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我們的小日子(一)
經濟原理課上完次日,閔榛見了方錚馳,笑著跟他說小家夥終於想起來探究自己奸商本質問題了。
“哦?”方錚馳幸災樂禍,“很難搞吧。他們根本就不能理解其中的奧妙。”
閔榛笑,“是很難弄。不過我好奇的是他為什麽突然對房價感興趣起來。”
“小言那個書呆子都知道通貨膨脹,小桐還能不知道房價泡沫?”
閔榛搖頭,“我總不能承認GDP有很大一部分是我們貢獻的吧。如果他知道了,還不得把二十四史翻出來,一個奸臣一個鼠相地點出來和我對照。”
方錚馳看了他一眼,放下酒杯,“最近上頭文件動靜很大,我們這邊卻不聲不響。”
閔榛道,“沒錯,利用市場預期,確實是高招。不過,長不久,馬上就會見分曉了,大概也就是兩個月的事。”
“你怎麽看?”
“上頭說一定要辦,卻沒有說怎麽辦,辦到什麽程度。房價一定還會漲,但利潤肯定會縮。”閔榛慢慢品著手裏的酒,微微一笑,“這樣也好。財大氣粗卻蠻力幹的家夥被清出市場以後,運作會正常多了,反而能跟國際接軌了。”
方錚馳哈哈大笑,“好大口氣。你就確定自己能留得下來?”
“你說呢?”閔榛笑著反問。
方錚馳不語,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反正自己就押在閔榛身上,急什麽呢。
方錚馳不急,勞累的是閔榛。經常出差的結果就是他呆在飛機上的時間比在家裏還長。若說閔先生尚能忍受這種雲間日子,蕭疏桐就有點過不下去了。
蕭疏桐是一個勤儉節約的小孩,從小就被隔壁家的劉大媽譽為會過日子的不二人選。劉大媽當時是以什麽心態和什麽標準來得出這一科學論斷的我們姑且就不再討論了。且說蕭疏桐上了大學之後,雖然經曆了高考那樣慘痛的噩夢,還是積極圖強,基本上年年都能拿個獎學金什麽的。讀博之後,每個月的補貼也都是往家裏寄的。他對生活水平沒有深層次的追求,日常開銷也很少,娛樂活動基本沒有,對於享樂的認知基本停留在山頂洞人水準。為了防止發生裸?奔這樣的悲劇,很多時候蕭媽媽都是親自給蕭疏桐置辦衣服鞋襪的。
咳咳,除開生活自理這個參數外,蕭疏桐本質上來說還是一個宜室宜家的好男人。當然,這句話放在蕭疏桐已經奔向大同世界的此刻來說,並無多大意義。我們要說的是,為了能夠幫助家裏減輕一些負擔,蕭疏桐決定將自己的所有收入所得通通寄回家裏。雖然他的錢也沒有多少,但聊勝於無,蕭疏桐還是堅持認為自己應該這麽做。
在以前,蕭疏桐的開支基本限於吃喝這一類。現在,吃喝都有人負責,蕭疏桐的錢一下子就多起來了。閔榛不是沒有給他錢,但蕭疏桐始終認為拿人手短是不對的,堅持不肯收,收了也不肯動,想著法子退回去了。一來二去,閔榛也就不強迫他了。但吃人嘴短這件事情,蕭疏桐從來都是持保留意見的。
所以,如果飼主不在家,蕭疏桐就會陷入非常苦惱的境地。比如說,現在。
這個月的錢剛剛寄回家裏,蕭疏桐可謂一貧如洗。閔榛要出差,蕭疏桐沒好意思把人留下來,生生過起了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的解放前生活。囤積的泡麵所剩不多,連開水都是借來的,蕭疏桐一邊等著麵好一邊哀歎,早知道就把那張卡留下來的。
後悔似陳酒,一天濃似一天。蕭疏桐開始掰著手指算某人回家的日子,等得是心焦淚流。就算是開支不大的人,沒有錢在口袋的日子也是不好過的。況且蕭疏桐也是凡人,也食五穀。這幾天一天隻吃兩頓泡麵的日子都快把他逼瘋了。
你說蕭疏桐為什麽這麽委屈自己?確實,借幾頓飯其實還是簡單的。再不濟和閔榛說一聲,他就算人回不來,關照還是會到的。隻是蕭疏桐從來不擅長麻煩別人,也不會依賴。家裏頭那邊都悶聲不吭地瞞下了,更不會眼巴巴地去打擾別人。
這種性子往好裏頭說是有分寸知進退,往壞裏頭說就是一根筋不知變通活受罪。這世間的事,本就無誰欠誰,分得太清,有時候反而適得其反,比如閔榛就非常不喜歡蕭疏桐什麽也不說,一人承擔的個性。
有時候閑下來蕭疏桐也會好奇,閔榛喜歡的人應該會是什麽樣子。是很討人喜歡,很讓人疼惜的那種嗎?林謙曾經說過,閔榛的第一任情人好像是在大學裏認識的。那時候的閔榛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是像現在一樣喜歡照顧人嗎?
說到這裏,群眾們用腳趾頭想也明白了後麵的劇情。一個打著狗血旗號的故事,進行到主人公們都情定三生還沒完結,它想幹什麽?作者其實是沒什麽創意的,她能想到的東西,大家早就能猜透了。
沒錯,你想得沒錯,就是那個經典的答案!
一篇小說,它甚至可以沒有女主角(這樣的故事太多了吧?),但是它絕對不能沒有——小三。
小三,是不受國界,不受取向,不受風格影響而獨立存在的種群,是一類個體的總稱,有兩情相悅的地方就會有小三。小三的屬性很頑強,還能夠升級,能夠進化。他們沒有統一的外形,基本上來去無蹤,防不勝防。他們的出現,極大地促進了三十六計和**的再次興盛,也算是功德一件吧。
說到這了,你還看不看?還是看下去吧,看看蕭疏桐的受難日。
如果不出意外,那天下午閔榛就應該回到家了。蕭疏桐激動得午飯都沒吃——其實是因為飯卡裏一分不剩了——直接坐車去了閔榛家。盡管是大眾交通,蕭疏桐還是覺得公車有些貴,一趟下來,讓蕭疏桐徹底幹淨了。
兩袖清風飄進了“西施”,左等右等,飼主不來。蕭疏桐看完電視數星星,數完星星數手指,數完手指正考慮著要不要拖鞋數一下腳趾頭,這時候門開開了。
來人不是閔榛。
蕭疏桐站起身,定定地看著那人。那是一個身段修長,朗眉星目的男子,年紀大概與閔榛相仿。他拖著一個大行李箱,似乎一點也不詫異蕭疏桐的存在,徑自走了進來,將行李一仍,重重摔在了沙發裏。
蕭疏桐呆呆地站在原處,不知所措。
那男人伸了一個大懶腰,好像很累的樣子,休息了半天,才緩緩抬眼,問,“閔榛呢?”
“啊?”
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蕭疏桐,略皺了皺眉,“出差了?”
“啊?”蕭疏桐發現自己反應總是慢上一拍。
“算了,我要上樓先睡一會兒,倒倒時差。”說罷站起身,鬆了鬆胳膊。一回頭看見滿臉困惑的蕭疏桐,驀地一笑,“對了,差點忘記介紹了,我叫夏鵠。”說罷定定地看著蕭疏桐。
啥?嚇唬?蕭疏桐一時傻了,反應了半天才發現對方是在等自己說話,連忙道,“我,我叫蕭疏桐。”
“嗯。”夏鵠點頭,轉而笑了,“別被我嚇唬了,雖然我的名字也不是擺設。”
蕭疏桐愣愣地看著夏鵠上了樓,絕對的駕輕就熟。
此後的兩小時,蕭疏桐坐在客廳裏,非常鬱悶地撓頭思考,那個夏鵠到底是誰?看他的樣子,和閔榛應該是熟識,而且關係非一般,起碼在“西施”住過一段日子。
閔榛還是沒有回來,也沒有電話。蕭疏桐有些擔心又有些不安,既希望他早點回去,又隱約害怕他回來,就好像回來之後,什麽東西將不複存在一般。
這樣沒頭沒尾地想了半天,夏鵠已經醒了,披著一件晨袍下了樓。蕭疏桐眯眼看去,晨袍很陌生,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但看得出來是和閔榛的那些屬同一款的。
“難得難得,還能找到睡衣。”夏鵠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轉身又問蕭疏桐,“你在等閔榛回來?”
蕭疏桐點頭。
“他什麽時候回來?”
“本來說是今天的……”不知道為什麽,蕭疏桐總是覺得自己的氣場好像弱上一截,雖是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嗯,那肯定就是臨時有事,上了機場還被攔下來了。”夏鵠微微一笑,不以為然。
蕭疏桐突然有些難過,卻又說不出自己難過在什麽地方,隻好悶頭不說話了。
夏鵠又問,“喂,你餓了沒有?”
“啊?”
“去買些食材回來,我們先做飯。”夏鵠指揮道。
蕭疏桐來不及多想,就被人推出了門外,手裏多了一個錢包和一個購物袋,還有一張清單。沒辦法,隻好打車去了最近的超市,買齊了單子上的東西。單子上出了吃的之外,還有不少日用品。
蕭疏桐滿載而歸,累得骨頭散架,本來就因為沒吃飯而氣息不足,再經過一番運動更是體力透支。好在夏鵠手腳很利索,接過食材二話不說進了廚房。不一會兒,三菜一湯就出鍋了,開得蕭疏桐目瞪口呆。
“你是廚師?”
夏鵠撲哧一笑,“哪有那麽神奇!為了生存,被逼的。”看蕭疏桐一臉茫然的樣子,又補充道,“和閔榛那個家夥一起,如果你不學會自救的話,早晚有一天會被餓死的。”
“可是……”蕭疏桐小聲開口,“閔榛不是會做飯嗎?”
這回輪到夏鵠愣住了,隨即他微微一笑,“是麽?真是難得。”說完便不再說話了。
一時無話,兩人沉默地吃完了飯。蕭疏桐因為挨餓多日,也不和人客氣,吃得相當激動,筷子掄得跟耍大刀似的,看得夏鵠很是驚奇。一頓飯吃得有驚無險,飯畢,夏鵠將碗筷一推,自然而然地往後靠了,姿態很明顯,蕭疏桐很識趣地洗碗去了。
說實話,蕭疏桐平時的任務基本上都是洗洗菜,收拾收拾桌子,擦擦灶台什麽的,像洗碗這樣的細活(?)他還真沒怎麽幹過。想來也是相對而言家具還比較結實,不像碗筷那樣屬於危險品,閔先生也放心。
在聽見第二聲脆響的時候,夏鵠已經肯定了此人乃家務無能。真是好奇他到底是怎麽在這棟房子裏活下去的。不過,既然閔榛都可能學會做飯,又有什麽是不會變的呢?夏鵠點燃了一支煙,叼在嘴裏卻並不吸,隻是眯眼看著那團煙霧嫋嫋升起。
好容易蕭疏桐收拾停當了出了廚房,看見夏鵠躺在沙發上,正百無聊賴地翻台看電視。蕭疏桐走過去坐了下來,隔著一人的距離。
大眼,瞪,小眼,相互數眉毛。
剛才用了兩個碗一隻碟子的代價,蕭疏桐總算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夏鵠應該是閔榛曾經的戀人。至於到底是不是那個他呢?無從知曉。
長得好,看上去很聰明,會做飯,能幹。原來閔榛喜歡的就是這個樣子的……
還沒想明白,就看見夏鵠瞪著自己看,笑容滿滿,“原來,閔榛現在喜歡的就是這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