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長雖然和向問天並不十分熟悉,但和其父關係交好,平時還是給了他些許麵子,對於向問天的所作所為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不太過分,不要自己太難做,他一般不會追究,而這此,對於向問天請求,礙於情麵,還是答應下來,但事前說明,他可以穩住謝文東所在區域的分局警察不出動,但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過了一個小時,他一概不管。向問天知道這是這位堂堂市局長給的最大情麵了,不好再要求其他,連連道謝。同時也送上一分價值不輕的厚禮。

這一次,謝文東提前兩天知道了情報,預想到再用上次找來警察的辦法已然不可能,連續兩次犯同樣的錯誤那就不是向問天了。借助博展輝的力量更是不可能,後者狡猾如老狐狸,讓他上當,簡直難如蹬天。“看來,這回隻有依靠我們自己了!”謝文東有感而發。下麵能用得上的人手他都用上了,全體戒備,嚴陣以待,準備和向問天真刀真槍硬拚一場,也誠心試探一下南洪門大上海的實力到底如何。二十八日,晚月。晚月如鉤,斜掛天端,水銀般的月光傾灑大地,也灑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市局長隻給了向問天一個小時的時間,不長,可也不算短,成百上千的門下弟子足可以將一處彈丸之地的鮮花酒店踏平。

如果沒有謝文東在的話。街道兩頭早早被雙方的人控製住,嚴禁一切車輛與行人經過,還好鮮花酒店的位置並非是市區繁華地帶,加上夜半三更,行人並不多。街道靜悄悄的,空無一人,也無一輛停車,放眼看去,空蕩蕩,晚風吹過,旋風陣陣,紙削紛飛,更見淒涼。這時,一條人影出現在街道盡頭,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手中明晃晃的戰刀更是刺人眼目。接著,在他身後又出現一人,再接再,黑壓壓一片,分不清個數。南洪門進攻的號角終於吹響了,混戰也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這可能是有史以來,南北洪門之間規模最大,參與人數最多,死傷最慘烈的一次碰撞。兩方人,各站道路一頭,堵滿了整條街道,分不清是誰先喊了一聲“殺!”,點燃了爭鬥的導火線,雙方上千人,同聲呐喊,瘋狂的向前衝去。如同兩條方向相反的驚濤駭浪撞在一處,水花四濺。隻是這時撞在一起的是人,而濺出來的,是血花。

最前方的人和對方微一接觸,舉刀剛要砍,可後麵的人刹不住車,連擠帶推,可憐這些‘先鋒’們在自己人和敵人的夾擊下,成了肉餅。雙方隻在接觸的一瞬間,就有不下數十人倒地哀號,可人們的眼中隻有敵人,隻是舉刀機械性的揮舞著手臂,沒人去在意他們,時間不長,倒地的人已漸漸沒了聲息,渾身上下都是粘血的腳印。此時,倒下去的人不是論‘個’記,而是論‘片’來計算的。向問天沒有親臨現場,謝文東也同樣未來,而是站在酒店二樓的窗前,俯視下麵的戰局。

南洪門人多勢眾,但單兵作戰實力較弱,而北洪門驍勇善戰,卻吃虧人數不占優勢,兩方各有長處,不分上下。勢均力敵的爭鬥,最後受傷的是雙方自己。殺敵一千,己傷八百,一把雙刃劍,拚到最後沒有贏家。戰場中時常能看見北洪門弟子被數人圍困當中,片刻工夫,身中亂刀無數,渾身是血,痛苦倒地。同樣也不難見到,南洪門弟子被脫光上衣,赤膊上陣,如同瘋子一般的北洪門弟子四處追殺,被逼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混戰不停,血流不止,躺在街道上的人以過百,鮮血殷紅地麵,匯集成一條條小河,流進道邊的下水道裏。血腥味充斥著整條街道,令人作嘔。

未死之人的垂死掙紮,斷肢之人的痛苦嚎叫,戰場中刀刀相碰的鐵戈聲,融化成發自地獄的聲音,如同一根劇條在拉割著人的心髒。那種震撼力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謝文東是人,他同樣也不好受,看著到處都是呻吟的南北洪門受傷弟子,他有股想嘔吐的衝動,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當你去爭奪一樣東西,當戰爭不可避免的爆發時,你必須得先學會承受一些東西。

一個小時的時間,對雙方所有參與這場爭鬥的人都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長。向問天和謝文東幾乎在同一時間下令,己方撤退。沒人願意在地獄般的街道多呆一秒鍾,周挺身上至少挨了三處深可及骨的大口子,一張白臉上蓋了一層厚厚的血垢,是鮮血凝固後的結果,吃力的一咧嘴,臉布肌肉抽搐,他臉上幹枯的血渣滓塊塊碎落,高聲叫喊道:“撤!”隨著他的叫喊,南洪門如同潮退一般,迅速回收。北洪門縱有追擊之心,亦無追擊之力,上至三眼、東心雷,下至普通小弟,沒有身上不掛彩的,特別是三眼,肚子上被人刺個窟窿,鮮血淋漓,若不是用手堵著,腸子恐怕都流出來了。

兩方人退下,場中留下的屍體和非未完全成為屍體或者快成為屍體的人,不下三百之眾。南洪門撤退不久,又派來一隊汽車,下來數十人來收拾殘局。北洪門的人一見對方,眼睛都紅了,紛紛將血都沒來得急擦幹的戰刀又從新拿起,準備上前。二樓的謝文東見狀仰麵歎了口氣,對身後的薑森道:“落葉終究是要歸根的。而且,我們沒有精力去幫南洪門處理後事。”

薑森明白謝文東的意思,急忙下樓,穩住自己一方,讓南洪門的人清理戰場。南洪門道聲謝,開始揀拾屍體,將重傷的人抬上車,火速送往醫院。戰爭隻用了一個小時,而結局的打掃卻整整花費了一晚上的時間。最後,將街道的血跡清洗幹淨後,天邊已露出魚肚白,火紅的朝陽開始昂起頭。當陽光再次籠罩大地的時候,黑暗的罪惡將被永久的掩蓋下去。

南北一戰,場麵空前之大,但卻被掩蓋得很好,電視、報紙上都沒有報道此事,可卻瞞不過黑道人的耳朵。黑道傳播消息之快是有名的,第二天,人人議論的隻有一個話題,南北究竟是誰贏了。有人說是南麵贏了,畢竟向問天雄居上海那麽多年,其實力是有目共睹的;更多的人認為是謝文東贏了,至少他沒有輸,因為他現在還活著,而且身在上海,活的還挺好。

至此一戰,南北洪門即使沒傷筋動骨,也都傷了元氣,雙方都需要時間調養生息,儲備精力,可偏偏這個時候,謝文東卻準備發動他的攻勢了。在任何人包括向問天都沒想到的情況下,在不對的時間,不對的地點,對海港酒店發起了閃電戰。謝文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認為隻有在此時此刻,南洪門對自己的防守最鬆懈,也是最薄弱的。

他花了三天的時間組織門內精銳,好不容易才挑出二百多身上無傷的壯漢,將人手分成數隊,悄悄潛入海港酒店周圍。同時,他和博展輝也取得聯係。老狐狸一聽要攻打海港那間賭場,頓時來了精神,不用謝文東多說,主動要求自己會盡全力‘幫忙’。他這回真是說到做到了,舉全幫之力,親自出馬,以低姿態出現,為謝文東馬首是瞻,聽他的安排。

七月,初,上海的天氣已然很熱了,白天,大多人為了逼開熱毒的驕陽而躲進屋子裏麵吹冷風,或泡個澡。蕭方也喜歡如此,可是他卻不得不出門,去一趟海港酒店。因為今天又是銀行來壓鈔的日子,而賭場金庫的大門沒有他,誰都打不開。銀行每三天會派人來一次海港酒店,雖然搞不懂一間普普通通的酒店為什麽會有那麽多錢需押送,但也不敢多問,知道其後麵的靠山是姓向的,誰願意管那閑事。月底的南北大戰蕭方也參加了,而且也受了傷,不是很嚴重,隻是胳膊被刺了一道深兩寸,可及骨的口子。還好他年輕力壯,特別是認識謝文東以來他似乎也習慣受傷了,沒兩天,胳膊打著吊帶就可出門閑逛了。今天,蕭方的心情並不好,早上,剛剛去參加了一位兄弟的葬禮,此人在南北一戰中挨了十六刀,送到醫院縫了五十多針,輸了一千五百的血,結果還是沒救回來。蕭方一身白衣,胸前憋著白花,坐在車內默默不語。

到了海港酒店,今天的生意出奇的好,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三三兩兩,不時有人進出。蕭方覺得反常,一問方知,原來是博展輝來了,而且還帶來了上百號人,同樣,也帶來了數百萬的資金,看樣子,是準備豪賭一番。蕭方聽後,哧聲而笑,嘲諷道:“農民就是農民,隻是幾百萬,至於這麽大的排場嘛!”他沒覺得怎樣,下麵人卻擔憂道:“蕭大哥,咱們剛剛和北洪門大火拚一次,人員傷亡不輕,人手短缺,博展輝這時候來海港,不是心懷不軌吧?!”

蕭方傲然一笑,輕蔑道:“就他?哼哼!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我們的地方撒野!”“可是,聽說博展輝最近和北洪門走得很近啊!”“那又怎麽樣?隻是圓滑而已!”蕭方冷道:“我們和謝文東開戰的時候,博展輝派人來支援他了嗎?走得近,隻是說明他兩麵都不想得罪,典型的兩麵派做法,無須顧慮。”他自信滿滿,進了賭場,推門一看,好嘛,密壓壓都是人,賭廳至少十台空調在同時運轉,可熱浪仍是迎麵撲來。蕭方微微一皺眉,問手下的小弟道:“博展輝在哪?”

那小弟伸手一指聚集人最多的人群,道:“喏,就在那!”蕭方點點頭,麵帶微笑,慢步走了過去。一見南洪門的蕭大天王到場,不用他說話,周圍的人紛紛讓路,閃開一條通道。博展輝仿佛沒看見他,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裏的牌上,或許太緊張了,撲克牌被他抓得變了形,周圍他的手下在旁‘捧臭腳’叫嚷著,好不熱鬧。蕭方翻翻白眼,走上前,往他旁邊一站,柔聲問道:“博兄,這一局下了多少賭注?”博展輝隨口應答道:“五萬呢!”“啊!”蕭方點點頭,‘認真’道:“可真多!”

博展輝終於把手中三張褶皺的撲克牌全部攤開,看清之後,頓時如瀉了氣的皮球,氣急敗壞的把牌往桌子上一摔,氣囊囊道:“今天算是走了黴運了,又***輸了。”眼睜睜看著麵前五萬元的籌碼被他拿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蕭方對博展輝這種賭品的人頂看不順眼,向發牌的服務生使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有多少輸多少。十賭九詐,這話不假,賭桌旁一圈人的輸贏,全在發牌人手中掌控。籌碼被拿走,服務生又開始新的一輪發牌時,博展輝才注意到身邊的蕭方,一楞,忙打招呼道:“哎呀,蕭老弟,你是什麽時候來的?”蕭方哈哈一笑,道:“剛剛到,聽說博兄賞臉光臨,特意上來瞧瞧。”

博展輝老臉一紅,窘道:“什麽賞臉光臨啊,隻是來湊個熱鬧,試試手氣罷了。”蕭方明知故問道:“博兄的手氣如何?”博展輝歎了口氣,說道:“已經連輸八把了,邪門!”蕭方安慰道:“沒關係,前輸後贏,經常事!”說著,他轉身要走。銀行的人雖然還沒來,他也不願意把時間耽誤在他身上。可他走出沒幾步,隻聽博展輝聲嘶力竭道:“這把拚了,我賭一百萬!”

哦?蕭方暗楞,轉個身,又走回來,靜靜瞧著,能令博展輝扔出一百萬,一定是把好牌。確實是一把好牌,三張K,大過他的幾率連萬分之一都沒有。所以,這把博展輝低氣十足,除了兩家繼續跟之外,其他人紛紛扣牌退出。博展輝又甩出一百萬,另兩家也繼續跟上,幾輪下來,博展輝麵前的四百多萬都扔了進去,可另外兩家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賭桌中的籌碼疊疊羅羅快堆成小山。博展輝連眼睛都紅了,再次拿起牌,仔細看了看,三張K沒錯,心底塌實了一些,從口袋中掏出空白支票,轉目問蕭方道:“蕭老弟,我直接用支票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