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黑與遊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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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疏桐對著空蕩蕩的牆壁,思過……
叫你心慈手軟,叫你屢教不改,叫你一點眼力見都沒有!看看,還是著了老頭子的道兒了吧!
思過完畢,哀歎半晌,老老實實去了圖書館,拖了半箱書回來,差點哭出來。這麽多書怎麽拉回家?
剛想和家人打個商量,遲些日子回去,一把被奶奶哭天喊地的悲戚模樣給嚇回去了。
“好好好,我馬上就去買票,最快的……好好好……我知道了……奶奶,奶奶您別哭啊……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麽?……媽,你勸勸奶奶……誒,媽你怎麽也哭了?……”
蕭疏桐頭痛不已,蕭家的女人最擅長驚天動地人神共憤,這一點蕭疏桐和他老爸都是深受其害,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一點,也是日後閔先生要集中精力鬥智鬥勇的方向。
放下電話,蕭疏桐覺得耳膜還是嗡嗡響,以至於閔榛來電話時蕭疏桐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報酬?什麽報酬?”
閔榛也不顧他反對,直接把錢送到門口了。蕭疏桐看著來人遞過來的銀行卡,表情僵硬。這,這也太誇張了吧!
他搖搖頭,把卡推了回去。
閔榛攤手,“我說過定會重謝的。”
蕭疏桐頭搖都得咚咚響,堅決不收,“我什麽忙都沒有幫上,怎麽可以收呢?”
“那,”閔榛放緩了聲調,“總要讓我表示一下感謝吧,否則我怎麽過得去。”
蕭疏桐擺手,很豪爽地說道,“別別,你這麽說我聽著難受。人走江湖,舉手之勞何必言謝。”
閔榛微微一笑,也不接話,四下看了一眼蕭疏桐鼠窩似的的宿舍。“就你一個人住?”
蕭疏桐點頭,“本來還有一個哥們,交了女朋友後搬出去了,估計都快當奶爸了。”
閔榛回頭,“你呢?”
蕭疏桐不解,“我什麽?”
“女朋友。”
蕭疏桐哈哈大笑,“襄王有情也需神女有意啊!”
閔榛滿意地點頭,“缺少發現是人的通病。”
“你幹脆就說緣分天注定不就行了。”
“你相信?”
“相信!”蕭疏桐邊說邊把椅子上厚厚的一摞書推了下去,示意閔榛坐下。“我奶奶說,兩個人能走到一起,是前世的造化今世的緣分。就跟兩個半圓似的,隻有和另一個特定的人才能組成完整的圓,比如我爺爺和我奶奶,比如我爸和我媽。其他的人,再好再優秀也不會合適。”
閔榛認真地看著他,仿佛想要弄明白他臉上的戲謔是真心還是假意。
蕭疏桐翻箱倒櫃找杯子,折騰了半天,從桌子底下找到幾天前不幸中招的杯子的屍體。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攤攤手,“沒辦法了,要不我去隔壁借一個去。”
閔榛示意他別忙活了。將背往後一仰,從椅子角落裏掏出了一個硌人的東西。是一把折扇。閔榛笑道,“你還玩這種東西?”
蕭疏桐奪了過來,很瀟灑地啪的一聲開了。“但凡公子風流俠客,都有偏偏佳物,以彰其風度雅致。仗劍走江湖那叫俠,一扇動天下那叫仙。”
“你不是說你是俗人嗎?”閔榛笑道。
“對啊!”蕭疏桐點頭,“所以我不用扇子行江湖,我用它撓癢兼捶背。”說罷,將扇子折了,很沒風度地捶胳膊捶腿起來。
閔榛大笑,伸手奪了過來,手腕靈轉,展示了一下什麽叫風度翩翩。蕭疏桐驚訝,“你也會玩?”
閔榛好笑,“我也上過大學的。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是金庸十四史通讀的。”
“你也讀金庸?”蕭疏桐來了興趣,拉了椅子湊過去。
“小可不才,是當年寢室樓三十二洞七十六島主中掃書第一人。”
蕭疏桐的敬佩之色溢於言表,伸出大拇指,“太厲害了,我是全樓老幺。”
閔榛抿嘴。當年掃書完全是迫不得已。閔榛生性強勢,大學時又是學生會紀檢部長,嚴肅起來公事公辦,在寢室樓很是被隔離,同寢的同學見了也都抱頭鼠竄。後來沒辦法,高舉打入人民群眾內部的旗幟,成功挑下了號稱一目十行的掃書王,並且將這一美稱蟬聯四年整。男生就是這點好,隻要義氣相同趣味相投,很快就能放下那些有的沒的,迅速打成一片。閔榛也正如此才成功挽回人氣。大夥混熟了之後,發現閔榛這個人完全就是悶騷,平日看上去冷冷的,無聊起來窮凶極惡,護短起來又駭人聽聞。大學四年,他們那棟寢室樓愣是神鬼不犯妖魔不侵,把一班宵小給樂得啊,甘於臣服人下。後來甚至連閔榛太過受女生歡迎害得一班嘍嘍在對比之下被打入不合格品這一點都沒怎麽招人嫉恨,反而被美譽為寢室樓生產力的代表人物。
“不過,”蕭疏桐話頭一轉,撓著頭看著閔榛,“真難想象你上學時候的樣子。你居然……”
閔榛用扇柄敲了一通蕭疏桐的腦袋,笑罵,“我就不能有年輕的時候?十年前,我也才上大學!”
蕭疏桐吃痛,嘴上卻還故意感歎,“啊?十年前啊……我大概還上初中吧……”
閔榛無奈,開了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蕭疏桐凝神想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說,如果我們十年前就見過了,會怎樣?”
閔榛愣了,沒想到蕭疏桐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了。
蕭疏桐徑自接下去說道,“我覺得人和人相遇這種事情是最說不清道不明的。你想,十年之前我們肯定想不到會有一天遇見對方。你不覺得很神奇嗎?”
(旁白:弱弱地說一句,小桐,這句台詞應該是定情的時候說的,還在很後麵很後麵呢……)
閔榛目不轉睛地看著蕭疏桐,半天才開口,“如果我們十年前就見了,肯定不會有什麽。”
蕭疏桐沒明白,“為什麽?”
閔榛微微一笑,“十年之前,我還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們見了,又會有什麽交集呢?不過就是匆匆過客罷了。既然是緣分,就會是特定的時間在特定的場合遇上特定的人。早了遲了都錯了。”
(旁白:第一次看見兩個主人公沒見幾次麵就討論這麽深刻的人生問題。你們不是應該從互看不順眼,互相有意見開始展開情節的嗎?汗……
閔先生:我們多有深度,怎麽會追求那種沒新意的劇情呢。請問你有什麽意見嗎?
旁白【抹汗】:木,木有,請自由的……)
蕭疏桐略想了想,也點頭笑了,“也對。”說罷他擺擺手,“別覺得我太奇怪了,有時候我就是這麽意識流。習慣,習慣就好。”
閔榛執扇含笑。
過了片刻,閔榛指著蕭疏桐床上一堆疑似髒衣服實為行李的東西問道,“暑假要回家?”
蕭疏桐點頭,突然一拍腦袋叫了起來,“糟了!忘記買車票了!”
閔榛問,“買票?你家在哪兒?”
“反正不在本市。”蕭疏桐也不多說,找出電話,接通了美院吉林兒子的電話。
“喂,魏陽,你認識的那個票販子被抓起來了沒?……還逍遙法外呐,那就好,給我弄一張回家的火車票,就這兩天的……遲了我奶奶就要把我淩遲了……這你也要收回扣,你小子黑到家了吧……行了行了,先給我弄來再說,掛了!”
閔榛見他掛了電話,柔聲問道,“很急嗎?”
蕭疏桐歎氣,“也不是,就是……”家裏要炸開鍋了。轉頭一想到還沒著落的論文,又覺得人生慘淡。
閔榛隨手撿了一本書翻了翻,問道,“你都扛回去?”
哪壺不開提哪壺。蕭疏桐悶聲不響。
閔榛用手惦著書,似乎隨意地說到自己最近有一批線裝影抄本要轉手。
古書?蕭疏桐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自從秦禮言聲淚俱下地痛訴四樓古書害人匪淺,逼得自己賣身還債後,看到那副悲慘滅絕的模樣,他就不怎麽敢再去四樓了。
“是什麽?”
“幾本四庫全書裏的史料,可惜其中一本殘了。還有兩本嘉慶刻本,李贄的《焚書》和何良俊的《四友齋叢說》。”
說得蕭疏桐心癢癢的。閔榛善解人意,提議道,“要不要看看?”
蕭疏桐剛想說要,又覺得不大好。“你要賣了?”
“其實也不是很著急,隻是,你知道,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又沒用,想清空房子罷了。”
蕭疏桐想吐血。居然說古書占屋子,沒用你買來幹嘛。嗯?等等……“你是說書在你家?”
閔榛點頭,“怎麽樣,要不要去看看?”
蕭疏桐突然警惕起來,“你家在哪兒?”
閔榛說了一個小區名,蕭疏桐當下倒地。這麽遠,夠折騰的……
“要坐車去?”蕭疏桐虛弱地問道。
閔榛思考了片刻,答道,“當然,三四十裏地,我們備好幹糧一路走過去,大概也能在月亮升起來之前趕到吧。”
蕭疏桐搖頭想拒絕,閔榛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今天我開車,會很穩的。”
蕭疏桐猶豫。
“中途如果不舒服,我們立刻下車。”
蕭疏桐不好意思了。明明是人家盛情好意,為什麽自己這麽別扭。
“還可以吃點暈車藥,我車裏有。”閔榛實在是沒辦法,如果蕭疏桐真的連二十分鍾的車程都會暈的話,可想而知,未來他的生活將和暈車藥息息相關。
蕭疏桐徹底投降了。閔榛好像很高興,拉了人直接走了。
看到閔榛的車,蕭疏桐的第一反應就是好像新了。前前後後看了一遍才發現沒有別摸我的牌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認識的標誌。
蕭疏桐撇撇嘴,“你換車了?”
閔榛隻是笑。
就算蕭疏桐對於車不感興趣也沒有研究,他還是看出來這部車和寶馬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渾身上下都寫著三個字——我很貴!
“待會兒不舒服要跟我說。”看著蕭疏桐一臉就義的模樣,閔榛忍不住囑咐道。
不過,閔榛真的沒有騙人,他開得很穩很平,連急轉速停都沒讓蕭疏桐感到太大震蕩,還不忘時時開窗透透風。不知道是因為內心愧疚還是心理暗示,蕭疏桐覺得這種名貴車也有名貴車的好處,隻要不氣悶,坐起來還是很舒服的。
(寶馬哭泣,我也很貴我也很貴啊!)
看見閔榛的小別野,蕭疏桐的第一反應就是——好大啊!這個家夥果然很有錢!想想他比自己也大不到哪裏去,怎麽就這麽有差距。唏噓了一會兒,閔榛停好車,回頭看見人還是傻傻的,笑著把人招呼進了門。
家裏果不其然,裝飾得典雅有致,沒有蕭疏桐想象中的貴氣富麗,卻很有格調。
閔榛指了指沙發讓蕭疏桐坐下,轉頭進了廚房,朗聲問道,“你要喝什麽?”
蕭疏桐扭頭四處勘察地表情況,脖子都酸了,想都沒想就答,“龍井。”
閔榛拿著一個咖啡罐從廚房裏走出來,一臉為難,“抱歉,我們家沒有茶葉了。要不我上方錚馳家打劫一些,隻是他們家估計隻有碧螺春和毛尖。”
蕭疏桐揮揮手,“算了,我隻是隨口說說,隨便吧,白開水就好了。正事要緊。”
閔榛笑了,指了指樓上,“書房在二樓臥室旁邊,你順便可以參觀一下房子。我去煮咖啡。”
蕭疏桐聞言咚咚咚上了樓。打開第一間房,發現裏麵擺著一套看上去很高檔實際上也應該是很高檔的影音設備,牆壁貼滿了隔音瓷磚,看來是小電影廳。蕭疏桐痛心疾首地搖頭退了出來,又開了第二間,原來是主臥室。臥室布置簡單舒適,床卻很大,占了三分之一的地方。蕭疏桐就像那個童話裏的女仆一樣,每開一個房門就有不一樣的景象。那個女仆開了百來個門,蕭疏桐沒那麽不幸,開了第三個門就發現了書房。轉了一圈,發現閔榛的書房有夠大的,裏麵三麵牆都排著書架,整整齊齊碼著各式書籍。眯著眼仔細看了一下,發現其中有不少史學資料。蕭疏桐疑惑,他難道是曆史專業的?不可能啊……隨手抽下一本《資治通鑒》,翻開嚇了一大跳,頁眉頁腳處密密麻麻都用蠅頭小楷加了注腳和批注,字跡蒼勁有力。比自己的筆記還下功夫。
真是學曆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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