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滿樓 試閱

沉寂的夜晚,淡淡的月光自濃稠的夜色灑了出來。細的小雨淅瀝瀝的下著,初春的嫩草悄悄的伸展自己的腰肢,接受著雨滴的滋潤。粉色月季的苞蕾悄悄的綻開,一切都很寧靜,卻不失生機。

幾簇火光忽然在街道的遠處映射,長長的人影,整齊有律的腳步在人刻意的壓製下並沒有弄出多少的聲響。

幾對人馬將鎮中一顯赫的府邸,劉府,團團包圍了起來。領頭的男子穿著一身的軍裝,從眉頭直到下巴的刀傷給他剛毅的臉上添了幾分殘忍,深沉渾濁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劉府的大門。他輕輕的抬手一揮,身後的人就洶湧而上,不一會就殺進了劉府裏,淒厲的慘叫聲撕破了夜的寧靜。

不斷的有利器刺破皮膚的聲音,溫熱的血液噴湧在白色的牆壁上,一道又一道猙獰的血跡給這座安靜的府邸染上血腥的氣息。

不知道是誰不小心丟了火把,火光頓起,跳躍的火舌不斷的吞噬著周遭的物體。熾人的溫度並沒有讓人感到暖意,反而遍體生寒。鮮血還在繼續流著。在領頭男子身邊的是一女子的屍首,女子即使死去也緊緊的抱著自己懷中的男童,以自己的軀體保護他。領頭男子隻是看了一眼那嚇暈過去的男童,輕輕的揮劍,男童細白的頸間就添了一道細長的傷口,噴湧的血跡弄髒了那張天真可愛的小臉。

濃濃的血腥味蔓延開,整個小鎮的狗開始不安的狂嚎,那麽大的動靜,卻沒有人敢出來看一眼。也沒有人管那些不安狂躁的狗。

烏雲翻湧,再多的雨也沒能澆滅那正在肆虐的火焰。一陣陰風吹過,泛著紅光的月亮從烏雲的邊緣輕輕的飄出。

夜,詭異。

骨碌碌的馬車在鄉村小道上幽幽的響起,韓墨輕輕的掀開了車簾子,墨色的瞳子望向天空眼裏閃過一絲異色。

“娘,今晚的月亮是紅的。”韓墨放下車簾子,回頭跟柳姨娘道。

一雙冰涼還帶著微微顫抖的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身子,女人緊張的聲音傳來:“殊兒,劉家,真的……”

“死了。”韓墨冷冷的道,墨色的眸子裏一片冰冷。

絕望染上女人蒼白的臉,韓墨的心稍稍柔了下來,稚嫩的雙手輕輕的撫向柳姨娘柳青冰涼的臉,韓墨柔聲道:“娘,咱們已經盡力了,今後就開始新生活不好麽?”

女童稚嫩的臉上隱隱露出一兩分堅毅,柳姨娘不忍辜負女兒的期望,低低的應了聲好。撫著臉哭了起來。

稍稍瞥眼,馬車裏一雙通紅的眼睛狠狠的瞪向韓墨,韓墨冷冷一笑,轉頭不理那個被綁起來的少年。

“嗚……嗚!”(,)因為嘴裏被塞了破布,少年說不出話來,隻是那雙眼睛還惡狠狠的瞪向車廂裏的兩個女人。

聽見少年的聲音,柳姨娘顧不上擦眼淚,連忙撲過去把少年口中的破布拿了出來:“少爺可是要喝水?”

韓墨輕輕的蹙眉,轉頭不看車裏的那一幕。

“你們兩個賤女人,快點放開本少爺!”(,)少年用嘶啞的嗓音怒吼。韓墨慢慢的轉身,推開驚慌的柳姨娘,掄起巴掌拍!的打在了少年的臉上。

火辣辣的巴掌更加激起了少年的怒意,柳姨娘一把撲住了韓墨,驚慌無比的道:“殊兒,你怎麽能打少爺!”(,)

“少爺?”韓墨冷笑:“那裏來的少爺,我早就說過不要帶他!”(,)

“殊兒!”(,)柳姨娘大叫,望向韓墨的眼睛裏已經帶上了一絲祈求。韓墨漠然,拿起破布塞住那雙喝罵不休的嘴。冰冷冷的目光對上那雙欲要噴火的眸子,小小的身軀站在馬車間,卻奇異的讓被綁的少年心中升起幾分懼意來。

“聽著,劉家的人死光了,帶你出來是我娘要留劉家的一線血脈。你再吵,我就把你丟下馬車!”(,)柳姨娘哭叫了一聲殊兒,韓墨輕輕的抱著她,安慰這個精神快要崩潰的女人。轉移話題道:“娘,我聞見田野香了,你聞聞。”

柳姨娘抱著韓墨默默的流淚,另一邊渾身被綁的少年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韓墨依舊冷著臉:“郭大叔,停車!”(,)

骨碌碌的馬車停了下來,柳姨娘驚恐的抬頭看女兒,女兒冰冷的眸子看著少年。一敦厚的聲音自馬車外傳來:“小姐,怎麽了?”

“把他給我丟……”下馬車,還沒有出口,韓墨就看見柳姨娘哀求的淚水,喉嚨一更,竟然說不出來。

門外的人遲疑了一下,郭大叔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樣,好麽?”

聽出韓墨是真的想要將自己丟下馬車,劇烈掙紮的少年反而稍稍停了下來。一雙通紅的眸子帶著一點疑惑。

韓墨柔聲的跟柳姨娘道:“娘,我給這家夥算過了,他死不了。”

柳姨娘顯然明白韓墨未出口的話,她一把撲到了少年的身上轉頭對女兒道:“少爺是劉家唯一的血脈了!要丟你就連娘也丟掉。”

韓墨看著柔弱的娘親這次是鐵了心要護他了,狠狠的瞪了被柳姨娘護在身後的少年一眼,絲毫不去管少年眼中越來越濃重的疑團,她默默的轉身,對車外的人道:“郭大叔,繼續上路。”

等到骨碌碌的馬車聲繼續響起的時候,韓墨理也不理身後的人一眼,靜靜的閉目想著自己的心事。

幾年前的她因為強行逆天,改了別人的命數,自己被車撞死,就被投生到了劉府。而她這小身板的名字叫劉殊兒,小名叫寶兒。是個地位極微的小妾的女兒。甚至連宗譜都沒能入。事出前,柳姨娘的女兒被大房的長女推到了水塘,窒息而死。讓逆天的韓墨莫名其妙的撿了個便宜。對於穿越這件不可置信的事情,韓墨也是經過了一個月才完的坦然接受。

既來之,則安之。這是韓琦經常說的一句話。想起韓琦,韓墨的心口一陣絞痛,嘴角泛出一絲淒涼的笑意來。

不知道他,現在過的好不好?

低低的垂眸,拒絕任何可能讓別人窺到眼底的傷痛。

小小的背影卷縮在車廂的一角,劉振舫看了一眼那嬌小的背影心中驀然升起一絲憐惜來,他握緊了拳,將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情感驅逐掉,冷冷的瞪向那個在府中最沒有地位的女人。

第二章初安1

馬車在一月後停在了一個被橘紅的暖陽溫柔包裹著的小鄉村,這個小鄉村大概有十來戶人家,環境相對比較閉塞。看通了這一點後,韓墨稍稍的安下了心。

日頭還沒有升起來,微微有點涼的空氣還帶著點夜露的濕意。小路上偶爾走出了兩個扛著鋤頭的粗布漢子。他們的褲腿提高,右手悠閑的拿著自家婆娘給做的吃食。

聽見了馬車的聲音,都好奇的回頭看。見那輛馬車在村口徘徊,兩個大漢低聲的交談了兩句。其中一大漢將自己的吃食交給同伴看管,然後走了過來。

韓墨靜靜的坐在馬車裏聽郭大叔與外麵的農漢交談,按照原來的商議,郭大叔告訴外麵的農漢,說他們是姓韓,自己則是韓家的管家,因為在一次舉家遷移時遇上了土匪,全家都死在了土匪的刀下,隻有柳姨娘並著韓墨和已經改名為韓震的劉震舫活了下來。家產都被土匪搶光,所以不得已隻好搬到鄉下來。想在這裏租一間房子生活。

與郭大叔交談的農夫聽到這裏,不禁唏噓不已,當下同情心泛濫,用力的一拍郭大叔的肩膀道:“好兄弟,你可真是好人,別的不說,俺家原先就有一間房,隻是破些,那房與你們先住下,什麽錢不錢的不要提。要是讓村裏的聽見俺家收你們的錢,俺黑虎會讓人罵黑心哩!”(,)

那叫黑虎的漢子當下擺擺手,領了郭大叔架著馬車進了村來到了一家農戶前。韓墨微微有點好奇的挑開簾子向外瞄去。這是一戶用黃土和泥蓋成的房子,用稻草紮緊蓋的房頂,大門也隻是用竹片紮成的籬笆。籬笆的院子裏,一隻公雞追著母雞跑。雖然簡陋的很,但卻很有人煙的味道。

黑虎站在農戶前衝裏喊了幾聲,一中氣十足的哎!從農戶裏傳了出來。一女子從裏急急忙忙的走了出來。粗糙的手在身前的圍裙上用力的擦了幾下,黝黑的臉上映著健康的紅暈。黑虎將他的婆娘拽到一邊,低聲說了一會,那女子的神色變了幾變,細細的盯著郭大叔打量了幾眼,然後朝馬車裏投去同情的神色。

黑虎跟他的婆娘交代了幾句,就朝郭大叔告別往地裏去了。

韓墨與柳姨娘下車,劉震舫不甘不願的跟著下來了。虎嫂是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她的背後背著她第七個孩子。在她的幫助下,韓墨一行人將不多的行李搬到了一破舊的院落那,院子的土牆斜斜的,好像一吹就倒。當成屋頂的稻草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換過了。

虎嫂漲紅了臉,似乎是因為把這樣的房子給落難的人住十分不好意思。但是她的家又住不下去,不然到時可以給韓墨他們住。

察覺到虎嫂的尷尬,柳姨娘感激的握住了她的手,兩人說著話,一起將房子收拾收拾。

虎嫂呐呐的道:“柳妹子,等我家漢子地裏閑的時候再讓他過來把著房子收攏收攏。”

柳姨娘再次感激她,虎嫂感到柳姨娘良善,沒有城裏婦人的架子也就放下心來,聊的話題越加的多。並且還有意無意的避開這家人遭難的原因。

三個女人一台戲,韓墨跟著柳姨娘他們的身後幫忙,默默的聽著柳姨娘和虎嫂的寒暄。柳姨娘自小也是苦人家的孩子,被父親買去做妾。因為有感柳姨娘的遭遇,虎嫂更是將柳姨娘認做了妹妹。韓墨也知道了虎嫂除去她背上的福蛋是個男孩,家中還有三男三女。男孩分別從上到下分別叫做鐵蛋,銀蛋,金蛋。女孩就直接大杏,二杏,三杏。

韓墨不禁對古代取名的惡趣味感到汗顏。

虎嫂看了一眼在院子中拿著樹枝練字的劉震舫一眼。誇獎道:“大妹子,你也是個有福的,你家韓震一看就是有福的。”

劉震舫一下子丟掉了手裏的樹枝,冷哼了一聲,轉身進了正房,將門嘭的關上了。韓墨敏銳的從他的眼裏看到不屑和厭惡。柳姨娘尷尬的笑了笑,虎嫂也察覺到不對,低聲問怎麽回事。柳姨娘才斷斷續續的告訴她那是正房的孩子。虎嫂朝地上呸了一聲,正要開口說什麽卻叫柳姨娘死死的拽住了袖子。

“我說大妹子,你也別慣著他,有些小狼崽,你不給他兩棍子他就不知道好歹!”(,)

拍!瓷器碎裂的聲音從正房的房裏傳來。韓墨朝那冷冷的一笑。虎嫂從她的家中叫來了大杏和二杏,讓三杏在家幹活

大杏和二杏從田裏抱來了稻草,虎嫂指揮著她們在院子中紮稻草。自己到家中抓了一隻母雞和五個雞蛋,並著一顆大白菜。雖說虎嫂他們這的農人一年三收已經很好了,但是朝中的稅重,虎嫂手上拿的那些已經算是農人們能拿出手最好的東西了。

柳姨娘乍看虎嫂裏的東西堅決不受,虎嫂不由分說的把雞蛋和大白菜放廚房裏,母雞則是找了個草繩綁在院角。

大杏看到母親手裏的東西微微蹙眉,神情裏有點不悅。二杏興許是沒有見過城裏的小姐,好奇的打量了韓墨好幾眼。對於韓墨身上的衣飾,眼底掩不住的羨慕。其實韓墨穿的也不算好,而且還素的很。但是在農村女孩子的眼裏看來,能穿一件沒有補丁的合身衣裳已經是一件很讓人羨慕的事情了。

韓墨看了看四周,前世的她是依靠著韓琦活下去的。這一世改變最多的是,她會跟人說話了,也會一定量的接近陌生人。不像上一世隻依靠著韓琦,電視,電腦和書籍過活。拒絕任何不認識的人,和出門。

郭大叔將馬車安放在院子外,將馬匹牽了進來道:“夫人,要不要將馬匹賣掉,好添點錢?”

柳姨娘正要點頭,站在遠遠的韓墨說了聲不要。柳姨娘詫異,停下手裏的活問韓墨:“寶兒,為什麽不買?”

“有用。”惜字如金的韓墨低頭想要幫柳姨娘幹活,柳姨娘攔住她,說不能讓她把手弄粗了,要不然將來怎麽嫁人?一旁聽的大杏和二杏不禁心裏羨慕得緊,鄉村裏的孩子那裏有不幹活的?就算男子娶親,也要身體健康能幹活能生孩子的女人。

第三章初安2

韓墨不知道那兩個丫頭的心思,默不作聲的到房間裏鋪床。中午的飯是虎嫂好心招待的。柳姨娘羞的臉紅,硬是將二十文錢塞到了虎嫂的手裏,千說萬說才讓虎嫂收了下來。大杏擦擦手上的灰,從母親的手裏接過錢回家,並將飯食拿了過來。

鄉下人是沒有食盒的,柳姨娘一瞅送過來的吃食竟然有肉,越發的覺得這裏的人好,心裏雖然什麽都不說,但是還是打定主意往後要報答的。

兩道菜並著四碗米飯,郭大叔將劉震舫叫了出來。正在進門的大杏抬頭忽然看見一白淨的少年當即紅了臉愣在了原地。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匆匆的把手上的飯食放到側房裏的床上,然後低頭喊了聲:“娘,俺回家了。”就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大杏衝回了家,直到掩上了門,那顆少女的心如小鹿般,撲騰撲騰的直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二杏好奇的看了眼姐姐,讓她的母親喝了一聲,就趕忙低頭忙手裏的東西。

劉震舫蹙了蹙眉,虎嫂和二杏也告別回家吃飯了。四人聚到了床上,劉震舫瞟了那些吃食一眼道:“柳姨娘把飯菜送到我房間裏。”抬頭看見那克星正冷冷的看著自己,心不知道怎麽的一虛,又轉口:“我,自己來。”

在他轉口的檔,柳姨娘已經將菜夾了滿滿的一碗給他,幾乎都不見白米飯,那些菜高高的堆起,劉震舫的眼裏滑過一絲厭惡:“你這樣讓我怎麽端?!”(,)

柳姨娘的臉一僵,顯然是沒有想到自己好心做了壞事。韓墨心頭火起,重重的放下碗,冷冷的瞪向劉震舫。柳姨娘顯然聽見女兒要發怒,怕女兒又要趕劉震舫走,連忙端起碗,三寸金蓮的小腳如同有人在後麵趕著一般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我給少爺送房間裏去!”(,)

劉震舫跟著柳姨娘的背影出去了,韓墨克製著自己的火氣,現在她更加操心的是現在她和柳姨娘的錢隻剩下一兩七百多錢。有四張嘴要吃飯,她都不知道自己該從那裏弄錢去。想想自己會的東西,那另自己厭惡的異能,難道自己要靠它吃飯麽?

不,她不要這樣。

可是這樣的想法僅僅隻維持到柳姨娘出現的時候,那雙原本猶如蔥指的手,因為連月來的奔波已經已經長滿了粗繭。她曾經告訴過自己,既然繼承了這個身體,那麽這個身體一些相對的責任當然也要負擔起來。

她想讓柳姨娘過的更好。

敦厚的郭大叔站在一旁,端著碗默默的扒飯,幾乎是不夾菜的。韓墨的心裏升起一絲異樣的情感。

站著埋頭吃飯的郭大叔忽然聽見一聲:“夾菜。”抬頭,小小姐正站在自己的麵前,將那碗雞肉高高的舉起。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了幾步:“小小姐,不用!”(,)

“夾菜。”韓墨依舊盯著他,墨色的瞳子裏波瀾不起,堅定的讓郭大包幾乎以為如果自己不依照做的話她一定會一直舉下去的。

“是,小姐。”郭大包的嘴角還沾著一點米粒,伸出筷子夾了點。

韓墨也不為難人,相處久了自然就會習慣了。她坐在床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家裏的東西缺的太多了。這一兩七百錢的銀子根本就擋不住家裏的開銷。一鬥米要五文錢,先撇開菜肉那些不提。光是食鹽和油這些是怎麽也免不了的。看來要早點安排。

韓墨是打算讓郭大叔陪自己去城裏的,可是郭大叔走了,家裏的一些粗活就要靠柳姨娘來做了。那個在劉家隻見過幾麵的‘哥哥’就不用指望了。

想來想去沒有個妥帖的法子,自己去又怕迷路。這時柳姨娘輕輕的拍了拍她:“寶兒想什麽呢?快點吃飯。”說著又往韓墨的碗裏夾了個菜。

韓墨將碗裏的飯吃完,看著柳姨娘平靜的道:“娘,明日我準備去城裏一趟買些家裏用的東西。至於米,你先跟虎嫂他們買,千萬要記得,一定要給錢。”

柳姨娘點點頭,略帶遲疑的道:“采買的事情讓郭管家去吧,你一個女孩家,還是不要亂跑的好。”

韓墨十分認真的看著柳姨娘道:“娘,我們的錢就剩下一兩多了,我想到街上去擺個算命攤子。”韓墨曾經忽悠柳姨娘說自己被淹死後,曾經到了一個仙境,遇到了仙人,仙人教自己八卦之術,並且將自己送了回來。

柳姨娘原本是不信的,可是在韓墨的幾年實驗下便真信了。

話不用多說,韓墨也不想過多的解釋,靜靜的將碗裏的白飯慢慢的吃幹淨。這是韓琦教導的好習慣,吃多少盛多少,不能浪費糧食。韓琦很富有,在城市裏有一套自己的別墅,韓墨不知道韓琦是做什麽工作的,也不知道自己原來叫什麽,是被韓琦收養了後,才叫做韓墨的。韓墨拒絕出門,也懼怕出門,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當初韓琦也是用了很大的勁才讓韓墨慢慢的跟他說話。

不知道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韓琦會不會開心的笑起來?

韓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陰沉沉的,偶爾還閃過一兩絲悵惘的神色。她走到劉震舫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劉震舫本來就有氣,衝了門口帶著火氣的吼誰呀!門口半天沒有動靜,劉震舫莫名的感到背後一陣陰風,手腳並用的從床上快速的挪下來。一開門,劉震舫有心撞牆,站在他門口的正是韓墨。

此時韓墨那雙異與常人的幽幽深瞳正直勾勾的看向他,那雙黑瞳猶如無波的古井,劉震舫從裏麵看不出一點的情緒。

第四章初安3

要說,這世上,劉震舫最怕的是誰,就算他不願意承認,他還是得說,是韓墨。從當初在劉家打暈了自己的悶棍,到這一路來,韓墨偶爾露出來不似小孩的神色,與鬼神莫測的能力都能讓劉震舫感到害怕。

在這一路的逃亡上,劉震舫他們都是聽從韓墨的建議才險險的與追兵擦身而過。在這同時,劉震舫也相信的柳姨娘是為了救自己,才打自己悶棍,將他從劉家提前兩天帶了出來。沒有想到從那天就是與家人的永別。

在懼怕韓墨的同時,劉震舫也是怨恨的。明明是劉家的孩子,在劉家血災臨頭的時候竟然不吱一聲,之後劉震舫從韓墨的態度裏也感覺到,除了柳姨娘,韓墨對劉家根本就不在乎。

“借我套男裝。”韓墨絲毫不理會劉震舫臉上晦澀不明的神色,淡淡的說出自己的要求。

不夾一絲情感,清淡的女童音讓劉震舫的汗毛從脊椎尾向上根根豎起。他趕緊回房從包袱裏找出了一套青衫男裝,然後拿給站在門口的韓墨。

幽幽如深潭般的眼眸好像是在看著他,又好像穿過他的身體正在看他身後的某個東西。劉震舫連後腳跟都乍起,強克製著自己穩當的將衣服放到韓墨的手裏。等韓墨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緊繃的背不自覺的鬆了下來。剛剛的韓墨給他的感覺太幽森了,好像隨時都會變做鬼魂將自己怎麽樣。夜風通過牆上的破洞吹來,劉震舫一個激靈,伸手往背後一摸,竟然出了一身的虛汗。

韓墨拿了那套衣服往回走,看見柳姨娘正趴在窗台上,使勁的瞪眼借著月光在繡東西。韓墨在心裏微微一酸,轉世的這幾年讓她體味到了更多人世的心酸,越加覺得從前韓琦將自己保護的好。不說吃穿用都是韓琦操心,而且韓琦還小心認真的教導自己。除了絕不獨自出門,韓墨基本上跟小姑娘沒有什麽區別。隻是不愛說話,和性子沉靜了些,拒絕認識陌生的人,再沒有其他不良的情緒。

韓墨將手裏的衣服拿到了背後,不打算讓柳姨娘改了,不合身就不合身,湊合著穿就行。趁柳姨娘沒注意,韓墨將衣服塞到被子裏,走過去拉住柳姨娘拿針的手:“娘,先睡吧,明天再繡不成嗎?”

柳姨娘把手裏的活先停下,柔聲道:“咱們剛安定下來,明天家裏還有的忙呢,趁這月頭還亮著,娘在繡一會。”

“明天繡,晚上對眼睛不好。”以前韓琦總是反對韓墨看電視或玩電腦的時候不開燈,韓琦總是教導她室內光線的亮度一定要比電腦和電視亮上些,否則對眼睛不好。現在韓墨也學會教導別人了,隻是現在的她還不曉得這樣的教導是出於愛和關心。

對於在乎的人,關心的人,人們總是希望他們能過的好。韓墨也正是如此。

“好。”柳姨娘笑著撫摸韓墨的頭,母女兩躺在一個床上,相互依偎,終於在這肆虐的冬日裏找到了暖意。

天蒙蒙亮的時候,韓墨睡的迷迷糊糊,她呢喃的道:“韓琦,關窗簾……”

柳姨娘聽見女兒朦朧的囈語,以為是女兒喊冷,趕忙放下手中快要改完的男裝,顧不上揉下通紅的眼睛,連忙過去幫女兒掖了掖被角。

感覺到周遭環境的不同,韓墨失望了睜開了眼,昨夜的夢境雖然有嘈雜的片段,但她仿佛又回到了有韓琦溫暖的家中。來不及傷感,柳姨娘通紅布滿血絲的雙眼首先映入了韓墨的眼簾,還有那尚在收尾的男裝。

不用想就知道,柳姨娘一定是趁她睡下,將她藏在被子裏的男裝找了出來,趕了一夜才會如此。韓墨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伸手替柳姨娘揉揉她眼下水腫的黑眼圈,如宣誓似的道:“娘,我會讓你過好的。”

柳姨娘笑了,眉角都是母愛的光輝,她笑道:“好,娘等著。”

韓墨取出了五百錢,預備今天到鎮上去采買一些家用的東西,母女兩你一言我一語的商量著。韓墨的意思是多買幾隻母雞。因為她們所處的這個朝代已經算是很富裕的。五文錢一鬥米,母雞一隻二十幾文錢。而用於喂家畜的糟糠就更加便宜了,五文錢就能一百斤。

等要買的東西商定好,韓墨約摸算了下,五百文,買完了那些東西後還能剩下一百來文。這樣想著,韓墨又給柳姨娘留下了五十文,要知道現在一文錢要掰成兩半花。容不得半點浪費。一兩七百錢是他們最後的剩餘。

韓墨也沒有吃早飯,換上了柳姨娘改的貼身男裝,就去敲郭大叔和劉震舫的房間。在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音後,郭大叔開了門,韓墨發現他敦厚的臉上竟然有了一絲蒼白。正要問什麽,郭大叔已經首先開口:“小小姐今天可是要去鎮上?”

韓墨點點頭,想著今天要買的東西多,總不能讓自己騎馬而郭大叔走路吧?所以她道:“韓大叔,順便把馬車也套上。”既然在這個地方該了名,就不能露出破綻。

郭大叔到院中的井水上打了一桶水,隨便的洗兩下就走到後院套馬車去了。

馬車牽了出來,柳姨娘三番四次叮囑韓墨要小心官兵,要注意安全。韓墨微笑的應了,然後登上了馬車,讓郭大叔上路。馬車骨碌碌的在路上行駛,橘紅色日出的光芒照耀在馬車上,將馬車離去的背影拉的長長的。

第五章上路采買1

韓墨閉眼靠在車廂上養神,昨日的夢中的場景太過繁多,她能記得清的也隻有一兩個而已。探手摸到懷中一帶著體溫的竹筒。韓墨將它拿在手裏慢慢的看,黃褐色的小竹筒隻比韓墨的巴掌大一些。外麵讓柳姨娘小心的塗了幾層透明油亮的漆。所以摸起來很順手。搖搖小竹筒,裏麵叮當的銅錢聲隨著她的動作有一下沒一下的響著。

“小姐,快要到城裏了。”郭大叔寬廣低沉的聲線貼著廂門傳了進來。

韓墨聽出郭大叔的聲音裏帶著一點沙啞,想起早上時他的臉色,便道:“郭大叔可是染了風寒?等會到城裏順便去看看大夫。”韓墨暗自慶幸自己除了采買的錢外,還有五十文,應該夠讓郭大叔看個病,抓個藥。

“不用了小姐,咱們的錢不多,奴挨挨就過去了。”

韓墨雖然不是一個大方的人,但也沒有看著他生病而不管的,俗話說小病不管生大病,韓墨冷了臉道:“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還有以後我穿男裝,就叫我少爺。”有時候,身份也是一個拿來壓人的好東西。

門外的聲音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回道:“是,少爺。”

趕了將近一個多時辰的路,韓墨早已對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無語。此時城外早已排了隊挨個接受門口那些小兵的檢查,才能進去。高大的馬車在人群裏很是紮眼,很快的就輪到了韓墨他們。守門兵頭子劉孝德一眼就看到了那馬車,昨日那馬車也是經過排查的,上頭頒下了指令,說要找一在逃的罪人。這年頭,這種命令越發的多了。

幾年來衙門裏堆積的追捕令已經有一百來張,那些被追捕的人很少有匪類絕大多數都是犯了罪的家屬。劉孝德記得那輛馬車是在自己來時就走了的,而自己也隻是遠遠的看了一眼。揮手讓馬車停下,劉孝德對那仆人樣打扮的人道:“車上人是誰?你們來這個幹什麽?”

“車上隻有我家公子,我們來這裏采買家用東西。”原本問完這話就應該放行的,但是郭大包卻看到那兵頭子的眉毛一皺,不由得心裏一咯噔一下。

“讓你家公子下來!”(,)單身公子,應該符合追捕令上的才是。

“差大哥可是要搜車?”隨著車廂的門輕輕的被推開,清脆的童音傳來,一隻白嫩嫩的小手掀開車簾接著一身高不足一米的孩子在那仆人樣男人的幫助下下了馬車,站立在劉孝德的麵前,靜靜的仰頭看她。

劉孝德早就在聽見那童聲的時候就知道人不對,這回看著小孩站在自己的麵前,臉上絲毫沒有懼色。那雙如深海稠霧般的雙眼深沉得讓人看不見底,劉孝德忽然察覺自己的氣勢竟然比不過麵前著小孩。

“唉?這不是昨天的那小姑娘麽?”一油頭兵從旁邊竄了出來,藍色的官帽子已經被他帶的分不出顏色了。劉孝德的眼睛又重新凝起了疑惑之色,身上泛著危險的氣息。

韓墨認得來人,昨日過程的時候就是他放的行,守門的官兵眼力和記憶是最基本要具備的。所以韓墨也就不奇怪人家記得她是個女娃娃。此時郭大叔的額頭已經是被細密的冷汗所濕,韓墨麵色不改的抬頭看他,清清淡淡的道:“娘說出來要換男裝,不然會被人欺負的。”

那後來的小兵撲哧一聲的笑出了聲,瞧瞧這女娃娃居然以為換了男裝就沒人欺負了。正想說些什麽,那女童詭異如幽幽古井的雙目正看著自己。心中頓時升起一抹不祥的感覺。

韓墨的眼裏帶著一點點的疑惑,這張臉,昨夜她好像看見過。應該是他吧?

“你的左耳後麵是不是有一顆紅痣?”

那油頭兵下意識的拿手向左耳後摸,瞪圓了眼睛看韓墨,腳步不自覺的退了半步。心下驚詫一句你怎麽知道脫口而出。

韓墨眨眨眼,神色裏很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你現在回家麽?”

油頭兵隻覺得韓墨詭異:“我回不回家能怎麽樣?!”(,)

韓墨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她早餐還沒有吃,肚子早就餓了。轉過身,給了郭大叔四文錢:“韓大叔,你去到那邊買兩個烤餅。”

郭大叔看看馬車,又看看官兵,神色很是遲疑,那烤餅攤子可是在街那邊,他不放心讓小小姐一個人呆在這裏。韓墨爬上車廂,抓過韁繩表示自己會看好馬車:“我餓了,快去。”

郭大叔看她實在是餓了,也就撒開了步子向那攤點走去。油頭兵隻覺心中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濃不由得語帶焦急的問道:“到底什麽事!你這小孩快點說!”(,)

韓墨斜眼看他,清清淡淡如同自語道:“你家母親現在病重,如果你現在去請個大夫回家還來得及。信不信我無所謂。”

那油頭兵當即紅了眼,瞪大的眼睛似乎能吃人,要不是韓墨是個小孩的話,他早就掄起了拳頭揮了過去。

劉孝德卻看這小孩玄乎的很,而且她也沒有必要騙他們:“你先回去,如果是假的,不過是誤了一早上的功,如果是真的,你娘可等著你救命呐!”(,)說著解下了錢袋,拿出了一兩銀子給他。

劉孝德看那油頭兵紅了眼眶猶豫不決,又道:“我給你看著這小孩,如果是假的,等你回來收拾她。”

頭的話都說的這樣了,王小柱就在不猶豫,接過了頭的銀子,飛快的將城中唯一的大夫請走了。

劉孝德原本是存了試探的心,在說那話的時候眼睛一直向那女童瞟,見她麵色無動於衷,甚至也沒有反駁他亢的話。心裏就越來越沒底,難不成對方是什麽神人不成?

而韓墨正望向那油頭兵消失的地方,一模一樣,又對了……

第六章上路采買2

韓墨撕下一小塊烤餅,慢慢的吞咽,不時拿過水葫蘆喝上一兩口水。絲毫不管一旁打量的目光,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劉孝德的眼力可以說是這些油頭兵中最好的,他可以通過一些人極其細微的動作和習慣判斷他們是什麽人,從事什麽職業。可是今天他越看那小女孩,越覺得自己看不透,看那女孩的吃相,斯文倒是斯文,並且沒有官家小姐的刻意做作,完全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沉靜。

應該是屬於家教比較好,卻又不是官家的女孩才對。

隨著時間的流逝,王小柱還沒有音訊,劉孝德不禁越來越穩不住了,他的眼光再次瞟向那小女孩,可是對方正依著車門閉目養神,理都不理他。

劉孝德招手叫來了一個平日與王小柱走的近的兄弟過來。讓他去到王小柱的家裏看看。那小兵聽見了始末,不禁暗自嘀咕頭的腦子是不是抽了。哪有那麽邪乎的事情。眼光輕輕的瞥向據說很玄乎的那女孩,不過是一女扮男裝的女孩子罷了。有什麽奇怪的?不過既然是頭兒有命,不能不從的。那小兵還是撒開步子向王小柱的家裏跑去。

又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後麵離開的那小兵又驚又詫的跑了回來。韓墨不理他對自己投注畏懼和疏離的目光。那小兵在劉孝德的麵前上氣不接下氣的嚷了幾句話,劉孝德的臉色也驚在那裏了。

王小柱的母親真的病了!如果不是王小柱帶了大夫回去,讓大夫及時對得了急症的王小柱母親施針拯救過來,隻怕他母親就要沒了!

“可以走了?”韓墨清淡無波的眸子對上劉孝德變換不定的眼神。

劉孝德幾步踏到韓墨的麵前,躬身一禮:“方才是小人糊塗了,請小姐不要怪罪。”

韓墨微微點頭,示意郭大叔走人,她還想趕回去吃晚飯呢。

劉孝德一見人要走,連忙幾步上前擋在馬車的前麵,又是躬身一禮:“小人想請小姐賜卦。”

韓墨低頭看他,幽幽深瞳中微瀾不驚隻是問:“你真的想要?”

劉孝德見韓墨鬆口,又是一禮,口中道:“請小姐賜卦。”

韓墨沒有說話,幽幽的深瞳靜靜的注視著劉孝德。劉孝德依舊保持著施禮的動作,微微地低垂的頭顱不用看也感覺得到上方的打量的視線。頭皮寸寸發麻,隱隱的有被人窺視到內心深處的感覺。其實劉孝德不知道,韓墨隻是在窺視他的錢包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一卦應該收多少錢,剛剛看劉孝德輕輕鬆鬆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兩銀子,她實在猜不出劉孝德現在口袋裏還有多少錢。

一隻白嫩嫩的小手伸到了劉孝德低垂的麵龐前,清淡的女童音帶著一絲不容易察覺的遲疑道:“三兩。”

劉孝德一個腳跟站不穩差點向前摔倒。如果他不是占著這守門的肥差,隻怕三兩銀子非要鎖緊了褲帶一年多才能湊得出來。強忍住抽搐的嘴角,他倒是忘了,神算子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伸手摸摸口袋裏的錢,隻有二兩多,劉孝德憋了半天隻道:“小人,隻有二兩多……”

“概不賒賬。”二兩多,錢不夠了就回家湊。韓墨總算看出來,這群兵油子是好多頭肥羊呐。

概不賒賬?劉孝德的臉一時有些黑,但是又真怕人家給他不算了。幸好早有機靈的小兵頭捧上了一兩多錢。劉孝德與他們湊出了三兩,轉頭就恭敬的放到了韓墨的手裏。韓墨看著手裏的銀子終於露出了微笑。這下子,最近就不用愁吃飯的問題了。

韓墨問劉孝德借來筆和紙,清淡的語音裏帶了一分喜悅:“生辰八字。”

劉孝德趕緊報上,緊盯著韓墨的一舉一動。握成拳的雙手放在身側無意識的顫抖著,整個人都繃直了起來。

韓墨從懷裏掏出小竹筒,輕輕的搖,心中一動,拔開了瓶塞,五個銅版骨碌碌的滾了出來,安靜的躺在了車廂門前的木板上。

劉孝德瞪圓了眼睛不放過那些銅板的一絲動靜,那五個圓銅板上刻畫著他看不懂的文字,任他怎麽看,也不能從裏麵看出一點信息來。

小小的指頭輕輕的壓住了銅板移動著它們的位置,劉孝德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汗,待韓墨停下動作的時候,他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視線從木板上的銅板移開,投注到韓墨稚嫩的臉上,企圖從那裏看出一點答案來。

但,韓墨顯然不如他願,她的臉如她的眼睛一般波瀾不驚,窺視不到一絲的情緒。這更讓劉孝德心中虛的很。

韓墨將答案寫在紙上,遞給早就等在一旁的劉孝德。劉孝德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紙張,他的神色變換不定,紙上的每個字都被他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唯獨害怕忽略掉哪怕是一個細微的隱預。

風火家人彝上離下九五卦

而那張紙上寫著利女貞,一家人相親,相愛,凡事吉利。

此卦是個平安卦。

“此卦的意思是,家庭和睦,凡事平安。”韓墨將卦解說出,劉孝德眼中的那縷失望也沒能逃出她的眼睛。看來這劉孝德的野心還挺大的,嘴角漾著一抹淡淡的譏諷:“天下多少人,平平安安,一生安順求不到,莫要不知福。”

劉孝德渾身一震,猶如醍醐灌頂,幡然頓悟,以前的那些念想如今看來也飄渺不及。想起自己是當兵的,雖說不像那些打仗的軍人腦袋是別在褲腰帶的,但是又何嚐不是在刀尖上打滾?能求得一平安卦,確實是不易了。

第七章上路采買3

韓墨再沒有看一眼杵在那裏的劉孝德,看看天,都已經下午了,中午飯都吃不上了。郭大叔剛駕著馬車走了沒有兩步,馬的韁繩就被反應過來的劉孝德給抓住了。

見那雙幽幽深瞳正瞧著自己,劉孝德的額角布上了冷汗,好不容易遇上了個神算子,自己那幫兄弟還想算呢,最少,劉孝德知道不能讓這女孩就這麽走了。

“小姐要去什麽地方?方才多謝小姐賜卦,此時午時已過,如不嫌棄讓小人請小姐吃午飯可否?”劉孝德緊緊的抓著馬車的韁繩,一幹兄弟就在城門口眼巴巴的看著他。

不能讓兄弟們失望!劉孝德臉上的微笑越來越諂媚,這是遇到權勢富貴人,兵油子所能露出的標準討好笑容。更何況他也瞧出了韓墨是有真本事的人,將來指不定那天就得勢了。先巴結著,總沒有錯的。

韓墨靜靜的看著他,有點疑惑,韓琦在很小的時候就教導過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是看劉孝德的眼睛也並沒有不良神色,她的心中微微動搖,決定還是問下:“你為什麽要請我吃飯?”

劉孝德此時恨不得能在臉上開出朵花來:“方才拖延了小姐許多的時間,小人擔心小姐的身體受不住。”當然是攀關係嘍!

直到劉孝德被韓墨的那雙眼睛看的頭皮寸寸繃緊才聽見頭頂上方傳來韓墨的聲音。

“你去買來給我吧。”叫外賣,就能回去分柳姨娘吃了。

不能跟你多待會,多攀點關係請你吃飯有個屁用!劉孝德不禁在心裏暗罵出聲,但話已出口,反悔是不能了。回頭望了一眼兄弟們那麽多渴求的雙眼,劉孝德咬咬牙,叫來了個小兵,將買飯的任務交給了他。自己厚著臉皮抓著韁繩不放。

劉孝德猛然想起馬車上那仆人的話來,心念一動,要買家用,當然是要在附近定居了。話語中討好的意味更加的濃了:“小姐可是要買家用?不然小人領你去如何?那幫奸商,沒人看著,遇到了外地人可是會漫天叫價的!”(,)

韓墨略略一想也就同意了,畢竟這裏人家比自己熟。買什麽東西也不必走遠路。

韓琦說,得到了幫助,就應該對人家真誠的說謝謝。

“謝謝。”韓墨略略綻放了一個笑臉。劉孝德直說不敢,牽著馬韁帶著韓墨上街采買。

打鐵鋪的匠人臉色微黑的交給了劉孝德一把上好的菜刀,兩柄大小不一樣,同樣都是上好的鐵鍋。菜刀花了十五文,鐵鍋總共六十文。

賣油,醬的小鋪子老頭先是被來的官頭子嚇了一大跳,弄明緣由後,直接是白送了一葫蘆油,一葫蘆醬。

接著便是米店,買鹽的店,街上賣雞的小攤,再到棉花店裏買了三床被子。接著就是瓷器店,韓墨隻賣了最下等吃飯用的粗碗,一隻粗碗兩文錢,韓墨買了八個,又買了陶罐等細碎的雜物。由於商鋪人人都看在劉孝德的麵子上,不加反減,有的甚至隻收本錢的一半。大大的便宜了韓墨。

幾人又去了一趟醫館,因為城中唯一的大夫不在,便讓夥計給郭大叔抓了三副藥。這才采買完畢。

空虛的車廂被塞滿,韓墨的心裏升起了一絲滿足的感覺。那些鍋碗瓢盆,直直將車廂裏的每個地方都占滿了。韓墨也就隻能跟著郭大叔坐在了門外。

看到一切辦妥,劉孝德擦擦額角的汗,他對這些女人該操心的事情從來不感興趣,也沒有留心過。從來都是趁著韓墨挑東西的時候悄悄的問店主下一處的去處。

“小姐家住那裏?天黑難免有些宵小之輩,小人護送您回去。”不知不覺,韓墨在劉孝德的口中已經升級為您了。

“不用了。”家裏有個通緝犯,那裏敢讓他送?

聽到拒絕,劉孝德心中急的不得了,眼看著兄弟們都在那邊翹首以盼,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時韓墨卻開口了。

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烏黑的大眼中帶上了點遲疑:“差大哥,這裏……讓擺算命的攤子麽?”先跟差大哥打好關係,韓墨也明白了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人家差大哥幫了她這麽多忙,她還真是不好意思在語氣中帶上疏離的意思。

真是要什麽來什麽!劉孝德此時就覺得口渴剛好有人給水,肚餓剛好身旁有飯,那,那叫什麽來著?

正中下懷!

“當然是讓的!西街就是專門供人擺攤的,東街是鋪麵。那些都隻是圖利的小人,小姐還是在城門擺吧!免得讓他們的臭氣衝撞了小姐。”

雖然劉孝德的話不怎麽中聽,但是有良好教養的韓墨還是再次的道謝了。劉孝德一直將他們送到了城門口,順手接過剛剛叫的外賣,一大一小兩個食盒。略略一甸,沉甸甸的。這一趟外賣,吃的東西就不說了,還白得了兩個食盒。再加上今天賺的銀子,和扣去采買的兩百將近三百文。今天可以算是滿載而歸了。

韓墨滿足而去,捧了小的那個兩層食盒,輕輕的掀開,底層兩格米飯,上層是幾個還熱著的饅頭。肚子中已經餓的不成,韓墨取出了兩個饅頭,又從大盒子中取出了一道肉菜來。這才發現裏麵讓人細心的添了兩雙筷子。饅頭雖然比前世的粗,但是還是可以吃的。郭大叔因趕車所以不吃,韓墨將饅頭分作了兩半夾了菜在中間拿給了他。

自己也照樣弄了一個。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

第八章滿載而歸

安慰了五髒六腑,韓墨倚著車門閉目休息。管家郭大叔在趕車的同時,時不時的要讓她保持清醒,以免掉下車去。

日頭斜斜的落下,偶爾有一兩聲雞鳴聲傳來。韓墨睜開眼,那個落腳的小山村就在眼前露出了一個小尖角。村門口一棵歪脖子的棗樹懶洋洋的垂下了樹葉,淡淡的陽光給它染上的一層暖色。

骨碌碌的馬車加急了腳步,被倒掛在車把上的六隻母雞發出了不安的鳴叫。

韓墨睜開眼,靜靜的看著那小尖角慢慢的變大,有一模糊的人影自村門口一閃而過,等馬車施到村門口的時候,柳姨娘一早就迎了上來。

韓墨瞧見了柳姨娘,不等馬車在家門口挺穩,就跳了下來,想要告訴柳姨娘今天的事。柳姨娘叫韓墨的動作嚇白了臉,連忙叫著:“慢著些!仔細摔了!”(,)

母女兩合力一人三隻母雞先提進家門。一進家門,韓墨有點驚訝,大杏居然在她家院子裏,一手拿著斧頭,對著那些被劈的歪歪扭扭的柴重新劈了下去。

似乎是知道韓墨的疑惑,也許是特意說給韓墨聽的。柳姨娘語帶欣喜的道:“娘力氣小,少爺今日幫忙劈的。”語氣裏帶著濃濃的欣慰。

韓墨看了眼那被劈了一地歪歪扭扭的柴,微微蹙眉,劉震舫給她的印象太不好,她本人對他反感的很。但看在柳姨娘從眉角都露出來的喜意,到了嘴邊不屑的語言又吞了回去。

大杏聽見動靜,放下手裏的活:“韓妹子回來了。俺聽你娘說你要買雞,今天幫你紮了一圈的籬笆。”說著眼光瞟向放在牆角的籬笆那。又笑著過來接過韓墨手裏的雞,帶著一點羞澀之意道:“俺幫你放**!”(,)

手腳麻利的將籬笆圈起,揚手讓三隻母雞都進去了。大杏將母雞都安放好,又忙著幫忙整東整西。她忙來忙去,眼光時不時的瞟向劉震舫的房門,耳朵也支起來撲捉著房裏哪怕一絲的動靜。劉震舫自韓墨回來後就一直待在房間裏。

韓墨不解大杏眼中時不時流露出來的一點失望。她想幫忙,柳姨娘卻死活不肯讓她插手,頂多許她去鋪個床。新新的棉花被子,和舒適的床,韓墨躺在上麵滿足的歎了口氣。有快兩個月沒有好好睡過了吧?昨夜更是被凍得狠了。

晚飯就是韓墨帶回來的兩個食盒裏的吃食,劉震舫的依舊是由柳姨娘單獨給他送到房間裏去。晚上娘倆躺在一個床上,韓墨將那三兩銀子拿了出來,說是算了一卦得的。柳姨娘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眼裏更是濃濃的驚喜。一卦三兩銀子,在這裏已經是天文字數了。三兩等於窮苦人一家三年的花銷。

韓墨對她說,等多算了幾卦,就要在這裏蓋個新房子,或者跟虎嫂說說,原地修攏也行。院子裏的井水也要挖深一點。還要給柳姨娘做兩身冬天的衣服,自己也要一身,郭大叔一身,劉震舫一身。

柳姨娘滿含愛意的看她的眼睛時不時的打架,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終於睡著了。

第二日清晨,柳姨娘一早就到廚房忙活了,韓墨起床,吱呀的木門被輕輕的推開,帶著一點涼意的清新空氣迎著晨曦撲麵而來。墨色的瞳子微微一眨,不算濃密的眼睫毛在粉色的臉頰上投下可愛的倒影。纖纖的細影被淡淡的陽光拉的很長。

院子裏,劉震舫端了個小碗,小碗裏盛著糟糠,骨幹均勻的手指輕輕的拈起一撮糟糠,向雞群裏拋去。母雞們興奮的取食,少年靜靜的在籬笆邊站著,他的目光盯盯的望向籬笆的一處,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劉震舫似乎忘了喂食,靜靜的站在那裏,母雞們聚集在他的身邊,嘰嘰喳喳的叫著,似乎是想把那出神的人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