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一百三十四作詩

常錦瑜還真是奔著楊驕來的,因此看到遠遠的楊驕已經站了起來,心裏挺高興,“我正想尋人說說話呢,就看到你了。”

“這不,我一看啊,就知道錦瑜你是來尋我的,”楊驕拉了常錦瑜的手道,將馬蕊娘介紹給她,等兩人廝見之後,才又道,“我也許久沒見你了,連明春,這陣子也光顧著她的親事了,連個條子都懶得給我遞一張。”

“嘁,那就是個沒良心的,現在隻想如何備嫁妝了,我幾次下帖子,她都推托著不肯出來呢,也得虧她那個性子,怎麽就能關得住,”常錦瑜見楊驕跟她態度親切,心裏也十分歡喜,拉了她的手坐下。

馬蕊娘沒想到自己居然在楊驕這裏碰了個軟釘子,不過她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有些事人家不願意,馬家也有自己的辦法,何況從內心講,她也並不真的希望妹妹去給人做妾,哪怕是皇家呢,君不見盛寵多年的顧氏,一句話便幾起幾落,而鄭皇後,再不得寵,隻要不犯錯,就穩坐中宮,

“常姑娘怎麽不在那邊兒與她們一道兒寫詩?”工部侍郎常景龍馬蕊娘知道,但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楊驕還跟常家的女兒交好了,但以常景龍資政殿學士,工部侍郎的身份,他家的女兒,應該也在甄選的範圍之內,馬蕊娘看著一身銀紅軟緞褙子的常錦瑜,笑問。

“是啊,我可是常聽明春誇你是個才女,沒想到你居然也學我們逃了出來不成?”楊驕也奇怪這個時候,常錦瑜怎麽單獨出來了,“今天顧家也來了好幾位姑娘,我都沒有見過,不知道你跟她們熟不熟?”

常錦瑜自知憑自己的家世,是不可能成為太孫妃的,而做什麽太孫嬪,她根本沒有興趣,所以幹脆也躲懶兒避了出來,現在遇到楊驕,正好跟她說說話,省得一個落單,“明春那張嘴你還不知道?有一她都能說出十來,我也就在她跟前裝裝才女罷了,如今有曾姑娘在,我就不出醜了,你問的顧家姑娘,顧四跟顧七我都認得的,剩上那幾個,見的少,隻是不知道,怎麽請了她們來了?”

常錦瑜不知道德陽公主為什麽請了顧家人來,連顧家的那幾個姑娘也不知道,但她們心裏清楚,這於她們來說,是多麽寶貴的機會,因此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兒表現,希望能一鳴驚人,為自己的謀得一個好未來。

“楊姑娘,我家郡主請你過去一趟,”幾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就見一個公主府的小丫鬟過來,一福道。

看來這是有後續了,楊驕無奈的向馬蕊娘跟常錦瑜一笑,“郡主見召,我是推也不能推的了,你們,”

“在這兒坐了半天,也怪沒意思的,咱們一塊兒過去看看她們的詩寫的如何了,”馬蕊娘率先起身。

常錦瑜出身有限,容貌也不出挑,因此也不擔心自己成為諸人的目標,這個時候,也不好棄楊驕而去,“是啊,我估摸著她們詩也該作好了,咱們一道兒過去看看。”

“楊姑娘來的正好,”惠然郡主看到楊驕,倨傲的點點頭,隨手一指長案上擺著的一張張白宣,“你來幫你挑上幾首好的,我好給母親送過去,”

叫自己來選?楊驕環視四周,淺淺一笑,“郡主真是太抬舉我了,那邊公主跟昌王妃還有各府夫人們都在,咱們怎麽能妄下決斷?何況雖然楊驕不才,也知道詩以言情詠誌,不論今天孰有孰劣,都是大家的心血之作,理當敬獻到公主跟前,郡主說是不是?”

這下楊驕又將球給踢了過去,惠然郡主這是鐵了心跟自己過不去了,還特意叫人將自己喊過來為難,自己若真的拿大去品評那些詩作,可就將整個盛京城的閨秀都得罪了,現在她倒要看看,惠然郡主會不會傻乎乎的去裁汰優劣。

“楊姑娘說的有理,咱們也不過是隨興之作,哪裏真的去爭什麽高低?送到公主跟前,也不過是博長輩們一樂罷了,”顧湘睨了惠然郡主一眼,一個十歲不到的小童,不過是仗著身份,也敢來品評她們的詩作?

太子一派對顧家成見頗深,惠然郡主對姓顧的自然沒有好感,見顧湘出來支持楊驕,小臉一板,“怎麽?本郡主想先看一看,免得真有什麽不拙劣的詩作汙了我母親的眼,有什麽不對的?還是你怕你的詩被貼出來叫人笑話?哼,什麽顧家,我看也不過爾爾!”

“郡主,不可胡說,”若不是自己的姐姐不肯走,項妙儀都想找借口回自己家了,“誰不知道顧姑娘品貌才學都是一等一的,連顧相也曾經感歎顧姑娘不是男兒,不然定能為顧家奪一個狀元回來,她的詩又怎麽會不是佳作呢?”

權家是顧氏的人馬,權蘭婷又深知顧家的女兒是絕無成為太孫妃的可能的,“是項姑娘說的是,湘姐姐的才學,我也是深為佩服的,若不是怕掃了大家的興致,有湘姐姐在,我原本是連筆都在想動了的。”

這是做什麽?全都跟自己過不去?惠然郡主擰眉環視,項嘉月可是說了,她是郡主,是除了公主跟王妃,她的身份最高,而且這兩人一個是自己的母親,一個是自己的嬸娘,就算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也不可能當眾責罰她的。

可現在的場麵卻在惠然郡主的意料之外了,這些人仿佛一個個都站在了楊驕身邊,她茫然的看著四周,氣的小臉兒通紅,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郡主,既然剛才楊姑娘那麽說了,不論咱們誰的詩都是心血,沒有優劣之作,那不如請楊姑娘也寫上一首,顧姑娘不也說了麽,隨興之作,”莫清婉在一旁掩口笑道,“以前不是聽驕娘說過,你可是跟著阮氏女習過文的,想來不通文墨這樣的話,不過是戲言罷了。”

“對,清婉姐姐說的沒錯,來人,將書案給我騰開了,咱們看看楊姑娘的詩怎麽樣?”惠然郡主大喜,也不等楊驕開口,直接吩咐道。

今天凡是來公主府的姑娘,都是有可能成為太孫府中人的,所以彼此間也沒有多少情誼可以顧慮,甚至惠然郡主這麽咬著楊驕不放,她們心裏也是樂見的,都默默的將身子退到一邊,給楊驕讓出了一條路來。

“驕娘,你,”馬蕊娘抬步上前,準備替楊驕說話,這寫詩可不比練字,隻要功夫下到了,縱使天賦有限,那字也是可以見人的,而楊驕,可是從來沒有見她動過筆的,今天是鐵定要出醜了。

“馬姐姐不必擔心,今天我原本是想著有顧姑娘曾姑娘這幾位珠玉在前,就不在眾人麵前獻醜了,可有人都開了口了,我要是再一點兒麵子都不給,豈不是像怕了誰似的?”楊驕輕嗤一聲,用眼角掃了一眼莫清婉,如同看一件髒東西一樣,完全不掩飾麵上的厭惡。

莫清婉被楊驕這麽當眾嫌棄,氣的臉色發青,可她激楊驕寫詩,楊驕也接招兒了,此時再跟她嗆聲,未免就不智了,她搖著手裏的水墨素絹扇,挑釁的回了楊驕一笑,別人不知道楊驕,她還不清楚麽?楊清玉可是跟她說的很清楚了,郭氏不學無術的,自然也不懂的如何教孫女兒,楊驕也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加上有郭氏會巴結兩宮,才在勳貴圈子裏有那麽一席之地,今天,她就要叫大家看看楊驕的斤兩,也絕了楊驕的太孫妃之路。

楊驕走到書案前,隻看著滿湖的荷花並不說話,而身邊的青蘋跟青梅訓練有素的鋪紙磨墨。

一直冷眼旁觀的丁穎跟曾薈不由交換了個眼神兒,就看這兩個丫鬟熟練的模樣,說楊驕胸無點墨,隻怕傳聞有些誇大了。

楊驕待青蘋兩人準備好了,走過去直接提筆毫不遲疑的一書而就,“曲沼芙蓉映竹嘉,綠紅相倚擁雲霞。生來不得東風力,終作熏風第一花。”(元-何中)

待墨幹了,她緩緩退到一邊,笑道,“叫諸位見笑了。”

楊驕確實不長此道,但她是在幾天前,便收到了周承輝借青蘋傳的口信兒,說是德陽公主要辦賞荷會,如今雖然她不是太孫妃的大熱人選,可畢竟也兩宮的考慮範圍之內,再想像以前一樣,推一句不擅此道便可以輕易躲過那是絕無可能了。

因此楊驕便早早的嚐試著寫了幾首詠荷的詩來,又請了六叔幫著斧正,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今天還真是派上了用場。

“生來不得東風力,終作熏風第一花?”

這是什麽意思?她是要告訴大家什麽嗎?楊驕此句一出,整個湖心亭都安靜下來,大家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些許審慎。

“沒想到楊姑娘還有如此高才,跟你一比,我們寫的,都不用看了,”曾薈率先開口,“品此詩確如楊姑娘所說,以詩言誌,楊姑娘的誌向,吾等不及啊!”

原本楊驕是不打算用這首詩的,可剛才馬蕊娘的一番話,還是叫她吃了心,難道楊家就真的弱的需要去跟人談條件,自己就差的要早早就將周承輝身邊的位置讓出去,才能換得太孫妃的榮光?

意氣之下,楊驕提筆將這首詩寫了下來。

“不過是一時隨興而作,經不得曾姑娘推敲,叫諸位見笑了,”既然做了,她也不怕別人的猜度,楊驕微微一笑,將自己的詩放在案上原來的那摞詩稿中,含笑在馬蕊娘身邊坐下。

“稟郡主,公主知道姑娘們都做好了詩,叫奴婢拿過去給大家瞧瞧,”一個青衣丫鬟過來,向惠然郡主一禮道。

惠然郡主完全沒料到楊驕還真能寫出來詩,她年紀小,書讀的也不多,可是就看別人足用一柱香時間才寫出一首,而楊驕被臨時叫來,當著眾人的麵一揮而就,再看之後諸人的臉色,她也猜到了,楊驕那詩一準兒寫的不賴。

“那不都在那兒嘛,你拿去吧,”惠然郡主從鼻子裏冷哼一聲,“詩寫完了,咱們這回做什麽?楊姑娘,你詩做的不也挺好的嘛,幹嘛說自己不會?我聽人家說,你還不擅音律?隻怕又沒說實話吧?來人,將琴抱上來,咱們聽聽楊姑娘的琴藝如何?”

這是跟自己頂上了?作詩楊驕還可以提前準備的話,這撫琴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楊驕微微一笑,撫了撫自己胸前的玉鎖,“郡主怎麽老是為難臣女啊?這亭中擅音律者比比皆是,而且這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再聽臣女拂上一曲,壞了公主跟沈王妃的興致……”

“我今天路上耽誤了些功夫,聽外頭帶路的婆子說,今天項駙馬在外院也宴著客呢,靖國公一早就到了,”常錦瑜看了一眼惠然郡主,小聲道。

原來靖國公真的來了?亭中的閨秀們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雖然她們也有猜測,可到底不敢肯定,現在常錦瑜透了實底,那就不一樣了,現在不管楊驕到底是不是真的擅琴藝,她們都不能再叫她出來了,萬一又是個中高手,豈不是再給了一次叫楊驕出風頭的機會?

若真像楊驕說的,她真出了醜,壞了德陽公主的興致,以她的脾氣,隻怕就叫大家早早散了,不等於自己也跟著錯失了展示的機會?

“郡主還是不要逼驕娘姐姐了,姐姐她是真的不擅音律的,”馬芯娘俏生生的站起身,“驕娘姐姐這個人啊,向來就是有一說一的性子,”楊驕次次說不擅文墨,這回卻一鳴驚人寫了好詩。

馬芯娘是再不會給楊驕出風頭的機會了,她向一直安靜的待在一旁的沈苾芬笑道,“沈姑娘請恕我無禮,您跟王妃是姐妹,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稱號才好了,不過您初到京城,禮當您先來才是。”

這次來做客的姑娘們都是由惠然郡主在湖心亭招待的,沈苾芬雖然跟誰都不熟悉,可還是跟著一道兒來了,隻是顧忌她的容貌跟身份,沒有人主動與她結交。

現在馬芯娘直接將矛頭轉向她,她又如何聽不出來馬芯娘話裏的意思,“馬三姑娘不必如此,雖然我堂姐貴為王妃,可是沈家跟歸德侯府卻是相交多年,咱們與往常一樣,平輩輪交便可。”

“我初來是客,既然馬三姑娘開口了,我就拋磚引玉好了,”說完也不等馬芯娘再說什麽,便從身邊的丫鬟手裏接過一隻鳳眼笛,倚著闌幹,吹奏起來。

沈苾芬今天穿了件月白色半臂,半臂不知道是用什麽料子織就的,此刻她又正處在亭子邊,上午的陽光照在她身上,衣裙便折射出深淺不同的光來,濃的如湖中的碧水,淡的卻像天際的孤雲。

今天沈苾芬也沒有用那些眾人皆知的名曲,而是選了一首笛音並不高亢嘹亮的曲子,那笛聲低緩,如一匹上好的絲綢,在凝碧湖上輕輕撫過,與沈苾芬的氣質神韻渾然天成,竟叫人生出一種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感覺

沈苾芬一曲作罷,許久才有人輕輕撫掌,楊驕看著最有資格競爭太孫妃之位的幾個姑娘,饒是養氣功夫再好,此刻麵上的笑容,也都像掛了張麵具一樣。

而不遠處與湖心亭以九曲竹廊相連的一處竹亭上,沈驪君正矜持的向德陽公主道,“我這個妹妹,平時不怎麽喜歡出門,也就在自己院子裏,讀讀書,練練琴,為這個,家裏的大祖母還將自己的嫁妝,九瑗琴賞給了她。”

九瑗琴是傳世名琴,若是在沈苾芬手裏,那這丫頭的琴藝隻怕不在笛子之下,德陽公主瞟了一眼過來給各府夫人請安之後,便坐在自己身邊並沒有離開的周承輝,見他隻拿著丫鬟送來的詩作不語,抿嘴笑道,“承輝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