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一百四十六、

張影心如此篤定周徇會因為那個沈家姑娘而拒了馬家的親事?看來這個沈姑娘必不是凡人了,丁湘雲向陳嬤嬤道,“你去再詳細打聽一下,看看這沈家姑娘是沈家哪一房的?”

心裏再不喜歡周徇,丁湘雲也知道,自己的兒子,無論相貌還是身份,在盛京城裏都是頭一份兒的,她不相信這樣的條件拿出來,沈家會不動心?

陳嬤嬤領命而去,丁湘雲滿意的笑道,“聽影心一說,我就覺得那個沈姑娘是個好的,咱們家徇哥兒別的不說,光長相這一條,放眼京城,誰能比了去?若是給他找一個相貌還不如他的,不說他彵委屈,我這個做娘的也沒臉!”

這個沈苾芬丁湘雲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沒有在盛京露過麵,那麽她要麽不是沈家嫡枝的姑娘,就算是嫡枝,那肯定也不是最顯赫的那幾房,這樣貌美多才,出身也看得過去的姑娘,簡直就是給自己兒子準備的,“我難得病好了,徇哥兒又被聖上立為世子,咱們怎麽著也應該好好宴次客,影心你來擬個單子,”

周徇被立為世子也有小半月了,連著三天宴席也已經請過了,現在再用這個名頭請客,豈不是成了笑話了?張影心暗道丁湘雲真是老糊塗了,麵上笑道,“母妃這眼看就大好了,確實應該好好請上一次客了,”

周徇得封世子的時候,丁湘雲正鬱悶著呢,就算是礙於老王妃的威勢出來見人,也是懨懨的打不起精神,現在隻要她提提勁兒,不作張作致的擺出一副旁人成天委屈她的鬼樣子,哪裏還會有病容?

“好,就這麽辦,你記得到時候給昌王府也送張帖子去,”丁湘雲根本顧不得理會張影心話裏的諷刺之意,“必亮也去打聽一下,得選個徇哥兒在家的日子才成。”

自己還想著給周徇挑個沈家女為妻,也算是對得起他了,“隻是沈家不比旁人家,前次的那樣事,是再也不能出了,而且以影心說的,那沈姑娘容貌出眾的話,隻要能叫徇哥兒見上一麵,想來他也不會再反對,”周昧現在可不想得罪昌王跟沈家,“咱們跟馬家不是還沒有換庚帖嘛,這事兒得快。”

這是兒子在怪自己了,丁湘雲麵上一紅,不悅道,“這回的事兒就交給影心來辦,她跟沈王妃也熟悉,現在是蓓娘在管家,我這就跟你們祖母說一說,你才是王府的大少奶奶,這個家怎麽也得由你來當!”

丁湘雲到了榮恩堂將自己的意思跟老王妃曲氏說完,也不敢坐下,隻殷殷的看著曲氏,從嫁進王府到現在,二十年了,她頭一次在曲氏手裏吃了這麽大的虧,也是頭一次發現,失了管家權原來關係這麽大,她不但是少了耳朵跟眼睛,連手足也等於被人栓了起來。

曲氏冷冷看了丁湘雲一會兒,隻看的她額間汗起,才緩緩道,“你想叫張氏幫著蓓娘管家?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說穿了,她是周家的大少奶奶,這個家原該交到她手裏,等將來徇哥兒媳婦進門,再交給徇哥兒媳婦,原就沒有放著媳婦不用,叫姑娘當家的道理……”

曲氏這麽說了,丁湘雲著實鬆了口氣,陪笑道,“可不是麽,蓓娘跟著學學是應該的,可王府有妾身跟張氏,現在妾身病又好了,再叫蓓娘出來理事,旁人也該笑話了。”

“那就按你的意思來吧,不過張氏原本就沒有管過王府的事,現在乍一接手,也未必能事事如願,這樣吧,燕姨娘也就這幾天發動,以前她就是你照看的,現在你還接著照看她好了,順便再幫著蓓娘料理一些府裏的事務,等到燕姨娘出月子,想來這府裏的大事小情,你也有頭緒了,”

說到這兒曲氏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丁湘雲,“你既然說身子徹底好了,就趕快把給歸德侯府的聘禮單子給料理出來,必亮成親也沒多久,以前的單子都在,徇哥雖是弟弟,但卻是世子,照著的原來的單子再加厚兩成就是了,”

當初丁湘雲為長子周昧求娶張影心的時候,完全是按照王府世子的標準來的,現在好了,曲氏要求她再加兩成,不過她現在顧不得心疼這些了,“母親真的要到歸德侯府提親?那馬家姑娘,”若是真將親事定下來,就算是他們請到了沈

丁湘雲跟周徇說的話,周徇一字不漏已經跟祖母報備過了,曲氏自然清楚丁湘雲想說什麽,“那馬家姑娘德容兼備,我兩年前就看中了,這次若不是提前我跟太後娘娘遞了話音兒,沒準兒還輪不到咱們家呢,”曲氏打斷丁湘雲的話,“徇哥兒以後要接掌宣化大營的,他的媳婦若是弱了,能撐起這個王府來?!”

說罷也不再跟丁湘雲囉嗦,直接向周蓓兒道,“你去將明天的禮準備好了,我親自往長興侯府去一趟。”

這要是等見過了長興侯老夫人,基本就等於是板上釘釘了,丁湘雲心有不甘,猶自掙紮道,“母親年紀大了,不如叫兒媳跑一趟吧。”

曲氏哪裏會放心丁湘雲?“你想親自去也是你的一番誠意,那明天咱們一道走一趟長興侯府,左右家裏有蓓娘跟張氏在,請客的事,你隻管交給她們兩個操持便是,”曲氏是鐵了心不會叫丁湘雲再沾手家務了,這陣子曲氏借著周蓓兒的手,已經將丁湘雲的人馬換了個七七八八,現在她又沒有管家之權,就算是有心,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了。

如果周徇跟馬家的親事定了,自己還宴什麽客啊!?丁湘雲原是想著她替了曲氏,到了長興侯府話還不是隨她說?先將那邊搪塞了,就算是將來曲氏知道怪罪,還能休了她?可萬沒想到曲氏人老成精,居然堅持跟她一起,一點兒還手的餘地都不留給她,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隻得訥訥稱是。

見丁湘雲跟張影心從榮恩院铩羽而歸,周昧恨的咬牙切齒,可又不能出言責怪丁湘雲無能,怒極之下,揚手掀了麵前的炕幾,“那老虔婆還是我的祖母麽?她眼裏怕隻認周徇一個孫子!”

張影心對曲氏叫她再次負責公公的妾室心裏也十分不痛快,心裏也暗恨曲氏心偏的都沒邊兒了,如果長此以往,隻怕以後長房在王府根本沒有立足之地了。

“以妾身的意思,相公先跟昌王殿下通個氣,聽聽他的意思,若是兩下有意,咱們安排二弟遠的見一見沈姑娘,沈家的女兒,可是萬萬不會與人為妾的,”若是沈苾芬能勾去了周徇的心魂,他們再鼓動周徇退親,而歸德侯府那邊可是有太子跟太孫當靠山,得罪了這二位,周徇真出了什麽“意外”,想來也沒有人出來替他說話。

“就依你的意思辦,”周昧興奮的臉色通紅,“祖母那邊由著她折騰去,母妃您隻做不知,明天長興侯府母妃也不必跟著去,到時候,您這個親娘,隻管跟沈家議親便是,”這一男訂兩家的事鬧出來,康王府的笑話就有得看了。

周昧自己得不到康王府,那這王府這爵位的榮辱跟他又有多少關係?!

丁湘雲替出門兒時身子又“不適”了,曲氏也沒有跟她多計較,自帶了車馬往長興侯府而去。

老康王妃親自過府,還是叫郭氏有些意外的,待她領了闔府女眷迎到大門處時,老王妃已經扶了周徇的手下了馬車。

“老娘娘駕到,未曾遠迎,還請娘娘恕罪,”郭氏看到曲氏下車,福身下去,這曲氏除了宮裏,已經多年不曾出門走動了。

“你呀,就是禮數多的很,都跑大門兒這兒,還叫沒遠迎,難不成你得在我們王府門口迎著?”曲氏上前攜了郭氏的手,笑嗔道,“我今兒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先說好嘍,你可不能推托,”

看曲氏的臉色,郭氏便知道曲氏過來肯定是有好事兒,扶著曲氏上了往內院去的小轎,“老娘娘隻管放心,您交待下來的事,臣妾一準兒給您辦好了!”

等一行人到了頤壽院,看著堂下站的烏泱泱一地人,曲氏真是滿眼的豔羨,“瞧瞧這一屋子,真是喜死人了,什麽時候我那個榮恩院才能像你這兒一樣,站的滿滿當當的?!”

在曲氏跟前,郭氏從來都是謙虛的,她歎了口氣看著滿屋子的孫男娣女,“子孫滿堂固然可羨,可也得子孫爭氣,老娘娘您瞧瞧,我這些孫子,除了個頭跟年紀,哪一個強過世子爺?”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不甘啊,郭氏說的也確實是她心中的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這滿堂子孫,居然沒有一個格外出挑兒的,現在也隻能拿他們的健康本分聊以自/慰了,可她這一番話,尤其是加上曲氏身邊小小年紀便封了世子,還跟著康王府宣大領兵的周徇比著,叫滿堂的楊氏男兒都紅了臉。

楊驕隨著郭氏的話去看坐在曲氏身邊的周徇,隻見他比一年前的時候又長高了許多,身材更是從來沒有過的魁梧健碩,錦袍玉冠也掩不住身上勃勃英氣,想來也是做了世子的緣故,比同齡人看起來要沉穩許多,更不像前世那樣總是萎靡瑟縮的模樣,不由心下慨然,躲過了母兄算計的周徇,才真正像一個男人一樣站了起來。

郭氏跟曲氏又客氣了幾句,待楊仁寧請了周徇往外院說話,曲氏才書歸正傳,將來意跟郭氏說了。

康王府請自己當大媒,也是看得起長興侯府,郭氏哪裏能拒絕,自是滿口應了下來,等兩人將細節議定,方又閑話起來,曲氏心中大事成了七八,心情又好上幾分,向郭氏悄聲道,“我聽有人閑話,說是你有意叫驕娘爭一爭那個位子?”

外頭的情形郭氏哪有不知道的,現在曾家姑娘,丁家小姐,還有馬芯娘都是此次太孫妃的熱門人選,而自己的孫女楊驕,目前情勢明麵兒上看著,也就比顏紫綃強一些,聽說還有賭坊開了堂口來押哪家小姐最終能成為太孫妃,“不瞞老娘娘,太孫先前時常來府裏向老四請教學問,實在是個好孩子,何況咱們家的女兒,又哪裏比旁人差了,”郭氏看著坐在小郭氏身邊的孫女,眼中滿是驕傲。

郭氏這話還真是沒錯,要不是長興侯府實在沒有得用的人,楊驕給自己做孫媳也是不錯的,“要叫我說,太後挑的幾家,誰也比不上咱們驕娘,隻是曾家到底清貴……”

曲氏的話說的直白,郭氏心裏又怎會沒數?“娘娘說的是,我那幾個兒子都不成器,也幫不上驕娘什麽忙,不像曾家,雖然不及顧家烜赫,但族中泰半在朝,以臣妾愚見,也是曾老不肯入朝,不然哪有今天的顧半朝?唉,人比人氣死人啊,論才具,曾家的幾位爺,我家的這幾個,拍馬也趕不上啊!”

這也正是曲氏擔憂的,雖然康王府得曆任帝王倚重,可誰能保證以後呢?因此周承輝的妻子不論是出自跟自家有姻親關係的丁家還是曆來交好的楊家,都比出在從來沒有過來往的曾家要強。

“臣妾有一件事想跟老娘娘有個人情,不知道老娘娘能不能給臣妾個恩賞,”郭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像老娘娘看到的,臣妾到了這把年紀,兒孫倒是都在膝下,可偏卻沒有一個能指望得上的……”

郭氏膝下沒有指望得上的兒孫,這一點兒曲氏也挺替她遺憾的,“你也是太心急,老大幾個雖然沒有建什麽功業,可京裏那些仗著家世飛揚跋扈的紈絝你沒見?”

要叫曲氏說,隻要能給她這麽幾個大孫子,平庸些她也認了,“再說了,底下這幾個小的,我看著都是聰明靈秀的模樣,好好教導,將來未必成不了器,”對於大家族來說,隻要有人,就有希望,何況郭氏能將兒孫們拘的不出去惹是生非,兄弟之間友愛關懷,也算是郭氏的能耐了。

曲氏原以為,郭氏拿自己不爭氣的孫子來打頭,為的就是引起自己的同情,然後幫她在薑太後跟前說項,沒想到卻聽郭氏道,

“唉,等他們長起來還不知道要到何時呢,所以臣妾才想著,能不能請老娘娘跟王爺提一提,將仁桂,也就是老大家的次子,帶到宣化去尋個差使給他,也算是條出路,”郭氏期期艾艾的說出自己的請求。

替自己的孫子謀差使?曲氏狐疑的看了一眼郭氏,見她滿目真誠,“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呢,你也是的,此許小事,值得這麽鄭重的說?別說是你一個孫子了,隻要願意吃苦,幾個送來都成,”邊關可是個沒人願意去的苦地方,以是幾年一大戰,小戰就不斷的情景,就算是圖著軍功薄子上有個名字,京城裏的膏粱子弟願意去的也沒有幾個,楊家願意送孫子過去,就不是尋常人能下的決定。

“臣妾謝過老娘娘了,”雖然曲氏根本沒有當回事,可郭氏還是起身鄭重一禮,“現在臣妾唯一的念頭,就是看著小一輩們能有個著落,將來手足之間能守望相助,也就了了心事了。”

“這也是你的一番苦心了,”曲氏思忖了片刻,“左右這些日子王爺也沒有什麽事情,你隻管叫仁桂過來便是,待王爺動身的日子定下了,他隻管隨了去!”

郭氏向曲氏提出這樣的請托,除了為楊驕的親事再拉一個強援之外,也確實有借著周克寬的手培養幾個兒孫的目的,既然她聽從楊驕的建議不再硬逼著在讀書上沒有什麽天分的孫子們改了武事,那去戰場上拚功名也是必經之途,她要想得,就必須舍。

“姑娘,您真的準備去赴王府的宴?”因為聽到曲氏跟郭氏在說周徇的親事,楊驕便早早知機退,這才一進芳時院,青梅便忍不住了,這隻要去康王府,那就準沒有好事兒,楊驕的幾個丫鬟,已經視康王府如龍潭虎穴一般。

楊驕也覺得丁湘雲這個時候請客,裏麵必有蹊蹺,周徇越過周昧被立為世子,周昧母子是不可能輕易接受這個結果的,楊驕安排盯著周昧的人傳來的消息,這幾日周昧頻頻出入昌王府,隻怕還是在尋找挽回的法子。

以周昧的狠辣,將周徇從世子位上拉下來的方法中,最直接最有效就是毀了周徇,可這一般的毀法兒還不一定有效,隻有周徇死了,不但騰出了世子之位,而且,即使康王再不甘願,也不能叫康王的爵位無人承繼,那麽就算是知道下黑手的人是周昧,為了王府的傳承,也隻能咬著牙認了!

而周徇隻要跟馬家的親事定下,就會跟著周克寬往宣化去了,周昧又要被周克寬打發到揚州去,這樣一來,周昧想再動手就不容易了,楊驕回想著前世周昧的手段作風,隻怕張影心為了慶祝丁湘雲痊愈的宴席,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