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玉鎖
楊驕跟著郭氏王氏來的不早也不晚,正遇上也在二門處下車的甘氏跟權蘭婷,甘氏看到楊驕,眸光一閃道,“今兒難得,驕娘也來了,你這孩子也是的,性子也□□靜了些,怎麽就不愛出門兒呢?”
“祖母時常教導,女兒家貞靜為要,說女兒家不比婦人,”楊驕抿嘴一笑,看了一眼權蘭婷,“這次也是公主下了帖子,又聽聞公主府凝碧湖上新荷初綻,心裏好奇,便跟著祖母過來看看。”
如今是六月份,正是荷花初放的時節,德陽公主尋的借口自然是最應景的。
“可不是麽,我家蘭婷最是愛蓮不過,還說今天沒準兒就得了好詩好畫兒呢,”甘氏知道楊驕不擅詩畫,脆聲道,“到時候驕娘可得好好指點指點一二。”
甘氏話音兒剛落,楊驕就看到歸德侯府的車駕到了,待馬蕊娘扶了世子夫人劉氏從車上下來,楊驕才笑道,“這不,又來了個懂詩的,到時候蘭婷可要好好跟芯娘切磋切磋才是。”
馬芯娘人還沒有下車,就聽到有人提她的名字,挑簾看時,原來是楊驕跟權蘭婷,心裏不由冷哼一聲,麵上卻帶著天真的笑,“驕娘姐姐是說我麽?不巧,正被我捉到了,妹妹可沒有得罪你,你千萬要口下留情才是啊!”
這小丫頭,也學會逗心眼兒了,楊驕親自過去扶了馬芯娘,揚聲道,“妹妹可冤枉我了,這不甘夫人說今天公主府裏的荷花開的好,蘭婷要寫詩呢,我說啊,這要寫詩,一準兒得有芯娘在才成,滿大晉誰不知道,歸德侯府出了位小才女?”
“芯娘快給郭老夫人見禮,”自己這個妹妹還真是,這大庭廣眾之下,馬蕊娘歉意的衝楊驕笑笑,吩咐馬芯娘道。
“不必啦,咱們還是趕快上轎吧,不然一會兒啊,就將這二門都給堵上了,後頭的人豈不是得站在日頭底下苦等?”郭氏不以為意的擺擺手,率先上了小轎,領著楊家人頭裏走了。
公主府宴客,項家嫡親的另兩房一早就過來幫忙了,項家大太太趙氏跟二太太莫氏已經在德陽公主宴客的燕綏院門前幫著迎客了。
項家大太太趙氏是項老夫人的侄女兒,如今也是項家的當家太太,而二房的莫氏,則是榮威侯府莫家的女兒,細論起來,跟長興侯府楊家,還有拐彎兒親,隻是西府老太太被另葬,莫家跟楊家論親,就隻以小莫氏這頭兒論了。
莫二太太自娘家出了個死後入不得婆家墳地的姑母之後,在項家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婆婆趙氏在德陽公主跟前,是個和藹好說話的長輩,在她的麵前可不是,而她的兩個女兒項嘉月,項妙儀也因為這個,在親戚姐妹中間抬不起頭。
現在看到郭氏過來,莫二太太再告訴自己,不能失了項家的身份,可臉上的笑容還是出賣了她,那腰彎的也不情不願,“見過郭老夫人,老夫人到的可真早,”
趙氏是項家長媳,對自己這個弟妹又最是了解,看她麵色,就知道這人要是控製不住,不定說出什麽不好的話來,忙攔在她的前頭,向郭氏一禮道,“妾身帶老夫人進去,我家公主問了幾回,就等著老夫人過來呢!”
郭氏哪裏不知道莫二太太那點兒小心思,微微一笑,也不理會莫二太太,直接扶了趙氏的手,隨她進了燕綏堂。
“老夫人來了,”細論起來,從鄭氏到德陽公主,都是受過郭氏恩情的,但德陽公主並不像鄭氏那樣,覺得是理所應當的,對郭氏還是很尊敬的,“您是皇祖母的座上賓,我也是您的晚輩,我哪是還能受您的禮,”邊說,邊親自扶了郭老夫人坐在她的身邊。
燕綏堂裏,已經坐了幾家夫人了,曾家這次老夫人沒來,來的是曾家大太太文氏跟曾家三太太,也就是曾薈的母親秦氏,郭氏一一跟她們打了招呼,又推辭了一番,見實在卻不過,才在德陽公主身邊坐下。
未幾甘氏也領著權蘭婷,劉氏帶著馬蕊娘姐妹,也都到了,已經落座的又都起來一番寒暄,楊驕行禮裏掃了一眼,除了丁穎,今天還來了不少自己不認識的姑娘,看來這次賞荷宴,如她猜的那般,給太子選側妃的目的更多一些。
等大家都坐了,德陽公主向諸人道,“我也是在府時悶的緊了,便尋了個由頭請大家過來說說話兒,也叫我家惠然見見京城裏的姐姐們,”說著便招手將自己的女兒叫了出來。
惠然郡主年紀雖小,但在燕綏堂裏,除了德陽公主,身份是最高的,她出來了,包括郭老夫人在內,都連忙起身。
其他人德陽公主無所謂,但郭老夫人的禮,女兒是絕對不能受的,“老夫人您隻管坐著,惠然過來見過老夫人,當初娘生你的時候,差點兒丟了半條命去,要不是老夫人出手,娘隻怕也不會再有你弟弟了。”
“公主謬讚了,公主福厚自有天佑,又是多子多福的命格兒,哪裏是臣妾的功勞,而且自古君臣有別,郡主雖然年紀小,但卻是皇上親封的郡主,臣妾怎麽能受郡主的禮?”郭氏邊說邊從紫鶯手裏拿過一隻荷包,“小玩意兒入不了郡主的眼,郡主留著賞人吧!”
惠然郡主可沒有感謝郭氏的心情,她沒有接郭氏奉上的荷包,緊緊盯著郭老夫人道,“既然老夫人說是小玩意兒,那我也就不要了,省得還得賞人怪麻煩的,”
“惠然,你胡說什麽?”德陽公主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給郭老夫人一個下馬威,就算她是郡主,也太無禮了,“你的規矩呢?”
郭氏也不是頭一回見惠然郡主了,隻不過以前多是在坤德宮裏見的,隻記得是個安靜的孩子,並不像德陽公主那樣口齒伶俐會討長輩喜歡。
她萬沒想到今天,這丫頭會來這麽一下子,郭氏掃了一眼跟在惠然郡主身後的兩個項姑娘,微微一笑道,“郡主說的有理,郡主是皇上唯一的外孫女兒,什麽樣的寶物沒見過,我這小小的玉牌,確實不算什麽,那今兒我就倚老賣老一回,不送郡主什麽了。”
燕綏堂裏公侯夫人也坐著好幾位,誰也沒有想到,郭氏居然順水推舟,將荷包收了起來,而且什麽也不打算再給惠然郡主,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從身上挑一件精品出來,叫惠然郡主滿意了?
惠然郡主也沒有想到郭氏會是這麽個態度,可她進來的時候,已經下定了決心了,想要的東西,一定要拿到手才成,“有一樣寶物,我就很喜歡,不知道郭老夫人肯不肯送給我呢?”
還有這麽張嘴問人要東西的?整個燕綏堂都靜了下來,連外頭又有客人來,丫鬟們都沒有敢再往裏報,隻等著裏頭有了下文,才敢開口。
德陽公主已經被自己這個女兒給氣的變了臉,可現在不是教訓女兒的時候,“惠然今兒是怎麽了?咱們不是說好了,今天你可是主人,要幫著我招呼客人呢,快過來坐下,嘉月將你妹妹帶過來,”
項嘉月跟項項妙儀都是項家二太太莫氏的女兒,項嘉月居長,是項家的三姑娘,項妙儀是行五,因為是嫡出,才能夠到德陽公主府來陪著惠然郡主。
見德陽公主已經發話了,惠然郡主還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項嘉月也不敢去勸,隻是為難的看著德陽公主,訥訥無言。
項妙儀還是比較了解惠然郡主的性子的,知道她是又犯了強性,現在是怎麽也不會聽著德陽公主的,倒不如將人哄走了,“郡主,今兒您不是要幫著公主招待各府來的姑娘麽,咱們先到凝碧湖那兒看看船都準備好了沒,一會兒您不是還準備請大家遊湖麽?”
惠然郡主瞪了項妙儀一眼,甩開她的手,不是她不聽勸,而是今天這番作為,她是有意為之。惠然郡主並不像大家想的那樣,因為郭氏是德陽公主敬重的人,便對她多一份敬重,相反,她還很討厭這個成天在兩宮跟前溜須拍馬的老太太,就像項嘉月跟她哭訴的那樣,若不是因為這個姓郭,莫家哪裏會落到今天的地步,而項嘉月又怎麽會成為眾人恥笑的對象?
在惠然郡主心裏,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隱密,她根本不覺得郭氏幫母親治好身子有什麽值得感謝的,若不是郭氏,那她就是德陽公主小女兒,現在弟弟項駿所享受的全部寵愛,就都是她的。
所以今天惠然郡主卻不打算就這麽將這件事糊弄過去,她貴為郡主,又是德陽公主之女,若是跟郭氏開口被拒,這以後的麵子往哪兒擱?而她也不相信郭氏敢真的拒絕她,她一個九歲的小姑娘不懂事,難道郭氏也不懂事會跟她一般見識不成?
因此她回頭一指坐在王氏身後的楊驕,“我想要她脖子上的玉鎖!”
楊驕一直密切關注著堂上的形勢,惠然郡主一發瘋,她就想到了跟在惠然郡主身邊的兩個外家是榮威侯府的項姑娘,不過沒有郭氏的允許,她是不會貿然開口的,隻是安靜的坐在那裏,含笑看著緊繃著小臉兒的惠然郡主,仿佛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姑娘。
“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眼皮子淺的東西?!還不趕快下去?!”德陽公主已經再也裝不出笑臉了,她這個女兒一向性子孤拐,平時跟她也不算親近,可德陽公主自問沒有虧待過她什麽,怎麽就能丟人到,直接開口叫旁人脖子上掛的物件兒?
自己這個親娘,眼裏隻有弟弟項駿,從來沒有將她這個女兒放在眼裏過,如果現在鬧著要玉鎖的是項駿,隻怕她已經向郭氏開口了,惠然郡主冷哼一聲,甩開項妙儀的手,走到郭氏跟前,“郭老夫人願不願將那枚玉鎖送給本郡主呢?”
剛才她在堂內,已經聽項嘉月說了,楊驕脖子上掛的那枚玉鎖來曆不凡,原是跟自己外祖母的皇後玉璽出自一塊籽料,在大晉再無第二枚了,她還聽到項嘉月在慨歎,這樣的東西,太後不賞自己的公主娘親,也不賞自己,偏偏給了郭氏這種諂媚之人。
這小姑娘是對自己有意見了,郭氏不動聲色的在項嘉月臉上掃一掃,向在座的各位笑著解釋,“也怨不得郡主一進來就看到了驕娘的玉鎖,那玉鎖還真是個好東西,當初我那老四媳婦給楊家添了頭一個姑娘,不但老身喜出望外,連宮裏的太後娘娘聽說了,也極為高興,特意叫人開了私庫將這枚玉鎖給拿了出來,在驕娘滿月的時候,賞給了她戴,郡主娘娘若是看中了其他的,老身一定跟驕娘說,叫她送了你,隻是這玉鎖是萬萬不成的,這宮裏賞出的物件,做臣下的隨便送了人,那可是欺君的大罪。”
原來是那枚玉鎖啊,德陽公主跟在在座的夫人們都現出了然之色,這樣的東西,人人想要,卻絕不是誰都能伸手的,“好啦,老夫人將這玉鎖的來曆都跟你說清楚了,太後娘娘的賞賜,豈是你說要就要的?快跟著你兩位姐姐下去吧,嘉月,看好你妹妹,若是再由著惠然任性,我就問你這個做姐姐的責任!”
啊?這,項嘉月被德陽公主嚇了一個哆嗦,她委屈的張張嘴,都沒再說什麽,倒是項妙儀一手拉了姐姐,一手拉了惠然郡主,向德陽公主曲膝道,“妙儀這就陪著郡主往凝碧湖那兒看看下頭人準備的怎麽樣了,”說罷手裏使勁兒,硬拉了惠然郡主出去,這個時候再鬧下去,不但惠然郡主,她們姐妹也休想落著好兒去。
幸好還有個項妙儀曉事,德陽公主狠狠的看了一眼依然擰著脖子瞪著眼睛的惠然郡主,冷冷道,“嗯,你們去吧,外頭的事兒是你們娘一手料理的,想來是不會出什麽錯的。”
見惠然郡主跟項嘉月項妙儀出來,外頭候著的人都活了過來,莫二太太一把抓了項嘉月道,“怎麽回事?公主怎麽會罵你?”
明明是惠然郡主不懂事,被當眾責怪的卻是自己的女兒,莫二太太想想都覺得冤的慌,“你們也是的,沒長嘴麽?話也不會說?還有那個郭老夫人,也真是的,不過是一枚玉鎖,就算是太後賞的又怎麽樣?咱們郡主可是嫡嫡親的曾外孫女兒,難得用不得枚玉鎖麽?”
一旁的趙大太太冷哼一聲,“弟妹還是先忙自己的吧,站在這裏叫客人們看笑話麽?”
“公主是什麽樣的性子,弟妹怕是久不進公主府,忘了,等回咱們府去,母親一準兒會叫弟妹想起來的。”
說罷彎腰向惠然郡主和聲道,“既然郡主要跟嘉月她們往凝碧湖去,那就先去吧,若是看到有什麽不妥當的,隻管跟那邊兒的管事娘子說,妙儀你千萬照看著姐姐跟郡主。”
這惠然郡主人雖然傲一些,但卻不是個見小的,更不是個不懂規矩的,這公然向人討要太後禦賜之物的事兒,如果說背後沒人挑唆,別說德陽公主了,連她也不會相信的,隻怕等今天的賞花宴一了,翻頭就是算細賬的時候,隻希望德陽公主看在項妙儀還懂事的份兒上,將她跟莫氏還有項嘉月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