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櫥窗外,看著裏麵那幅用上好金絲楠木裱裝起來的山水花鳥畫卷,錢有森此時隻能用兩個字來形容自己的感受,那便是“驚豔”。

驚;指震動。豔;則指鮮豔、豔麗,也指文辭的華美。“驚豔”是見到什麽以至於心靈受到震動,可以是見到美女,也可以是見到華美的文采,也可以是見到所有值得“驚豔”的東西。

從前他也曾經多次使用過“驚豔”這兩個字,不過基本上都是用在女人身上。而用在一幅畫上,這絕對還是第一次。

他並不是什麽藝術家,對於繪畫方麵也沒有什麽研究,可是當第一次看到這幅陳列與櫥窗內那幅畫卷時,腦子裏冒出第一個想法便是想將其據為已有。

跟這幅似乎已經賦予畫卷上山水花鳥以生命的畫卷相比,那些動輒百萬甚至千萬的大師級畫匠的作品,簡直便是幼兒園小朋友的塗鴉之作。

如果拿到香港索思畢去拍賣,這幅畫作絕對能夠打破中國畫的拍賣成交記錄。至於到底能賣出什麽樣的價格,這一點甚至便連他也無法估計。

最起碼,他現在便很願意拿出一千萬買下這張驚世之作。盡管,這幅畫卷甚至連作者的落款都欠缺!

大家都是識貨的主,自然也清楚這張畫的價值,緊接著便有人開始給做為畫廊老板的錢大昆報價。

“大侄子,這幅畫如果能賣,我老王願意出三百萬。”

聽過對方的報價,從小生長在大富之家的錢大昆也不由嚇了一跳。知道這幅畫很值錢,卻沒有想到對方能給出這樣“離譜”的價格。

要知道,這間畫廊總投資也才二十萬!

錢大昆雖然是畫廊名義上的老板,可心裏卻十分清楚真正做主還是隱身幕後的林東,發現對方微微搖了搖頭,便十分堅決地拒絕了對方,“不好意思,這幅畫是用來展覽的非賣品,多少錢都不賣。”

那位王姓富豪,還以為對方嫌自己這個報價低了,於是又伸出五根手指,道:“五百萬,怎麽樣?”

這時,同來的其它幾位富豪才如夢方醒,也紛紛加入到競價的行列,報價也從五百萬一路上竄到一千萬人民幣。

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也明白這幅畫作的價值,現在既然花一千萬買下來,拿到香港去說不定轉手便能掙個對番。

不過,這種驚世之作可能一輩子也無法遇上一件,如果買下來估計也沒有人會願意再拿來出售。

這個世界寶貝不少,可真正能夠當做傳家寶一代代傳下去的稀世奇珍,卻並不多!

隻可惜,就算他們出再高的價格,做為畫廊老板的錢大昆依然咬緊牙關,說不賣就是賣。

至於附近周觀的眾人,則早已經被眼前這一幕所震驚。

一張甚至連落款都沒有的畫作,居然能賣到千萬以上,今天真是開眼了!也不知道這家畫廊的新老板是那路神仙,既然能夠搞到一張這種神作做為鎮店之寶。

詭異啊,詭異!

中央美術學院附近,不光是文化氣息十分深厚的地方,也是八卦消息傳播十分迅捷的場所。

隻是半天時間,“文化巷”出了一件驚世之作的小道消息便傳遍了美術學院各個角落,大家紛紛爭相湧過來一睹那幅神作的風采,“文緣齋”一時之間門庭若市,甚至連那些林東與錢大昆弄來充實櫃架的作品也賣出去不少。

不過,其中幾名賊眉鼠眼的家夥還是讓林東心生警惕,這樣一件寶貝放在店裏難免會引起某些人的窺視,自己還需要小心為好。

如果讓別人知道這幅作品是出自他之手,盛名之下難免會影響到自己平時的生活與修行。

道家最重清心寡欲,如果每天去參加各種應酬沾染上太多汙穢之氣,相信對自己的修行絕無益處。

晚上吃飯時,錢有森那幾位富豪朋友不依不饒仍然想買下那幅作品,給出的價格甚至達到了一千五百萬,搞得林東都忍不住有點動心。

可轉念之間,想到以後還不知道能否再找回那種意境,畫出這種不可重複的神鬼之作,又咬牙朝錢大昆搖了搖頭,示意對方千萬不要鬆口。

最後,錢大昆隻好拿出幾幅林東平時所畫作品送給對方,才讓這些家夥安靜下來。

……

三裏屯酒吧街位於北京市西三環路長虹橋西邊,北邊就是著名的使館區,因為這條街的名氣很大,所以附近的門牌號碼也由三裏屯路改為“三裏河酒吧街”。

每到夜幕降臨時,來中國旅遊或工作的外國人便會成群結隊擁到這裏,造就了這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繁榮。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雖然還隻是深春的五月時分,可時髦的北京女孩已經提前穿著性感的吊帶與熱褲在街頭晃悠,空氣中彌漫著一絲夏日的味道。

從酒店出來,錢父與幾名從天津過來的朋友出去找樂子,而林東、錢大昆與曾寶儀三個小字輩,則找對方借了一輛汽車結伴來到三裏屯玩樂。

窗外夜色朦朧,車廂內飄蕩著低沉的美國鄉村音樂,坐在車廂後座的曾寶儀側頭注視著街道上匆匆而過的行人,心裏不知道在想著什麽時候。

用餘光從側麵欣賞著女人此時的美態,林東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覺到一陣心如鹿跳。

從這個角度望去女人側麵朧廓十分優美,特別是那有如刀削過的尖尖下巴曲線,有一種如希臘古雕塑似的簡潔美感。

自從這位芳鄰搬到自己對麵,這些日子來他已經深深為對方的美麗與善良單純所傾倒,卻始終找不到機會,或者說不敢向對方表白心意。

這個時候,他甚至有點痛恨自己在感情方麵的怯懦!

正在這時,對方突然轉過頭說道:“怎麽,每天都看,還沒看夠?”

偷窺舉動被發現,林東一張小臉蛋頓時漲得通紅,也不知道從那裏借來膽子張嘴便嘀咕了一句,“美人如花,那裏看得夠!”

話一出口,他便在心裏暗自叫糟糕,如果讓對方將自己誤認為色狼,那可怎麽辦?

可沒想,女人聽過這句輕挑話語之後,小臉一紅便將腦袋低了下去,露出一襲及肩的如雲秀發。

便在這一刻,林東腦子裏突然冒出徐誌摩的一句詩詞;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便如同那風中搖逸的百合花……

通過後視鏡,看著後麵那一對關係微妙的男女,雙手扶著方向盤的錢大昆不由微微一笑。

這些日子借住在林東家中,他早已經看出兩人之間其實都有那種意思,隻是不知道怎樣去捅破隔在兩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罷了!

“真是一對不懂感情的白癡!”看著後麵還在沉默不語的男女,錢大昆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如果是自己,他肯定會趁這個機會跟對方攤牌,站著也是一刀,跪著也是一刀,總好過現在這樣玩躲貓貓。

來到三裏屯時,正好是這條酒吧街一天中最熱鬧的時段,三人在附近停好車便走進其中一家叫“羅馬假日”的酒吧。

林東在北京呆了三年,卻還是很一次來這種地方,一言不發便跟著錢大昆來到一張桌子邊坐了下來。

不一會,一名金發碧眼的鬼妹便走了過來,並且用流利的英文詢問,道:“幾位,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嗎?”

“來一打百威,一杯果汁,再來一份紅粉套餐。”錢大昆用同樣流利的英文回了一句。看其點單時的熟悉程度,顯然以前經常來這種地方。

百威跟果汁林東都知道,可這個紅粉套餐卻讓人有點雲裏霧裏,不知道所指何物。

似乎看出好友的疑惑,錢大昆微微一笑,“平時叫你出來玩,你小子總是貓在家裏畫畫,現在知道自己老土了吧”

沒等林東說話,旁邊的曾寶儀已經搶先說道:“別人東哥那是奮發圖強,你以為別人都像你一樣啊!”

“得,嫂子咱錯了還不行。”

曾寶儀臉皮本來就薄,被對方這聲嫂子一叫,小臉蛋刷一下紅得如熟悉蘋果一樣,也不駁便再次將腦袋低了下去。

過了一會,她才偷偷瞟了旁邊林東一眼,發現對方似乎沒什麽太大反應,心中也不由一陣失落。

這家夥,真是一根木頭,而且還是實心的那種!

也許是身處異鄉,使得女人特別渴望得到一份能夠依靠的感情,這些天相處讓她一顆從來沒有被男性觸碰過的芳心,也在不覺中悄悄寄托在了這位性格溫和內斂的鄰居身上。卻不想,對方會如此不解風情,難道還要她一個女生主動表白不成?

其實,當錢大昆那聲嫂子叫出口時,心中一驚的林東也在暗中觀察身邊女人的反應,發現對方沒有反駁心裏頓時一陣甜蜜。

隻可惜,那句話卻仿佛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始終無法說出口。

林東,你可真一個大白癡!看著身邊臉紅紅的小美人,他在心裏將自己鄙視了一番。

……

報時鍾聲響起,從三裏屯回到家中時已經是零晨時分,林東、錢大昆與曾寶儀三人故不得辛苦,將今天的營業額做了清點。

“難怪別人都講做文化產業掙錢,開張第一天居然就有二萬多營業額。”看著桌上的鈔票,錢大昆眼睛都綠了。

二萬塊,對於他這樣的富家公子來講,也許並不算什麽。可問題是,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勞動掙來的錢,跟以前那些向老爹伸手要來的錢,意義自然大不相同。

第一次掙到鈔票,錢大公子大手在空中一揮便決定,明天去找一個花園小區租兩套房子做為公司的宿舍,美名其日不能美女住在這種小地方受苦。

林東對住宿條件到沒有什麽要求,以前那種八平米住四個人的鴿子籠跟天橋下都住過,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地方不能住。

不過,想到曾寶儀住在這種地方確實不合適,也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咱們找好地方就幫家。”

隔天送走錢父一行人,林東便讓租屋公司幫忙找了兩套美術學院附近的房子,自己與錢大昆住一套,曾寶儀與另一位畫廊新招的小妹住一套,依然是對門對戶做鄰居。

之後,生活似乎又恢複了往日那種三百六十天如一日的平淡,畫廊有錢大昆與曾寶儀兩人打理自然不需要操心,他每天隻是按時去學校上課參加活動與進入幻境修練靈力,小日子過得悠哉修哉。

唯一的遺憾,便是自己那幅神來之作似乎沒有引起美術學院高層的注意,隻是不時會有人來提出購買意向,不過都被錢大昆十分堅決地予以拒絕。

也許,在美術學院那些高高在上的教授、學者眼中,這種靠炒作來提升名氣的事情早已經司空見慣,隻有白癡才會去相信一家小畫廊內,真會有什麽驚世之作。

便在這種詳和氣氛中,由羅馬美術學院與中國中央美術學院聯合舉辦的中西畫展終於如期開幕,地點安排在美術學院的大禮堂內。

……

大禮堂始建於民國二十一年,是一座帶著很學生歐式風格的建築物,內部麵積達數千平米,可以同時容納上千人在內部開會或者參觀,正是舉辦這種重量級畫展的最佳場所。

窗外陽光明媚,小禮堂裏一大早便擠滿了前來觀看畫展的北京各高校學生,其中自然也不乏金發碧眼在中國留學或工作的外國友人。

至於帶著重要使命來到北京的愛德華•莎莎,自然也是迫不及待走進大禮堂去欣賞一幅幅中國學生的作品,希望能從中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可最後的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

從這些作品之中,她沒能找到自己期望看到的東西,不由對羅馬那些情報分析人員的判斷產生了懷疑。

目標,難道不是美術學院內的學生?

也許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想要尋找的目標不但在這所學校內,而且還多次跟自己坐同一個會議室內暢談中西文化,隻是由於對方繪畫水平太過差勁,才被導師剝奪了參加這次畫展示的資格。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奇妙,往往是蠢材大行其道,天才卻不為人所理解。

在大禮堂內轉了一圈,再次將那些中國學生交上來的作品打量一遍,確定這其中確實沒有自己要找的東西,她也不由十分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

看來,自己必須做一次惡人了!

走到前來參觀畫展兩校領導身邊,她似乎很隨意地嘀咕了一句,“來之前,我一直對中國數千年的繪畫曆史有著很深厚興趣,可現在卻是大失所望。”

說話聲音不是很大,卻足夠周圍領導與同學聽個真切。

做為二十一世紀的中國學生,這裏大部分人都能熟悉用英文進行交流,自然也能聽懂這位驕傲公主話語中所表達出來的意思,頓時有人不服氣地反駁,道:“咱們中華五千年厚重文化,啟是你們所能理解。”

轉頭注視著那位反駁同學,莎莎笑著說道:“我確實無法完全理解中國厚重的文化,可是卻對源自歐洲的現代派繪畫有著很深研究。”

說到這裏,她指著掛在牆上畫作一臉傲慢嘀咕了一句:“這些所謂中國傳統畫作,使用的卻都是源自歐洲現代派繪畫技巧,難道中國人在繪畫領域已經拋棄自己的傳統文化,徹底脫亞入歐了?”

她這個話說得很不客氣,以至於周圍涵養很好的校領導也不由臉色一沉。

這小妞出口傷人,真是太不給人留麵子了!

隻可惜,對方嘴中所言的確是存在的事實,讓人根本無法去據理反駁。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西方現代派繪畫技巧在中華大地的盛行,以及現代派畫作在每年的拍賣會上屢創新高,以利益驅使下大家一窩蜂都去學習西式油畫,中國傳統畫派正在逐漸走向衰落。

這一點大家心知度明,卻偏偏無法去改變這種潮流趨勢。

除非,在中國傳統畫派領域能夠出現幾名畫聖級大師,徹底打破現代西式畫派一統天下大行其道的格局,才有可能力挽狂瀾重振中國傳統繪畫藝術。

眼見苟校長一臉尷尬,教導處主任劉睴立刻跳出來打圓場,“咱們美術學院曆來提倡學人之長、補已之短,在中國傳統藝術中融入西方元素正是平時教學的重點,莎莎公主年齡善輕自然不會明白其中道理。”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學校的辦學宗旨,又暗自諷刺對方不過是一個嘴上無毛的小兒,有什麽資格來對中國藝術界現狀指手劃腳,頓時讓原本十分尷尬的苟校長心中一陣舒爽。

當年提撥這家夥,果然是一個十分英明的決定!

便在此時,周圍學生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道:“去文化巷的‘文緣齋’看看,你便會知道真正的中國傳統繪畫藝術,絕非你們為之驕傲的現代油畫所能比擬。”

愛德華•莎莎心中為之一動。看來,自己已經找到了此行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