人想喝醉的時候,隻有烈酒最有效。”“哦?”謝文東問道:“為什麽要喝醉?”蕭方無奈道:“當你不得不麵對一個你最討厭的人,還不得不和他一起喝酒,這時,除了醉,你還有別的選擇嗎?”謝文東聽後仰麵大笑,他很佩服蕭方的直率,更佩服他的勇氣。

果然,一旁守侯的東心雷聞言後,雙眉倒立,揮起老拳,對準蕭方笑吟吟的麵頰,惡狠狠砸了下去。“撲通!”蕭方連人帶椅子橫著滑了出去,直到撞在牆壁才停下,他躺地佝僂著身軀,半天起不來,鮮血從緊閉的嘴角中滲出。東心雷這勢大力沉的一記老拳至少打掉他三顆大槽牙,不過他硬是強咽進肚子裏,顫巍巍站起身,笑道:“東老兄,你對待客人的熱情方式還真特殊啊,不過,我接受了,也記得了。”“是嗎?”東心雷豹子眼一瞪,大步上前,冷道:“那我就讓你記清楚一點。”

謝文東聳聳肩膀,起身,說道:“老雷,對待客人不要太過分,客氣一些。”說完,轉身出了房間。屋子外大廳內或坐或站,不下二三十號人,三眼披了一件黑西裝,裏麵赤膊沒穿衣服,小腹上纏著密密麻麻的繃帶,上次鮮花酒店外的一戰雖說負的傷不輕,可他年輕力壯,而且受傷早以成了家常便飯,隻在醫院住了三天就跑出來。難怪李爽總說他的生命力和蟑螂一樣頑強。博展輝和他的一幹心腹手下也在座,他在等謝文東下步計劃,畢竟海港酒店已經拿下來,蛋糕究竟怎麽分,自己能分多少,是他最關心的。謝文東出來之後,緩緩將門關好,環視一周,微微笑道:“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南洪門有什麽動靜嗎?”

劉波接道:“沒有,一切都風平浪靜。”謝文東笑道:“向問天到是沉得住氣啊!”薑森道:“可能他也是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畢竟蕭方的人在我們手裏。”謝文東悠悠道:“既然這樣,那就給他打電話吧,請他出來談談。”“現在?”“現在!”“好!”薑森答應一聲,拿起手機走到大廳角落。三眼叼著煙,慢悠悠的拔出開山刀,掏出一張潔白的手帕,反複擦拭。

李爽笑沒好笑,問道:“三眼哥,你這幹啥啊?”“準備殺人!”三眼一張老臉陰沉著,麵色比鍋底還黑。“殺誰?”“蕭方!”李爽道:“殺蕭方?我們可是要用他和向問天交換的,你殺了他,我們用什麽換海港酒店的地產?”“用他的屍體!”三眼冷道:“總之不能放虎歸山。”李爽卡巴卡巴眼睛,看向謝文東道:“東哥,這妥嗎?”

謝文東仰麵望天,既沒同意,也沒反對,隻是說道:“讓向問天去博兄的地頭上和我們交易。”他的話是說給在角落裏打電話的薑森聽的。博展輝麵色一變,幹笑道:“謝先生,這樣做好象不……不妥當吧!”隻有傻子才會同意把戰場拉到自己的家裏。謝文東正色道:“如果讓向問天來我的底盤交易,你認為他會同意嗎?如果讓我去南洪門的底盤交易,我也沒那個膽量,隻有選擇在一處第三方的勢力內,大家才都放心。”“可是……”博展輝猶豫道:“可是我和你聯手打下海港酒店的時,向問天不會不知道吧?!”“他怎麽會知道!”謝文東笑道:“那天,海港酒店被我們圍成鐵桶,上上下下沒跑出一個人,消息不可能走漏出去,向問天是人又不是神,放心吧,他不會知道的!”“哦……這個……”博展輝怎麽想怎麽覺得其中不對勁,可一時又難以反駁,猶猶豫豫,不敢輕易下決定。玄子丹在旁接道:“輝哥,就按謝先生的意思做吧,反正該動手也動手了,而且海港酒店不也是有咱們的一份嘛,南洪門早晚會知道。”說著,他伏在博展輝耳邊,細聲道:“不如賣給謝文東一個人情,而且我們出的力越大,得到的份額自然也越多。”博展輝雙眉緊皺,仍是猶豫不決。

謝文東哈哈一笑,道:“既然博兄有為難之處,我也不好勉強,隻有另找他人了,不過,多找一個人,就等於多一個人來分享,是兩人分好還是三人分好,博兄你自己做決定吧。還是那句老話,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隨便你去拿,但得付出相當的代價。既然你想得到一些東西,就必須得先付出一些,包括風險!”博展輝吸氣,轉頭看向智囊玄子丹,後者正一個勁的向他點頭,一狠心,二咬牙,三跺腳,終於說道:“好吧,謝先生智謀過人,而且又講義氣,自然不會害我,就按你的意思做吧!”

博展輝想用黑道中人最注重的‘義氣’二字先套住謝文東,後者暗中冷笑,義氣對於他來說直接是天方夜談。

既然定下在自己的地盤內招待向問天,博展輝早早的起身告辭,回家準備去了。謝文東的為人他接觸不是很多,但亦知道此人心計陰沉,而且做事詭異毒辣,說不定反咬自己一口也未嚐說啊!博展輝心裏打鼓,回到忠義幫本部,召集人手,在海港酒店裏的一戰讓他損失數十幫內好手精英,心痛不已,現在雖說還有二百多青年壯漢聽他指揮,心仍放不下來。回到自己房間,特意找來玄子丹,問道:“子丹,謝文東究竟打得什麽注意?你說他這回不是想害咱們吧?!”

玄子丹在屋內徘徊,半晌,道:“如果他想害咱們,那他找就動手了,何必費盡心思,跑到咱們的地盤來?我看,不象!”

“恩!”博展輝長長出了口氣,玄子丹的話如同一顆定心丸,讓他沉下氣來,感歎道:“或許真是我太多心了……”

“其實……”玄子丹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外人,伏在博展輝耳邊低聲細語道:“輝哥,這對於我們來說或許還是大好機會!”

向問天終於等到北洪門的電話。“蕭方在我們的手裏,很幸運,他還活著,不過活著的時間長短是由你來決定,想救他,我們就談比買賣,兩天後,下午十四點,忠義幫總部見!”薑森一口氣說完,沒給向問天一句插話的機會,掛斷電話。

向問天拿著電話先是一楞,後是一喜,知道蕭方還活著,這可能是幾天來唯一能令他興奮的消息。召集南洪門上下所有主幹,開了一次會議。會議上,眾人唇槍舌戰,爭論不休,爭議的焦點就是向問天應不應該去。就在這時,有人發出一聲嗤笑,讓眾人的聲音為之一頓,紛紛轉頭看向笑聲的來源。陸寇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來回搖蕩,嘴角掛著殘笑。

周挺一看他吊兒郎當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就差點沒指著他的鼻子,質問道:“老陸,你什麽意思?在笑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