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一百四十八
這些年來周克寬對丁湘雲寵愛有加,她有太多機會將仇人置於死地了,可是她卻一直沒有那麽做。
丁湘雲不是笨人,自然清楚自己為什麽遲遲下不了手,她清楚自己對這個英武的男人生了情,英偉不凡權勢滔天的周克寬哪裏是自己那個上門的贅婿能比的?
二來,丁湘雲清楚的知道,她放不下眼前的榮華富貴,周克寬給她的富貴尊榮,錦衣玉食,是她在盧家莊的時候,連做夢都想夢不到的,如果她真的出手殺了周克寬,倒是替夫母跟亡夫報了仇,可是她跟她的兒子,都要舍棄眼前的一切,成為階下囚。
因為這些顧忌,丁湘雲甚至在心裏抱怨過自己的父母,若不是那麽急著給招了個女婿上門,她就可以以未嫁之身遇到周克寬,然後光明正大的嫁進康王府,跟周克寬恩愛一輩子,再不用像現在這樣,每日在兩種情緒裏煎熬,生不如死。
可是這樣的念頭丁湘雲卻根本不敢叫陳嬤嬤知道,這些年陳嬤嬤對她一心一意,除是從小跟著她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幫自己的一同死在盧家莊的丈夫跟兒子報仇。
漸漸的,丁湘雲給自己猶豫不決找了個合理的理由,隻殺了周克寬太便宜他了,他殺了盧家莊百餘口,就要拿整個康王府來還才行,她不但要周克寬的命,還要整個康王府的基業,沒有什麽比姓周的拿性命拚來的一切,都落入盧氏子手裏更痛快的報複了。
這個理由說服了丁湘雲,也說動了周昧,他們母子這些年所有的忍辱負重,都是為了有一天,將周克寬踩到腳下,奪走他的一切!而現在,眼看到手的一切就這麽被周徇給奪去了,縱然是親生兒子,丁湘雲也覺得他不可原諒。
“娘娘,”陳嬤嬤見丁湘雲一直不語,又叫了她一聲,這張影心站在外頭的時候可是不短了,再這麽站下去,什麽情分都完了。
丁湘雲這才恍然回神,“叫她回去吧,跟她說,等到了父親的冥壽的正日子,叫她跟我一同過去,怎麽說也是外孫媳婦,過去磕個頭也是應當的。”
敢私底下敲打她?丁湘雲冷冷一笑,她要叫張影心看清楚,她根本不懼!
張影心從正院出來,已經是氣的渾身哆嗦,她長了這麽大,一直是家中的嬌嬌女,從來都是別人看她臉色,還沒有人敢給她過苦頭吃呢,可是現在,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賤婦,居然當眾給自己沒臉。
“姑娘,姑娘,咱們到了,”梅紛看著臉色鐵青,牙關緊咬的張影心,忙扶了她踏過重華院的門檻,“你回去先躺一會兒。”
李嬌跟杏芳已經得了自家主子在丁湘雲那裏被立規矩的消息,如今見梅紛跟小丫鬟終於扶了她回來,嚇的急忙過來接過扶了,“姑娘這是怎麽了?奴婢這就請大夫去!”
“不能去,”梅紛連忙拉住杏芳,自家小姐剛從王妃那裏回來,就去請大夫,傳出去成什麽?
“怎麽不能去?”張影心扶著李嬌進屋在軟榻上躺下,“難道我的腿還比不得周家的臉麵?”
看來這次自家小姐是恨極了丁氏了,梅紛的眼淚登時下來了,一福身道,“奴婢知錯了,奴婢先給主子揉揉腿。”
杏芳是個躁性子,看著李嬌跑出去,但心中的氣還是咽不下去,“奴婢叫人給夫人送個信兒去!”
“等一會兒大夫來了,聽聽他怎麽說,然後,你再去我娘那裏,尋一些上好的化淤膏來,”張影心靠在美人榻上由著李嬌將她的鞋脫了,接過小丫鬟奉上的茶抿了一口,才算是緩過神來。
在丁湘雲屋子外頭立規矩的一個時辰張影心已經想的清清楚楚了,從嫁給周昧開始,她就沒有真正瞧得上過這對母子,日子過的越久,了解的越多,她心裏的輕視跟不屑也越深厚,可張影心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麽,所以現在她不會跟周昧母子翻臉,反而會配合周昧做一些小事,萬一真到了周昧全盤皆輸的時候,她是絕不會跟這樣的男人過一生的。
於她來說,最差的結果是和離,最好的結果是當上世子妃,不好不壞的結果是國公夫人,三條路,都不是不能接受的。既然看明白了三條路,那今天她這個虧就不能白吃,左右就算她今天忍下來,在丁湘雲那裏也討不好去,倒不如,當個被婆婆“挫磨”的兒媳婦,也給將來備條後路。
正在榮恩院陪著曲氏說話的周蓓兒聽到重華院的丫鬟來來報張影心病了,訝然的看著曲氏,“早上大嫂來還好好兒的,這怎麽……”
“哼,怎麽了?”曲氏冷哼一聲,“府裏不是就大夫麽,叫人請過去先給張氏瞧瞧,若是不成,你再叫人拿帖子請太醫過來,”不過是婆媳鬥法罷了,曲氏可不願意因為她們搭上王府的名聲。
周蓓兒也就是裝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起身應了,吩咐身邊的嬤嬤立刻領了杏芳去請大夫。
而在外院的周昧聽說張影心病了,急忙跑到丁湘雲那裏,一臉責怪道,“娘這個時候你找她麻煩做什麽?咱們且有用得著張家的地方呢!”
“那又如何?她既進了周家的門兒,就是周家的媳婦,難道還要我這個婆婆看她的臉色?你知道她今天過來跟我說了些什麽?!”丁湘雲沒想到兒子來的這麽快,心裏更加不悅,厲聲道。
母親真是越來越左性了,這個時候,不想想怎麽去將周克寬哄回來,卻隻顧跟兒媳婦鬥法,周昧撩袍在丁湘雲麵前坐下,“張氏好歹也是張家教養出來的,就算偶爾對您有所冒犯,也不會嚴重到哪裏去,倒是母親您,這麽大的日頭將人晾在外頭,傳出去好聽?”
“你怎麽不想想,她這是有意要給我難堪?不過就是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哪裏就真的會病了?”見跟自己最貼心的兒子一來就為張影心說話,丁湘雲就更生氣了,“走,我親自去看看,她到底是得了什麽重病!”
見這個時候丁湘雲還不依不饒,周昧也惱了,霍然起身道,“母親也不看看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折騰這些?兒子還等著張氏病好了往昌王府一行呢!”
聽周昧提到昌王府,丁湘雲才猛然想到,沈驪君那裏還得請到沈苾芬呢,這個張氏萬一耍性子不肯去,難道要自己堂堂王妃親自跑一趟不成?
“罷了,陳嬤嬤你跑一趟,給張氏送些解暑的湯水去,”丁湘雲冷著臉吩咐道。
聽說丁湘雲要親自往蓮華寺祭拜亡父,周蓓兒立馬叫人將消息送到了丁府,又吩咐底下人早早準備車馬,言明到了正日子,除了老王妃跟王爺,王府的晚輩們都會親自去給外祖上香。
“這才出來幾天,就這麽可勁兒的折騰,”曲氏聽了周蓓兒的安排,不屑的一笑,左右周蓓兒不是丁湘雲生的,更不是她養大的,曲氏在她跟前也沒有多少顧忌。
曲氏對丁湘雲的來曆明白的很,丁湘雲根本就沒有見過這個便宜爹,這會兒忽然想起孝順來了,“不過這丁家也奇怪的很,怎麽人都走了幾十年了,想起來辦冥壽來了?”
不辦冥壽誰能想起來丁湘雲年齡裏頭的貓膩?周蓓兒自然不會告訴曲氏自己在裏頭動的手腳,怨隻怨丁家二太太孫氏將丁府管的跟篩子似的,手下的人又見錢眼開,輕而易舉就叫她將事給做成了。
“孫女兒倒是聽了幾句下頭人的閑言,也不知道當不當真,”周蓓兒思忖了一下,小聲道,“底下人說穎表妹將來是有大造化的,丁家自然也會水漲船高,想來巴結的人自是不會少……”
周蓓兒的話說的隱晦,曲氏卻是聽懂了,想想丁雲鵬跟孫氏的為人,這種借機斂財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隻是現在丁穎不過是才入了太後的眼,丁雲鵬這個叔叔就想著謀利了,已經夠無恥了,不但如此,還要拉上康王府的人給他們撐麵子,“是你們母妃要帶你們過去的?”
“母妃吩咐了叫大嫂一起去的,孫女兒想著,大嫂都去了,我跟朵兒沒道理還在家中安坐,至於二弟,則是舅舅親自派人來說的,叫一定到,”周蓓兒一臉為難,她從小到大,也沒有往丁府去過。
丁雲鵬既然要給自己老父親辦冥壽了,自然要做的風光排場,也要叫盛京的人知道,他才是康王府的正經姻親,隻是康親王他沒膽子來請,周昧雖然是長子,卻不是世子,所以便把主意打到了一向對他和氣的周徇身上。
“哼,真是一幫子小人!”曲氏冷哼一聲,“既然你母妃發話了,那你們就好好準備了,去給丁家捧捧場!”
整個丁家誰不清楚丁湘雲不是他家的姑娘?周徇跟周昧跟丁家也沒有半分關係?居然還敢叫康王府的世子去給他們撐場麵?丁雲鵬不懂事,當大哥的丁觀鵬也不懂事?想到這些,曲氏原本要幫丁穎的心也淡了下來,遇到不知好歹的姻親,就算是出了力,以後人家也隻會變本加厲,而不是感恩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