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後族

自李莊諧入住行館,嚴真真倒不再總往外跑。孟子惆卻被皇帝頻頻留在行宮,儼然成了炙手可熱的少年新貴。隻是這麽一來,想要與嚴真真合-歡的想頭,卻一連幾夜都未能如願。

就是偶一得空,又有李莊諧這麽個燈泡在眼前晃來晃去

“你認下這個弟弟,倒是為了做什麽?”孟子惆納悶地問,“這幾日,竟耐得住性子留在行館裏教他識字?”

嚴真真暗暗好笑,自己不出行館的原因,是為著能第一時間得到龍淵的消息。若萬一自己出門,與七姑娘派來的人錯過,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得著消息。龍淵……唉!想著想著,不由得喟然長歎。

“其實,小李子天資聰慧,所學經史,但隻講一遍,他便都聽得明白。我瞧著,不說進士,興許日後還能中個狀元呢!”

“你捧出了一個金陵知府還不夠,這回又要捧個什麽樣兒的?”孟子惆笑著調侃。

“他自個兒的路,自然要自個兒走去。小李子倒沒有什麽雄心壯誌,隻是想做一回官,也算是全了他父親的遺願。至於要做多大的官兒,你道他是怎麽回的?”嚴真真見他並不再毛手毛腳,也便放開了心懷,有了說話的心情。

“哦?他回什麽?”孟子惆不經意地問。

“他說啊,旁的不想,隻做個七品的縣令便可。”

孟子惆失笑:“這小子的心,還真夠小的。七品縣令,便是初登進士科,也不止此。張嘯寒初登進士第,便待召翰林,更直放金陵知府。這可是正四品!”

“是啊,正四品。”嚴真真嘖嘖歎息,“好生神氣。其實當日我也不過覺得他的詩作得合我心意。才特意去見了的,並不成想,他的策論寫得更好。才至一朝成名天下知。我這所謂的伯樂,也隻半桶水的深處。”

“新任知府過兩日便要納小。到時候你若想去瞧熱鬧,隻管去便是。”孟子惆忽然轉換了話題,嚴真真覺得這才是他東拉西扯的真正目的。

雖然她很願意去見張嘯寒,可隻要想到自己的交往之後,有著孟子惆的影子,心裏便覺得不痛快。她知道,憑著她和張嘯寒的關係。恐怕前程遠大的金陵知府身上,已經被劃作孟係的人。幸好孟子惆在表麵上還維持著閑散王爺的作派,暫時倒還不至於被皇帝猜忌。可是自己若是和張嘯寒走得頻繁,恐怕會深深打上臨川王的印記。對於他將來的發展,恐怕不利。

因此,她猶豫了一下才道:“如今隻是納妾,又不是娶妻,我們也要去麽?”

“不是我們,是你

。”孟子惆笑著解釋,“我去自然不大像。你去則不妨。張狀元很得皇上看重,日後不必幾年便可遷回京裏。”

嚴真真白了他一眼:“若是我與他頻頻走動,恐怕原本三年便可當京官的,現下兒六七年才行。我這一去倒不打緊。豈不是壞了人家的前程?”

孟子惆失笑:“你當他如今還能被誰拉去?憑著你贈路費和慧眼識人的情義在,誰都會把你和他聯係在一起。放心,我如今又不參政,隻是遊山玩水罷了,掛著個異姓王的名頭,又不能作什麽大事,誰會看重這一點子的關係?”

忌諱的,自然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

看出嚴真真仍然不能介懷的樣子,孟子惆歎了口氣:“你呀……朝堂上的形勢還沒弄清楚呢,就在這裏替他憂心。若是能分我一半兒的心思,不知有多高興!”

這話,可說得夠直白,讓人不能接口。

嚴真真隻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如今她最擔心的,莫過於龍淵的安危,哪裏有這閑功夫,去擔心眼前這個身邊還有兩位如花美眷的臨川王呢!

孟子惆見她不接話,心裏頗不是滋味。便算是哄他歡喜,好歹也表個態罷?

不過,自己的這位王妃,人是頂聰明的,可心性還跟小孩子似的,不能以常理度之。想了想,氣便平了,倒有耐心跟她仔細解釋了起來:“這麽跟你說罷,唯有他跟咱們扯上關係,才讓他不倒向任何一個派係,得到中間派的承認。天旻自建國以來,朝堂便分作三派,一派是皇上的外戚,倒了一批又一批。不過咱們這一朝又分外的耀眼,一則是因為當今的皇後,本就是太後一族,是她的堂侄女。二則,是咱們這位皇上,心裏對我們三家異姓王,正如骨鯁在喉,不拔不快,有意借助後族,因此外戚的勢力,在皇上的有意培養裏,倒是天旻立朝以來最盛的一朝。”

嚴真真奇道:“後族坐大,非朝廷之福罷?”

她記得學曆史的時候,因對盛世漢唐感興趣,可是看了不少的課外書

。漢武帝為了杜絕後母強子弱,後族傾朝的趨勢,在晚年把寵愛的鉤弋夫人賜死了。這位天旻皇帝看著也是個精明人,難道不知以史為鑒麽?

“咱們這位皇上是搞平衡術的高手,因此又著力培養陳相為首的親信。陳相當年曾是太子太保,與皇上有師生之誼,自然是典型的帝族。隻可惜陳族在天旻已經式微,他族中也沒出現什麽有出息的人物,因此雖戳力栽培,成氣候也慢。不過,若是論起信任,倒是第一等的。因有著皇上在身後撐腰,又著力地拉攏,發展雖是緩,倒也穩健。”

“哦。”嚴真真點頭,“那第三派,便是你們這三大異姓王了?”

“對!”孟子惆悵然頷首,“當年父王在世時,臨川王的封地最廣,勢力最大。如今雖然還掛著個名,我卻被皇帝扣在京城,成了無本之木。雖說隻十來年功夫,但有那位的水磨功夫,如今到底怎樣,還真難說。”

“做個富家翁即可,何必去爭這個頭?”嚴真真想要安慰,可說出來的話,卻讓孟子惆苦笑連連。

“並非不爭便可以的,到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孟氏一族恐怕被屠族殆盡。便是想做富家翁,也不可得。”

嚴真真忽地眼皮一跳:“既然當年臨川王勢力最大,你父王的死……”

孟子惆點頭,臉色有著無法掩飾的悲傷:“你也想到了?父王的死,絕不那麽簡單。雖說我如今還沒有找到確切的證據,總不脫與那位有關。再加上如今這位太妃,當年也是後族保的媒,父王過世後,又是她把臨川王府幾乎弄成了個空架子。若說身後沒有那位的影子,打死我也是不信的。”

“難怪你不能動她姨甥兩個……”嚴真真這才明白,太妃和齊紅鸞既挑戰了他的底線,可他還一再容忍的原因。

孟子惆冷笑:“不錯,這會兒不能動,日後……”

嚴真真忍不住為齊紅鸞默哀了三分鍾,又道:“可齊側妃……已經有了王爺的骨肉,難不成……”

“王妃,你真是該糊塗的時候聰明,該聰明的時候,偏又糊裏糊塗的。”孟子惆玩笑似地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會被打笨的!”嚴真真不滿地抗議

。這叫什麽評價?還不是轉彎抹角地說她其蠢如豬麽?

好吧,她的智商確實算不得上乘,可好歹還能順利地考上大學,不至於那麽笨罷?

“你已經很笨了,再打也不過如此。”孟子惆好心情地開了句玩笑,看著她欲怒不怒,欲氣不氣的樣子,更覺得有趣,欣賞了一會兒她豐富的麵部表情之後,才繼續解釋,“你覺得我會允許她有臨川王的後裔麽?”

嚴真真愣了愣,一臉的驚悚:“難道王爺不想要自己的骨肉?”

孟子惆冷笑:“別說是她,連安容雅,我都不會讓她有我的骨肉。王妃……你也是一樣的。”

“呃……為什麽?”嚴真真不解。

齊紅鸞不能有孟氏骨肉,以防太妃和齊紅鸞再度把持王府,這倒是可以理解的。安容雅身後還有一個族群,正該誕下世子,以獲得人家的支持才是,又為什麽不能他的孩子呢?

——至於自己,她很大條地忽略了。

孟子惆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如今我不能讓皇上起猜忌之心,有對我動手的借口。明麵兒上對我自然優容有加,可暗地裏的勾當,恐怕不會有人比他更精通。帝王之學,嘿嘿,原該堂堂正正,可如今這位卻好劍走偏鋒。”

嚴真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哦,就是說,不管是誰,都不能誕下孩子。”

“女兒倒是不妨。”孟子惆飛快地接了一口,臉上的痛楚一閃而逝。

在天旻,女人的地位雖然比她所知道的曆朝曆代地位都高,但不能入仕,榮華富貴係在父兄和丈夫的身上。因此,王府的小郡主,對政局是起不了什麽作用的。除非她所嫁得人,但婚姻又由不得自己作主,還需皇帝賜婚。

“對,如今不行。”孟子惆歎了口氣。

“那齊紅鸞的孩子,總不能……”嚴真真看他緊鎖的俊眉,倒忍不住想替他打算一二。

“連安容雅都不會有我的孩子,她怎麽可能會有?”孟子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