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一百四十四、

張影心在後院跟母親訴了陣兒委屈,聽到周昧來接她了,也不好再久留,起身跟母親告辭之後,帶了丫頭出來跟周昧匯合。

“昌王那裏怎麽樣?可說什麽了?”張影心上了馬車,看到周昧毫無生氣的臉,就知道他沒有得到想到的結果。

周昧不想再提周琛跟他說過的話,轉而問道,“嶽母怎麽說?咱們就這麽認了?”

“聖旨已下,不認又能怎麽樣呢?我聽母親說了,你兩淮鹽政的差使馬上就要下來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了揚州,且得幾年回不來呢,”

想到自己初嫁時的躊躇滿誌,張影心掩不住心頭的懊惱,恨聲道,“這陣子府裏隻怕還有得忙呢,連我這個不得寵的長媳都聽說了,祖母要請了長興侯老夫人親自到歸德侯府為二弟提親呢!”

未來的弟媳馬蕊娘,張影心可是太熟悉了,在聽到老王妃看中她的消息之時,張影心也瞬間明白了這一定是一早就籌謀好的,甚至是,康王跟曲氏,從來都沒有想著要將王府留給周昧。

張影心仔細看著對麵蹙眉而坐的丈夫,他是嫡長,是舉人,相貌不俗,也沒有惡跡,更是王妃丁湘雲真心疼愛的兒子,為什麽偏偏就不得康王喜歡呢?

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周昧的生月了,一想到自己被丁湘雲蒙騙,堂堂的張氏嫡女,次輔掌珠,下嫁給了一個奸生子,張影心就像吃了隻蒼蠅一樣惡心!

“嗬嗬,我那個有出息的好弟弟可真是春風得意了,當了世子,再娶了歸德侯府的姑娘,”周昧狠狠的一拳砸在車壁上,歸德侯府可是太子妃的娘家人,鐵鐵的□□!

“二弟以親王世子之尊,求娶馬家姑娘,這是歸德侯府的福氣,”張影心不屑的看了周昧一眼,孰尊孰卑都分不清,怨不得成不了大事呢!

張影心眼中的不屑刺的周昧怒火中燒,“是啊,大少奶奶說的沒錯,就像當初我這個康王府嫡長子,看上你這個次輔之女,也是你們張家的大福氣!”

“現在你因為我做了榮國公夫人,可是你們張家女兒裏嫁的最好的一個了,這福氣著實不小,”周昧嫌剛才的話份量不夠,又刺了一句,這些日子,他真是內憂外患,焦頭爛額,張影心的氣,他是一點兒都不想再受了。

榮國公夫人?自己可是差一點兒成了王妃的人!張影心想反唇相譏,可一想到昌王如今的日子也未必好過,沈驪君這個昌王妃未來的日子也好不過不哪裏去,心裏又舒服了一些,默默的將頭轉向一邊,不再理會已經被爐火燒心的周昧。

見張影心不理會自己,周昧更來氣了,“怎麽不說話了?噢,我忘了,你怎麽會看上國公夫人之位?想當年你可是長春宮中的常客啊,是準備著做昌王妃的人,隻可惜,哈哈,張影心,你有沒有發現,咱們兩個還真是頗有類似,你呢,想當王妃,求而不得,我呢,想做王爺,卻生生被人搶了去!”

“你?!”張影心被周昧一通冷嘲熱諷,可周昧的每句話都說到了她的痛處,叫她啞口無言,當初她選擇下嫁周昧,可不就是衝著康王妃這個位子麽?

“是啊,咱們還真是一樣的可憐人,哼,我這麽說,國公爺心裏可舒服了?”張影心冷冷的盯著周昧,嫁個沒用的男人,自己可不最可憐的?“所以我打算認命了,國公爺也想開些,咱們收拾收拾,高高興興的去揚州赴任可好?”

認命?自己怎麽可以這麽輕易的認命?周昧封無法跟張影心開口說自己的身世,無法告訴她,他看重的不隻是康王這個爵位,他要報的是身上的血海深仇,如果就這麽輕易的認命,自己的親人,死的豈不是太冤了?

等周昧夫妻進了王妃丁湘雲的院子,正看到丁湘雲拉了周徇默默垂淚,而坐在她身邊的周徇,則是木著臉一言不發。

“這是做什麽?母妃身子不好,你還惹她傷心?”周昧看到周徇,臉登時沉了下來,世子又如何,他還是長子,是周徇的親兄長。

如今的周徇已經不再是那個天真懵懂的傻小子了,周克寬再糊塗,訓練起繼承人來卻是從不手軟的,初到宣化的半年,周徇每日都跟軍營裏最低等軍士吃住在一起,後來甚至跟著他們一起出去跟來犯的小股韃子真刀真槍拚殺了兩回,而這些風雨,不但磨練了他的身體跟意誌,也將他那顆脆弱的心吹打的硬了起來。

尤其是在發生過自己“醉臥”倚蘭院之後,在祖母跟姐姐的提醒下,周徇已經看清楚了母親跟兄長的心思,雖然這個認知叫他無法接受,可是如今的周徇已經不是那個遇事隻會問為什麽,隻會偷偷哭泣的孩子了。

若是隻為母親生養之恩和手足之情,周徇可以毫不留戀的放棄康王府的榮華,可是他是從宣化回來的,看過了邊關百姓水深火熱朝不保夕的生活,知道了康王府數代在大晉朝堂屹立不倒的根本,尤其是現在整個大晉,除了駐守宣化線的康王,跟薊遼的威遠侯李大勇,其他幾邊都無悍將把守,時不時就會有韃子來襲。

這樣的情勢,周徇心中再難過,也清楚的知道他不能將世子之位跟宣化的未來的兵權交給手無縛雞之力周昧,那樣的話,他愧對的不僅是為康王府犧牲性命的數代先祖,也愧對相信隻要有康王在,他們便能過上安穩日子的宣化百姓。

丁湘雲看到周昧回來了,連忙掙紮著起身,口中嗔道,“你說徇哥兒做什麽?他還小,不懂事呢,這不我病了這麽久,難道見他一麵,你這一吵鬧,徇哥兒又該走了……”

“他敢?!”周昧看著小小年紀便足足高了他半頭,比他還強壯了許多的周徇,冷哼一聲,“長兄為父,我教訓他兩句難道錯了?我就不相信,他做了世子,就敢將這我這個長兄不放在眼裏!母妃就是太慈愛了,才將他寵的這般沒有規矩,您病著,做兒子的難道不正應該每日過來侍疾?”

“大哥說的是,不論什麽時候,你都是我的大哥,”周徇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周昧,並不計較他的失態,“前些日子母妃病著,祖母封了院子,我每日都到母妃院外給她請安的,倒是沒有怎麽見著大哥。”

周徇話一出口,周昧的臉就紅了,他自然不能過來,因為他也同時被禁足在外院,若不是因為周徇被封為世子,隻怕他們母子兩個,還都出不來呢!“哼,明明知道母妃心情不好,還惹她流淚,這就是你的孝心?”

這個時候還想著給自己按個不孝的名聲?周徇轉頭看著兀自垂淚的丁湘雲,一陣兒心寒,“這些日子父王也被氣著了,恰母妃跟大哥都病著,兒子便常隨侍在父王身邊,母妃也覺得兒子是個不孝的?”

“怎,怎麽會呢?你父王不舒服,我也病了,自然就得你多替我跟你大哥一些,這也是你的孝心,”雖然心已經偏到了極點,可是丁湘雲卻不希望被周徇發現。

就算是曲氏人證物證俱全,周徇也隻當是母妃不相信自己會真心對待哥哥周昧,因此丁湘雲一被解禁,周徇就跑到她身邊,將父王周克寬為什麽會選自己為世子的理由跟丁湘雲解釋了,也再三保證,以後他會敬重兄長,母妃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周徇倒是表明心跡了,甚至做出了將來跟哥哥一同住在這座禦賜的王府,並且王府所有的一切,都會照著丁湘雲的意思來分配,絕不會因為他做了王爺而叫兄長吃一點兒虧,可是丁湘雲要的卻不是這些,在她眼裏,周克寬欠她的實在太多太多,就算是將整個王府送給她們母子,也是遠遠不夠的,何況現在世子之位歸了周徇,將來這王府的大半家產,也是要依律留給周徇的,而自己的兒子,包括他的子孫,終將遠離康王府的榮華,漸漸成為宗室裏不被重視的旁枝,這是丁湘雲無法接受的。

如果以前在跟兒子一起算計次子的時候,丁湘雲還有一絲為人母的不忍跟愧疚的話,現在,她跟周昧一樣,對不肯念骨肉之情舍棄世子之位的周徇,心裏隻有怨恨了,對於他的保證,也是壓根兒不相信的。

丁湘雲心裏對這個奪了自己兒子世子之位的次子已經全無母子之情了,可她心裏清楚,現在在王府,在康王的心中,自己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影響力,這個時候跟一向親近自己的次子是萬萬翻不得臉的,“你哥哥也是想你了,再加上我又病了,心裏著急,才會訓你幾句,雖然你是世子,但他是你親大哥,說你也是為你好,你可不能存在心裏,把你大哥往壞裏想,傷了手足之情。”

手足之情哪裏會有世子之位來的重要,周徇心中傷感,再看母妃憔悴的模樣,心裏有怨,可還是不忍心違著丁湘雲的心意跟周昧計較,頷首稱是,“母妃放心,我們是同胞手足,我自是不會因為幾句話跟大哥生分的。”

周昧對周徇的“大度”很是不以為然,如果真的當他是大哥,就不會成天隻顧著討好周克寬,抱著世子之位不放了,他裝作沒有聽到周徇的示好,提袍在丁湘雲身邊坐下來,“母妃喊我們回來,可是有事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