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東張了張嘴,餘光掃見門口擠了一堆大小不一的腦袋,一各個睜大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和秋凝水,看樣子有隨時衝進來的可能。謝文東歎了口氣,心中暗笑,和如此多的警察動起手來自己還真打不過啊,他用手指點了點秋凝水,歎了口氣說道:“我不想和你吵,本來想等你下班一起去吃頓飯,看來,現在你也沒這個興致了。”
他說完轉身向外走去,秋凝水一楞,急忙拉住他的袖子,笑道:“吵架歸吵架,但屬於我的飯我為什麽不去吃。”她一臉得意,心中算計著如何讓謝文東大掏一筆。見她忽然笑容滿麵,謝文東有些茫然,他從來沒見過人臉變換得這樣之快,木然點點頭,說道:“那我去樓下等你。”說完,他起身向外走去。門口的警察見他走出來沒有讓開的意思,一各個哧牙咧嘴的看著他。謝文東眯起眼神,緩緩道:“讓下!”
“讓什麽讓!小子,你……”一名年輕警察早對謝文東產生不滿,見他說話又如此囂張,大聲怒道。可謝文東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眼神在他臉上掃過時,年輕警察不爭氣的垂下頭,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仿佛真被劃了一刀,對那眼神產生本能的畏懼,後麵的話也活生生咽回肚子裏。謝文東目光掃過其他人,又說一聲:“讓!”
警察在他的目光下紛紛退向兩旁,讓出一人多寬的走廊。謝文東說聲‘謝謝’,緩步走下樓梯。他身上無意中散發出的那種逼人心肺的氣勢,令在場的所有人感到汗顏。秋凝水也能感覺到,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你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謝文東走下樓梯在大廳內找張椅子坐下,值班的中年警察看見他,笑道:“小夥子不錯嘛,能平安無事出來的你算是第一個了。”謝文東幹笑一聲,沒有答話。
在市局大廳坐了沒多久,秋凝水已換了一身便裝走下樓。他起身奇怪道:“怎麽這麽快就下班了嗎?”
秋凝水拉著謝文東快步走去市局,出了院門才鬆口氣,說道:“剛才你說那麽大聲幹什麽?我是偷著跑出來的。”
謝文東沒說話,微笑的看著她。秋凝水不滿道:“看什麽看,沒見過有人‘逃跑’嗎?”謝文東點頭笑道:“現在見過了。”
“你準備請我吃多少錢的飯?”“隨你高興。”“好!這是你說的。”
市中心的友好賓館在昆明是數一數二的五星級賓館。內部裝潢典雅氣派,輝煌大氣的琉璃燈將大廳照如白晝。踩在朱紅地毯上讓人有身在雲端的感覺。秋凝水拉著謝文東來到這裏,腦袋四下轉個不停,嘴裏不時歎道:“這裏真漂亮。”友好賓館自然很漂亮,但這裏的消費也很‘漂亮’,不是一般的警察能來得起的地方。當然,有特殊渠道的警察例外。秋凝水沒有特殊渠道,她以前隻是路過這裏,進來還是第一次。拉了拉謝文東的衣服,小心問道:“你不會沒錢算帳吧?”
謝文東嗬嗬一笑,說道:“政治部的人一般都很有錢。”這裏對於他來說沒什麽特殊,隻是一間賓館,如果他願意,用錢買下這裏也能做到。秋凝水撇嘴看了看他,說道:“隻是衣服土了一些。”謝文東身穿一身藏藍色的中山裝,時下穿這種衣服的人不多,甚至少見,西裝已經大張旗鼓的充斥中國的傳統服飾。謝文東淡然一笑道:“衣服隻是衣服,適合自己,舒服就好。”
秋凝水笑道:“看不出你還很有個性嘛!吃過西餐嗎?”謝文東道:“我不是來自鄉下。”
秋凝水果然沒跟他客氣,消別人之費她也從來沒客氣過。而且上次謝文東將她綁在床上的情景她一直記在心中,現在機會難得,她準備把床上的‘恥辱’吃回來。酒,要紅酒,路易十六。用她的話說,女人隻有喝紅酒的時候才倍顯典雅優美。菜,要西餐,法國大餐。她說西餐很實惠,吃起來既文明又不會浪費。
謝文東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秋凝水,怎麽看也不覺得她典雅優美在哪裏,吃東西的時候吧唧嘴,喝酒時發出‘吱吱’聲,惹來旁邊客人一道道詫異的目光。謝文東的臉皮夠厚,還是倍覺臉紅,和對麵這位漂亮女警比起差距還真不小。他心中不覺想起彭玲,她和秋凝水同樣漂亮,也是警察,但吃飯的時候總是細嚼慢咽,溫文而雅觀,很容易讓人看出她是一位有理性的人,看彭玲吃飯其實也是一種享受。而秋凝水截然相反,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反而有股男兒氣,和她颯爽的性格很相象。
“我臉上長花了嗎?”秋凝水抬起頭,嘴裏還塞了不少東西,言語不清道:“你不吃飯一直盯著我幹什麽?”
謝文東回過神,歉然一笑道:“你讓我聯想起一位朋友,也是警察。”
秋凝水放下刀叉,將口中食物咽幹淨,問道:“也是女的嗎?”謝文東點頭。秋凝水突然關心起來,又問道:“漂亮嗎?”謝文東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思念,淡淡說道:“和你一樣漂亮。”
秋凝水一挑秀眉,問說:“她是你女朋友。”謝文東笑道:“我這人很挑剔,天下能令我心動的人不多。她是其中之最。”
秋凝水聽後拿起餐巾胡亂的搽搽嘴,然後往桌子上一扔,說道:“不吃了!”
謝文東一楞,奇怪道:“你好象沒吃多少嘛,不是很餓嗎?”秋凝水哼了一聲,起身往外走,道:“現在沒胃口了。”謝文東搖搖頭,對於她的善變還是有些不適應,打個指響,叫來服務生算帳。
走出賓館,謝文東道:“我送你回家吧。”秋凝水語氣不善道:“我自己沒有腿嗎,還用你送我!”
謝文東一頭霧水,不知她在氣什麽,找了一輛的士,甩給司機五十快錢,對秋凝水說道:“算了,那我就不送你回家了,路上注意點。”秋凝水一屁股坐在車內,探出頭來,大聲說道:“你真是豬頭!”
“你……”謝文東很想把她從車上揪出來狠狠打她的屁股,當他想付之行動時,的士已經開出好遠。無奈的搖搖頭,看著的士消失的方向,眯眼道:“希望下回再見!”
等謝文東回去和三眼眾人匯合時,天已經大黑。晚上士兵輪流看守集裝箱,一夜倒也平安無事。這點是謝文東太小心,麻楓雖然知道謝文東他們下榻的地方,也知道集裝箱內東西的重要性,但他不敢動手。他畢竟是麻楓,而不是麻瘋,他不瘋,所以沒有膽子敢在省城和軍隊動手。在這方麵,他比不上謝文東。後者隻要覺得這樣做對自己有利,就是天王老子在他也敢動手。成大事不是隻有一顆過人的頭腦就能一切搞定,膽量和魄力都是必不可少的。當然,沒有運氣,天才也隻是個白癡。
第二天一大早,眾人略微打理一下開始上路。
雲南,風光迷人,景色如畫,不來這裏人是也不會知道祖國江山壯麗所在。公路兩旁巍峨的青山高高聳立雲端,迷霧妖嬈,仿如仙境。牧羊歌聲時有傳來,委婉而縹緲,難尋蹤跡。來時,眾人沒有心情欣賞路邊美境,回時,心情輕鬆下來,邊看著窗外邊連連感歎。三眼歎道:“等我老了的時候,就在這裏的山上蓋一間小屋,清清淡淡,也是一見美事。”
謝文東淡然一笑,舉目望向遠山,道:“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三眼精神一振,道:“我們不知能不能算是豪傑。”謝文東笑道:“豪傑的名單上一定不會有我們,但梟雄冊上,是一定不會少的。”
三眼嘿嘿一笑,說道:“梟雄也好,英雄也罷。能留下名字能讓人流傳下去就好。東哥,你想一想,如果百年後有人再提起我們的名字都會挑起大拇指,說一聲:好!好一群大壞蛋!哈哈,那也是一件令人驕傲的事。”
謝文東搖頭,若有所思道:“名,不重要。利,也沒什麽。結果更是虛無的東西,得到又能怎樣。我在乎的是過程,不是成功,在追逐成功的過程中能享受到其中的樂趣,那才是人生的享受。回頭看看自己在黑暗中留下的腳印,那才是驕傲。”
三眼歎口氣,他的想法和謝文東不一樣,他更看中的是結果,過程怎樣沒什麽。但他不會說,一直以來,謝文東在三眼以及其他人的心中早已有神一樣的形象,他說的話,沒有人會反駁,他說可以的事,那就是真理。三眼輕聲道:“我跟隨東哥,是為了爭霸天下,是為了打下一塊咱們自己的江山。而且,天下也隻有東哥才是唯一值得我去追隨的人。”
謝文東輕拍他的肩膀,真誠道:“江山對於我來說不重要,如果有一天我們真有了一片自己的江山,如果有一天你真想要,隻要開口,我會毫不猶豫的送給你。因為,你是能成大事的人,更因為,你是我的兄弟。”
聽了這話,三眼心中一酸,心中的激動之情無法言表,緩緩的垂下頭,眼眶不覺濕潤,淚滴劃落在他的褲子上。好一會才將頭抬起,顫聲道:“東哥,三眼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能跟隨在你的左右,能跟上你的腳步,能看到你的背影,這就足夠了,就算死我也會含笑。在你麵前我永遠是最忠實的小兵,打起仗來,三眼永遠是你最勇猛的先鋒。”
謝文東歎了口氣,扶住他的肩膀,說道:“記住我今天說的話,也記住,我永遠都把你當作兄弟來看。”說完,謝文東轉頭看向窗外,陣陣山風吹過,吹亂了青草,也亂了他的黑發。他象是對三眼又象是自語道:“強風吹來,草會低下頭。風過後,草又站直身子。人心如草,有些人可以重用而不可信,有些人可信而不可重用。”
車隊在盤山道中緩緩前行。一麵是陡峭懸崖,一麵的高峰峭壁,再有經驗的司機在這裏也不敢這裏輕易提速,公路上的一顆小石快都可以導致汽車滾落山崖。前麵山邊轉彎處停有一輛白色麵包車,一個司機模樣的中年漢子站在車旁,一頭是汗的向車隊揮手。前麵的汽車停下,裏麵士兵探出頭,問道:“老兄,遇上麻煩了?”
中年司機急忙上前,遞了根煙,沒笑擠笑道:“可不是嘛!這破車又拋錨了,小兄弟幫幫忙,看看能不能帶我一程。”說著話,掏出二百快錢直往士兵上衣口袋裏塞。士兵急忙將錢推了回去,不是他不想要,而是沒這個膽子,大聲道:“你這是什麽意思,讓我們長官看見了我怎麽辦。快,拿回去!”
司機一臉焦急,道:“小兄弟,我不是為難你,我是真有急事去城裏。您行行好,幫幫忙吧!”
士兵招架不住他的哀求,下了汽車,說道:“我去問問長官,他要是不同意我也沒辦法。”司機連連點頭道謝。士兵走到周魚轎車旁,輕敲了幾下窗戶,恭敬道:“中尉,前麵有人汽車拋錨了,希望我們能帶他一段,您看行不行。”說完,還不忘加一句:“我看那人也挺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