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十七紅光
“公主說的沒錯,王妃娘娘產子的時候,妾身正在安排太子府的人將太子妃娘娘安全送回去,並不在產室之中,至於紅光什麽的,實在是記不得了,”郭氏微微一笑,頷首道,什麽紅光,祥雲的,昌王府想玩可以,但不要指望自己幫著作證。
“其實陳夫人說的也沒錯,我確實是看到了一屋子紅光,不過更早一些,”
德陽公主滿意的看著堂中的各位夫人小姐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才款款道,“當時我陪著太子妃一道進產室去看驪君,結果太子妃一腳踏進產室,就看到屋裏紅光大盛,我當時就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走了水呢,還不等我叫人呢,太子妃就暈倒了,也幸虧郭老夫人在,幫著一扶脈,居然是喜脈,也虧得是郭老夫人,才一個月的脈息也被她扶出來了,不然啊,還不定出什麽事兒呢,不過啊,我也是那個小侄子聰明,知道自己母妃進不得產室那麽肮髒之地,特意向太子妃示警呢!”、
等德陽公主一番話說完,陳氏已經氣的麵色鐵青,敢情真是有“滿室紅光”,可這紅光卻不是自己外孫子誕生的吉兆,而是自己女兒腹中之子衝撞了太子妃娘娘腹中的胎兒,而那個未足一月,連什麽都不是的東西,就提前給梅氏示警了?說了半天,自己的外孫,成了個克星了?
楊驕不論前世還是今生,對這位曾經最得建安帝喜愛,後來被周琛扣上與周珩一同謀逆的公主都沒有什麽認識,今天一看,她終於知道周承輝那張一會兒人一會兒鬼的嘴,到底師承何處了,隻怕用不了多久,德陽公主的這番說辭,就會傳遍整個大晉了。
“原來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兒,可惜我當時不在,竟然沒有得見,”老康王妃哪裏會不明白這裏的竅道?可這樣的爭鬥,枉她被人人敬稱一夠“老娘娘”,也是不能公然站隊的,隻當聽到了一樁新奇的事,合掌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不論太子妃娘娘,還是驪君,都是有神佛保佑的,趕明啊,咱們都到蓮華寺,給太子妃娘娘,還有驪君,點個長明燈,保佑她們都康康健健,為皇家多多誕育龍孫!”
陪在丁湘雲身邊的張影心,今天無疑是最尷尬的一個,她為什麽會落選昌王妃,在勳貴圈子裏,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原本她也曾想,嫁得周昧之後,一朝產子,也算是為自己雪恥,可惜殘酷的現實卻是沈驪君已經產下皇孫,而自己,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現在聽著祖婆婆說還要到蓮華寺為沈驪君點了長明燈祈福,她真真要將一口銀牙都咬碎了。
沒多大功夫,已經有宮裏來的嬤嬤抱著沈驪君生的小皇孫出來,大家都仿佛忘了剛才的唇槍舌劍一般,紛紛過去稱讚了,待穩婆抱著小皇孫魚龍變化盆裏洗過,大家一一說著吉祥話扔了添盆兒禮,老康王妃親自抱了小皇孫送進內室,便帶了一眾貴婦,往花廳赴宴去了。
“哎喲,真是鬧死人了,”楊驕才在安置各府姑娘們坐席的花廳裏坐下,就看到馬蕊娘過來,小聲向自己抱怨。
昌王府大喜的日子,馬蕊娘卻“死”啊活啊的,楊驕連忙向四周看了看,嗔了她一眼道,“這是什麽地兒,你說話也不注意些,叫有心人聽了去,又是一場官司。”
“官司怕什麽?我們歸德侯府什麽時候怕過官司了?”馬蕊娘不以為然的斜了楊驕一眼,這丫頭真是更以前大不一樣了,以前什麽話都敢說,隻圖自己高興的楊驕哪裏去了?“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我聽太子妃娘娘說,她用了郭老夫人的藥,極好。”
“祖母也不過是幫著太子妃娘娘開了幾顆調理身子的藥,算不得什麽,你也別聽人亂說,”太子妃有孕,還真不是靠郭氏給“治”好的,楊驕可不敢幫郭氏攬功,何況真叫人以為郭氏有“神藥”,隻怕宮裏的娘娘們都會瘋了。
“我明白,這不是咱們說悄悄話兒麽?”馬蕊娘待要再跟楊驕細說,就看到薑卉娘扶了丫鬟同崔婧一起過來,皺眉道,“算啦,我過去坐了,不想跟有些人說話。”
“驕娘,我可見到你了,”薑卉娘看到楊驕,麵上滿是喜色,她親昵的在楊驕身邊坐下,“我往你府裏遞了幾回帖子了,你每每都說家裏太忙,叫我好不擔心,想去看你,又怕給你添麻煩。”
崔婧顧不上接薑卉的話,拉了楊驕的衣袖訝然道,“驕娘,你這是怎麽了?怎麽變的這麽漂亮了?”
其實楊驕跟馬蕊娘說話的時候,薑卉已經在悄悄打量楊驕了,就像崔婧問的那樣,她也好奇楊驕怎麽兩個月沒見,就變的漂亮了那麽多,再想想自己從薑太後那裏聽來的,太子妃是服了郭氏給開的藥,才老蚌含珠,又有喜了,她就能堅信郭氏手裏有調理人的方子了,想想自己的身子跟在薑家的處境,不正需要這些調理方子麽?
“婧娘你胡說什麽?我哪裏漂亮了?誰不知道,你才是咱們中間最漂亮的?現在卻跑來寒磣我?”楊驕的變化她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了,“你叫卉娘看看,我是眼睛大了還是鼻子高了?”
“你啊,眼睛沒大,鼻子也沒有高,隻是氣色更好了,不然今天來赴宴的各府夫人,都拉著你誇呢,”薑卉抿嘴一笑,意味深長道,“你有幾個做太醫的舅公跟舅舅,真是什麽都不用愁了,不像我,這副身子,稍一變天,就會生事。”
楊驕現在對薑卉話裏的意思算是聽得清楚明白了,她做出一臉關切狀道,“卉娘你身子還不好麽?咱們兩府也算是通家之好了,你但凡有什麽不舒服,隻管叫伯爺派人拿帖子去請我舅舅啊,他定然會幫你好好看診。”
“唉,郭太醫父親也幫我請了幾回了,隻是我到底是女兒家,太醫也不好詳細問診,倒不如哪天我到你那兒去,請郭老夫人仔細幫我看看?若是能一次治好了,就是太後老祖宗,也會十分高興,”薑卉再次親昵的拉起楊驕的手,嬌聲道。
“你要請我祖母看診?”楊驕訝然的望著薑卉,“快別胡言了,叫人聽見了,再生出什麽誤會來,你還要不要見人了?我祖母是看什麽的?太後老祖宗最清楚不過。”
郭氏是看什麽的,薑卉還真的不知道,她所知道的郭氏,就是最會看姑娘家宜不宜生養,至於其他的,薑卉還真沒有見過郭氏出手幫人治過病,但她根本不相信郭氏隻會這個,不然十幾年不開懷的梅氏,怎麽就吃了郭氏的藥,就有了喜呢?
“郭老夫人出身太醫之家,我在太後娘娘身邊服侍的時候,也時常聽老祖宗稱讚她的醫術,驕娘,虧我們自小一處玩,你卻從來沒有真心將我當姐妹過!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換我是你,怎麽也不會看著你每日拖著病弱的身子,任人欺淩,”說著薑卉拿著帕子委屈的沾了沾眼解,嗔怪楊驕。
前世自己被人算計,薑卉可是冷眼看著,再不跟自己有一絲來往,甚至在自己嫁給周徇之後,在宮裏遇到,也是饒著自己走的,生怕叫人知道,她跟自己這個婚前失了名聲的女人,是最好的朋友,楊驕看著一臉委屈的薑卉,心裏再也生不出一絲憐惜,聲音也冷了下來,“今天是昌王府的大喜日子,卉娘你準備掃大家的興麽?”
“現在這種情景,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你了呢,行了,我還是離你遠一些吧,”楊驕起身撣了撣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向崔婧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別處去了。
“驕娘,你怎麽這樣,卉娘姐姐不過是想求郭老夫人瞧病,你何必這麽翻臉無情?”崔婧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這一年來楊驕對她跟薑卉的冷淡她也是感覺到了,卻想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得罪了她,叫多年的好友就這麽疏遠了,“卉娘姐姐的日子難過,你又不是不知道?”
自己當年是不是也像崔婧一樣?因為薑卉身世可憐,身體又弱,時時站在她的前麵,處處維護她?楊驕看著一臉不滿的崔婧,反而生不出氣來,溫聲道,“我隻不過是提醒卉娘,今天這樣的日子,實在不宜說這樣的話題,至於她求我祖母看診,婧娘也什麽時候見過我祖母為人瞧病了?就算是兩宮有恙,也有宮裏的太醫伺候著,再說了,我祖母就算是有醫術在身,可這醫術也出自郭家,我舅公跟舅舅們都瞧不好的病,我祖母居然瞧的好?”
薑卉見楊驕口氣軟了,心道有了希望,忙堆起笑臉,“那也不一定啊,郭老夫人畢竟是女人,沒準兒她給我開個調理的方子,我的身子就好了呢?驕娘你就幫我一次吧?等我好了,太後她老人家一定會重重謝郭老夫人的。”
這一會兒功夫,薑卉就把薑太後搬出來幾回了?楊驕心裏冷笑,“卉娘,你可想好了,若是真拿到了我祖母給你開的方子,京城裏會怎麽想你,你可要有準備,還有,若是太後娘娘真的像你說的,隻要治好你的病,便有重賞,怎麽你病了這些年,慈寧宮裏沒有一點兒消息出來?”
“我,你,”薑卉萬沒想到楊驕居然這麽不顧她的臉麵,甚至還在威脅自己?登時滿臉通紅,想哭又怕被人看見,也不更起高腔,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楊驕施施然的扶了自己的丫鬟,往周蓓兒那邊去了。
“你們在說什麽呢?我瞧著薑姑娘眼眶都紅了,”周蓓兒示意楊驕在自己身邊坐下,小聲問道。
楊驕的目光在不遠處正與馬芯娘幾個說話的周朵兒身上滑過,前世無論是周蓓兒還是周朵兒,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自由結識京城閨秀的機會,“沒什麽,卉娘姐姐就是軟和性子,心又細的很,朵娘妹妹倒是交了幾個閨友。”
聽楊驕說起自己這個異母妹子,周蓓兒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笑道,“可不是麽,現在在府裏,成天跟著大嫂學規矩呢,”周朵兒現在除了巴結丁氏之外,去的最勤的就是張影心的重華院了,叫對丁氏一房一直有敵意的周蓓兒十分的看不上,“我母妃還說了,等父王回來,也為她請封呢!”
周蓓兒的母親鄭氏跟鄭皇後算是遠親,雖然已經沒落了,到底算是“後族”,嫁給周克寬之後,也被立為側妃,也是因著這個原因,周蓓兒長大之後,鄭皇後特意冊封她為縣主,可周朵兒是什麽身份?生母不過是服侍丁湘雲的丫鬟,到現在也就是個姨娘,她的女兒,居然丁湘雲要為其請封,換了誰都會生氣了。
“封誰不封誰,封什麽爵位,都是上頭決定的,”周蓓兒的不滿如何瞞得過楊驕的眼睛,她含笑安慰被不平衝昏了頭的周蓓兒,“我覺得這事兒指定不了,就算是可行,隻怕也得等到朵娘出嫁的時候了,想來老娘娘也不會叫姐姐受委屈的。”
雖然都是周克寬的女兒,但女以母貴,若是老王妃真的任由周克寬為毫無才名,賢名的周朵兒請封了縣主,那就不是山東曲氏出來的女兒了。
雖然周蓓兒身邊的貼身嬤嬤也是這麽說的,可到底不如楊驕說出來有說服力,周蓓兒不由臉一紅,“叫你笑話了,我也並不是見不得親妹妹好,隻是……”
“我知道的,蓓娘姐姐不過是不想王府亂了規矩罷了,若是沒有尊卑區別,那以後隻要有人撐腰,不是誰都可以以下犯上了?聽說王府裏的燕姨娘也有了身子,若是亂了尊卑,以後誕下小王子,可怎麽說?”難道要跟周徇一樣,封個郡王?
“妹妹真是太明白我了,我也是憂心這個,其實在府裏,我也是將朵兒當親妹妹待的,”周蓓兒覺得楊驕的話完全說到自己心裏去了,拉著她的手道。
“其實從另一個方麵想,王爺若要為朵娘請封,於姐姐來說,也未必是件壞事,”楊驕想到周蓓兒對丁湘雲的敵意來,掩口道,“朵娘若是得封縣主,姐姐是王府的長女,又是鄭側妃所出,未必當不得一個郡主!”
大晉的郡主是沒有采邑的,但有個郡主的身份在,周蓓兒將來在曲家的體麵就大不同了,就算在王府裏,張影心一個大/奶奶,也跟自己擺不起嫂子的譜,周蓓兒眉頭微凝,陷入到自己的思緒裏,半晌才笑道,“其實什麽郡主縣主的,不過是聖上念在父親為國爭戰的苦勞上,給我們的餘蔭,我們這些做兒女的成日錦衣玉食安享父蔭已經很不應該了,真不能再念其他。”
“姐姐的心胸真是叫我等汗然,就如你所說的,家中的兄弟還可以子父誌為朝廷出力,而咱們這些做女兒家的,不免心生慚愧。”周蓓兒坐在宗親一席裏,剛才她跟楊驕還算是竊竊私語的話,這一段說的聲音就大了一些,已經引得周圍的人側目,楊驕當做沒有注意到,微笑頷首。
“嘁,就跟這大晉就隻她家男人會打仗一樣,”
有人讚同周蓓兒的話,自然也有人不屑,尤其是大晉的宗親裏,不成器的更多一些,像周克寬這樣手握重兵威鎮一方的王爺,再無第二個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康王府就算並不時常出來走動,也照樣是整個盛京城不可忽視的存在,周蓓兒一個側妃所出的,居然得封縣主,已經叫人豔羨不已,何況楊驕的話裏,還有她未必不能晉封郡主。
周蓓兒回頭一看,原來是鹹寧郡王家的孫女,不由輕嗤一聲,“那芙妹妹跟我說說,府上哪位叔伯在邊關為皇上效忠?我甚少出門,知道的少。”
楊驕被周蓓兒的態度嚇了一跳,以她印象裏的周蓓兒,一向是溫婉謙遜的,從來不在外人跟前擺縣主的架子,今天她陡然嗆聲周芙,有鹹寧王隻是郡王府邸,而且子弟多不成器的緣故外,也叫人看到了她原本無人見過的棱角。
周芙沒想到一向安靜的周蓓兒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向她發火,也是嚇了一跳,抬眼看周圍的姐妹,卻發現她一個個要麽專心喝茶,要麽正頭挨頭湊在一處,仿佛在說著什麽開心的事,像根本沒有看到這邊的情況一樣,她再看周蓓兒微翹的唇角,不由想到這個周蓓兒雖然是側室所出,身上卻有縣主的爵位,而她這個鹹寧王府的嫡出姑娘,母親在宮中巴結了多年,連鄉君的爵位都沒有討回來,不得不將心裏的不屑跟甘收起來,學著周圍人的模樣,默默的捧了麵前的茶來喝,再不發一言。
這世道,從來都是人善被人欺的,楊驕輕喟一聲,起身向周蓓兒道,“要開席了,我不能再在這裏久留,不過姐姐可是應過的,要請我們到王府裏去做客,我可等著姐姐的帖子呢!”
宗親跟勳貴不在一席,周蓓兒也不多留她,拉了她的手道,“你放心,我回去就安排,祖母也前兩天還說就算是為了學本事,也得叫要在府裏請幾回客呢!”
張羅宴會,本身就是主母的義務,看來周蓓兒跟曲家的婚事就在眼前了,楊驕抿嘴一笑,“那我可得回去好好翻翻體己,給姐姐挑上一份別致的禮物來!”
周蓓兒被楊驕笑的臉一紅,赧顏道,“我請你說說話兒,誰要收你的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