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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汶川大地震已經整整10天了,我終於有機會上網了,看見網上鋪天蓋地的問候,我不禁感慨萬千。
記得地震那天,剛從浴室洗澡出來的我,身上隻圍了一條浴巾,剛躺在床上就感覺床有些十分輕微的晃動,起初我以為是孩子在晃床,突然又想起2點正的時候,孩子就上學去了,老公又正在上班,中午是不可能回來的,難道是進了賊?我下意識拉了鋪蓋蓋住自己。
緊接著便聽見十分劇烈地風響聲,早上天氣貌似還不錯,怎麽會突然吹起了大風?正在疑惑之際,床就猛烈地搖動起來。腦子裏忽然閃出兩個字“地震”?
還來不及多想,就聽見客廳乒乒乓乓一陣亂響,我也瞬間就被從床上搖了下來,我掙紮著站了起來,卻怎麽也站不穩,跌跌撞撞的,衝到臥室門口,眼前的一切,幾乎讓我驚呆了,客廳裏一片狼籍,所有的東西幾乎都被打碎了,電視機掉在了地上,冰箱從牆角震到了屋子中間,房頂上的吊燈燈罩,在空中互相撞擊後,落得滿屋都是慘渣碎片,大門就在咫尺,因為沒有穿衣服,我便選擇退回了臥室,有看見臥室的兩台電腦和小電視機都被搖晃到了地上。衣服就在旁邊,慌亂中的我,卻什麽也看不見,腦子裏幾乎是一片空白,總覺得身在六樓上的我必死無疑了。
我忽然覺得即使是死,也不能死的毫無尊嚴,也許地震後,別人會來挖出我的屍體,如果到時候看見我光著身子,恐怕連我是誰也不會知道吧?想到這,逃命似乎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了。我恍眼瞟見洗澡前脫在床邊的內褲,趕緊拿過來,晃晃悠悠的穿上,又順手抓了一條椅子上掛破了的運動褲套上,晃動越來越劇烈,我依然光著上身,嚇得不住的顫抖著,自己的衣服上哪兒去了?我怎麽也找不到,最後又衝到對麵的小臥室,順手抓了老公一件冬衣套在身上。
穿上衣服的我,重新有了逃生的願望,我冒著被砸傷的危險,衝到了大門口,大門在左右搖晃下,已然變形,無論我怎麽努力都打不開門,我想這下肯定死定了!我絕望地衝回了臥室,看見自己的單肩背包正在床邊,裏麵有手機、鑰匙、錢、身份證之類的東西,我想背在身上總不會有錯,如果我死了,別人也會把這些東西交給我的家人。
腦子裏靈光乍現,貌似以前聽人說過,地震時,廁所相對安全。我又趕緊往廁所跑,經過大門時,我下意識又去開了一下門,也許是搖動的方向變了,這一會我居然打開了門,剛跑出門,發現穿著拖鞋的我,根本就不能在左右晃動的樓梯上跑動,無賴之下,又回屋光著腳丫穿了雙運動鞋,其實也隻是套上,根本來不及穿上,我關上門。東搖西晃的朝樓下衝去,在二樓的旅館看見了幾個隻穿著內褲就跑出來的男人,一個人連內褲都隻穿了一隻腳。那些人看見衝下來的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個人就說,我們還是把褲子穿好了再跑,我一邊跑下去,一邊喊道:“還不快跑,保命要緊!”
衝到廣場空地處,我才發現自己住的房子還在左右的扯動,忽然想起孩子還在學校。我趕緊朝學校衝去,中間的馬路,大批的人象洪水一樣朝廣場擁來,隻有兩邊的人行道因為不斷在往下麵掉東西而沒有人走,那個時候也管不了那麽多了,隻得一個人在人行道上拚命的跑著,後來才知道,有人就是象我這樣而被砸死了。
平時至少走10幾分鍾的路程,我那天隻花了5分鍾就跑到了,路上經過13層高的電梯公寓,看見房子竟然呈S形在扭動,對麵樓上的人,因為地震打不開門,而準備翻窗跳樓,人們邊跑邊喊,哭叫成一片,我隻有一個目的地,那就是學校,我的孩子還在裏麵,學校那麽多孩子,孩子的教室又在樓上,一個班70個學生,本來就很擠了,孩子因為個子高又坐在最後邊,她能跑掉嗎?
我一邊跑一邊給老公打電話,一邊朝學校跑著,按鍵的手指,一刻不停的抖動著,不論怎樣撥,就是打不通電話,我猜是因為地震的關係。好不容易衝到了學校,保安卻怎麽也不讓我進去,陸續又來了兩三個家長,強行推搡著保安,硬是衝了進去,操場裏密密麻麻都是孩子,我正想著怎樣才能找著孩子,孩子卻從人群裏衝了出來,撲進我的懷裏大哭起來,從地震開始就沒哭過的我,摟著孩子也哭了起來。
正在這時,我的一個同學也來接孩子了,她使勁地拽著我哭訴著,說來的路上,看見房子到了,將兩個雙胞胎的女孩砸成了肉醬,另一個家長也邊哭邊說,來的路上法院門口有一個女孩被掉下的磚石砸死了。這個時候,我才真正的感覺到死亡離我如此之近。
孩子沒事了,我又開始擔心正在上班的老公,一邊護著孩子朝河邊的廣場走去,一邊繼續給老公和媽媽打電話。走到路上看見有個小賣部的門居然是開著的,趕緊給孩子買了兩瓶飲料,我猜想地震了,這些東西,以後買起來恐怕就困難了,當晚,就證明我的猜想是正確的。
回到廣場,河邊廣場裏已經站了密密麻麻地人,太陽好大,曬在人身上感覺到刺痛,第一波地震似乎也過去了,路邊的公用電話擠滿了打電話的人,據說座機還能打通,手機信號全斷了。我排了近1個小時的隊,終於打到了老公的單位,聽說老公已經在往回趕了,這才放下心來。又拚命的擠到人群裏買了5包方便麵4瓶水。待喘過氣來後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我竟然受傷了,手腳都是刮傷、擦傷和淤青,最重的就是膝蓋處插著好大一塊玻璃,鮮血流了一腿,我竟然一點都沒感覺到疼痛。
等待老公回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又過了許久,老公才坐著同事的摩托車趕了回來。“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好醜哦!”沒想到老公一看見我就取笑的說道。我知道自己此時很怪異,別人都穿著短袖,隻有我穿了一件厚實的男式冬衣。若是平日,我肯定就生氣了,但這個時候,被恐懼、害怕、慌張、無助折磨了許久的我,也不管他說什麽,不顧眾人的目光,撲進他的懷中哇哇的大哭了起來。其實也沒人真的在注意我,因為四周早就是一片哭鬧之聲。誰也沒有心情在此時看別人的笑話。
老公摟著我和孩子,不斷的安慰著我們,可是他越安慰,我卻哭的越凶。後來我質問他為什麽那個時候會那樣說,他說是為了緩解我緊繃的情緒,不管真的、假的,哭過一場後的我,情緒總算是好了許多。就在我以為一家人會緊守在一起的時候,老公卻說他要離開。
老公的爸媽都近70了,家中還有個94歲高齡的爺爺,地震時,他們以曾經曆唐山大地震的豐富經驗,躲避及時,而並未受傷。老公依舊不放心,堅持要親自去看看,新橋因地震被封鎖了,老橋本就是個危橋,剛地震,也不知道是否安全。說實話,我真不想他去,這個時候,我也需要有一個人可以依靠。可是我卻不能開口阻止他,他要看的畢竟是他的父母。從地震後,我就一直給自己的媽媽打電話,但是怎麽也打不通,僅僅隻隔了一條嘉陵江,卻仿佛隔了千山萬水。心同此心,我還是鬆開了緊拽著的他的衣擺,流著淚,抱著孩子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那一刻,我心中有著生離死別的悲痛,但願他一切平安!
老公走了,意味著今天一切都隻能依靠自己了。人群中突然又傳來消息,說是下午4點左右還有一次比較強烈的地震,光禿禿的廣場上完全沒有一處躲蔭處,我帶著孩子站在陽光下暴曬著,感覺自己象一尾正在醃曬中的魚幹。孩子被曬的哇哇大叫,我很想為她遮擋一下,可是我的手上卻什麽也沒有,隻有自欺欺人用手遮住孩子的眼睛,那一刻,我感到了生命中從未有過的無力感。身為一個母親,卻不能時時刻刻地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終於4點過去了,新一輪的地震並沒有如期而至,周圍的人卻還是被地震的恐懼籠罩著,天色變的異常怪異,呈現出一種我不曾見過的顏色,讓我幾乎找不到什麽語言來敘述它。正在這時,我碰見了一個平時並不太熟悉的鄰居,不知為什麽,此時看見她都格外的親切,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們相互安慰著,一起來到河邊的音樂茶座的傘下坐著。在音樂茶座裏,我碰見了一個從人民醫院跑出來躲地震的一個孕婦。地震的第一晚,我就是和她,還有她的家人度過的。她們一家人,也成了我名副其實的難友。
如果她不說的話,我還真看不出來,骨瘦如柴的她居然是孕婦,還是個高危的孕婦。聽她老公說,她是因為懷孕,而身體裏長了一個瘤子。因為懷孕,瘤子又不能取掉,隻能靠吃藥靜養。地震來了,她也隻能跑到河邊的廣場躲地震。在災難麵前,認識不認識的人,都變得異常的團結,大家都變得格外的謙恭禮讓,我們相互訴說著地震時的遭遇。
通信幾乎全部中斷了,天色漸晚,這種茫然的沒有未來的日子,讓人格外的恐慌。孩子餓了,我先前買的方便麵因為沒有熱水而毫無用處。幾瓶水在烈日的暴曬下,早就喝的一幹二淨,吃幹方便麵大人沒問題,小孩子就覺得受不了了。我將孩子托付給鄰居,便獨自去尋找可以給孩子吃的東西。
其實和我想象中一樣,幾乎所有的商家都關了門,隻有一家半開半掩,門口圍了許多人。我趕緊擠了進去,孩子的晚餐總算有了著落。我隨著人群排著隊,等到我排到的時候,什麽都賣完了,隻剩下了不到7、8根小白菜,那個老板卻要5元才賣,我求她賣點飯給我,她卻說剩下的飯要留著自己吃。我一氣之下便離開了。我茫然的在地震後的街道上遊蕩著,不知道該怎樣回去麵對孩子期盼的目光。
街上到處都是破碎掉落的磚瓦,受傷的腳越走越覺得疼痛難忍,無奈下我隻得求助地震逃跑後,現在又跑回來關門的藥店老板,平日經常在她哪裏買藥,現在也算半個熟人了,她好心的替我將流血的傷口消了毒,灑了點雲南白藥後替我包紮好了。雖然疼,但是此時能及時處理,也算是萬幸了。臨走時,我要付錢給她,她卻堅決不要。“大家都是災民,計較那麽多幹嗎?”這是地震後我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也是這時候開始,我才真正意識到,地震了,我成了名副其實的災民。。。。。
終究還是要麵對現實,我拖著疼痛的傷腿,步履維艱地往回走著,一路上想著該怎樣給孩子解釋,今晚除了幹澀的方便麵以外,什麽吃的東西也沒有了。走著走著,聽見有人喊我:“你家娃娃沒事吧?聽說她們學校砸死了一個老師,連校長的頭都被砸開花了。還有好多學生都受傷了。”
我抬頭一看,是平日我愛在她店裏吃飯的老板。我苦澀的笑了笑,“我家孩子沒事,就是受了些嚇。”
“還沒吃飯吧?”老板好心的問道。
我默然不語,很想問她們店裏還有沒有吃的,卻怎麽也開不了口。當我鼓起勇氣,準備為了孩子抹下麵子開口問她的時候,她卻先開了口。
“我店子裏還有點吃的沒砸壞,給你孩子勻點吧。”老板主動對我說道。我趕緊開口道著謝。
到了她已經塌了一半的店麵,沒有電,鍋也被砸壞了,她的老公正用電飯煲的內膽在火上烤著飯。聽說我們要吃他的飯,男老板臉色相當的難看。其實我看得出來,他煮那點飯也實在不容易。若是平日,我早就拂袖而去了,今天的我,早就將臉麵放進自己的口袋裏了。畢竟麵子終究抵不過餓著的孩子。
女老板很好心,不僅給我了2份飯,還給我了兩份菜,本來還說不要錢的,男老板的臉色更是比今天的天色還難看。我在包裏翻了翻,將身上剩下的30元零錢全給了他,他臉色微紅,尷尬地說道:“地震了,我們是不賣飯的,那是做給自家吃的,你看我還有幾個孩子呢。”
其實我本就沒打算白吃,盡管他今晚給我的飯菜平常也不過值個10來塊錢,但是現在這個時候,能賣給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他了。
一路上拎著熱騰騰的飯菜,我感覺自己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想著孩子看見吃的,該是多麽的開心。
回到廣場,遠遠的鄰居就焦急地迎上來對我說:“你一走,孩子就鬧著要媽媽,我拉都拉不住,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滿廣場,一副兵荒馬亂的光景,密密麻麻都是人,要找孩子談何容易,我一下不由慌了神。我心裏埋怨著鄰居,嘴上也不好說出來,隻好穿梭在人群中尋找著,孩子膽子小,沒有人帶,是絕不敢過馬路的,人應該還在廣場上,這時又有幾個鄰居幫我找著,把整個廣場都走通了,都沒見著人影,越找我越覺得心涼。一邊走,一邊哭著,要是孩子出了什麽事,我真是罪該萬死。我該怎麽跟老公交代啊?
許多鄰居幫忙找著孩子,卻依然沒有孩子的蹤影,我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孩子會被人拐走了嗎?地震期間,還會有人有那份心情去拐帶別人家的孩子嗎?我想也不大可能。可是孩子究竟上哪兒去了呢?我絕望的穿梭著人群中,腦子裏閃過幾千幾萬種可能,越想越覺得可怕,剛地震完,到處都彌漫著危險的氣息,孩子如果一個人亂跑,很可能會遇到危險。
我緊緊地握住裝著飯菜的口袋,茫然無助地走著,不知不覺竟走回了自己家的樓下,想起昨天這個時候,還舒服的窩在家中上網,今天卻變的無家可歸了。如果孩子出了事,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為了能讓她過上更為優越的生活,我每天寫稿子都寫到半夜兩三點,早上7點鍾就必須起床,到最後,我連僅有的她也沒有了。。。。
平日熱鬧異常的院落,今日卻靜的一片死寂,人們早已紛紛逃離。不知為什麽我卻朝單元的樓道口走去,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當時我為什麽會回去,也許是潛意識,也許。。。。走進樓道,看見熟悉的樓梯,我總覺得聽見了小孩子的哭聲,好象還有人在叫媽媽,我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一口氣便衝上了六樓,在家門口的樓梯邊,看見孩子象一隻可憐的流浪狗蜷縮在門口哭泣著。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樣一種心情,喜悅?傷心?生氣?我也說不清自己五味雜成的心情。這個時候我本應該上前摟住驚恐害怕的孩子,好好的安慰她,我卻三兩步衝到她的麵前,一把從地上提起哭著的她,扳過身子使狠勁的打著她的屁股,嘴裏還叫嚷著:“你不要命了?你想死是不是?與其讓你亂跑被砸死,不如讓我把你打死算了。”
“媽媽,你不要打我了,我再也不敢亂跑了,你去了好久都不會來,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孩子一邊掙紮著,一邊哭喊著說道。
我不由淚如雨下,都是我的錯,我卻打了孩子。把自己的恐慌和壓力都發泄在孩子的身上。平日裏疼如心肝,根本就舍不得碰他一根指頭,這個時候,她受了驚嚇,明明就很害怕了,我卻還動手打她。我真不是一個好媽媽。
“快走,現在已經是危房了,再地震的話,房子會垮掉的。”我撿起扔在地上的飯菜,拉著孩子就跑,忽然想起上都上來了,起碼也應該拿件衣服下去,下午熱,孩子穿的單薄,晚上江邊的風應該會很大的。
我將手中的飯菜交到孩子手中,顫顫驚驚的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家中的破爛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來不及多想,我衝進臥室拿了三件厚衣服出來,順手又把中午孩子睡午覺蓋的小鋪蓋和毛巾被抱在懷中後,一下就衝出了房門,拉起孩子就跑。直到重新跑回廣場,才驚覺自己和孩子是多麽的危險。
我想我終究都是幸運的!
天越來越黑了,有經驗的人,趁著地震後的空隙,冒險回家了些棉被、席子之類的東西,也不管是否幹淨,鋪在地上就準備就地過夜。
長年住在江邊,我對江邊的地理環境,也算是相當的了解,江邊白天西曬,相當的炎熱,一到晚上卻是江風刺骨,即使是最熱的夏天,我們晚上都很少會用到空調。現在也不過是5月初,晚上會更冷的,我帶的小被子和毛巾被顯然還是有些不夠的。況且身旁還有那個身體單薄的孕婦,這個時候,就更不能著涼。
說實話,我平時並不是個什麽無私或者是高尚的人,總覺得君子之交淡如水,才是人際交往的最高境界。但是此時,我卻不由自主的依靠著別人,也主動的去關心著別人,在災難麵前,人與人之間都變的熱烈而真切。
我考慮了再三,決定再次冒險上樓去拿些棉被。在平常看來再尋常不過的回家,此時卻是異常的凶險,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那麽好的運氣。我拉過孩子悄悄將銀行卡的密碼告訴了她,囑咐她一定要背好。這種非常時刻,讓人不得不想深沉一些。
我把飯菜弄給孩子吃著,又把我的那一份讓給那位孕婦吃了,趁著孩子不注意,給鄰居說了一下,便悄悄地向家走去。回頭看了看正在吃飯的孩子,那天真的臉上,早被淚水和髒手抹成了花貓,少了平時飯前洗手的程序,依然吃的香噴噴的。我的淚水不由的有流了出來。她還那麽小,為什麽要讓她經曆如此大的災難?
當一個小孩子還真好!即使在這樣的時刻,她依然可以吃的如此的開心,為了她臉上滿足的笑臉,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旁邊幾個孩子渴慕的望著正在吃飯的孩子,我也隻有佯裝看不見。我是一個自私的母親,我隻知道,我要讓自己的孩子吃飽,那麽多的孩子,除了女兒,我也顧不了誰了。可是那一張張小臉,看著真的讓人格外的揪心。我不過是個普通的人,我能怎麽辦?讓自己的孩子餓著嗎?
我低著頭,難堪的悄然離開。聽見身後那些父母教訓自己孩子的聲音,每一聲斥責,似乎都是在控訴著我的自私。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然度過這次災難,但是心中的愧疚恐怕是永生難忘。
我黯然的回到樓下,發現原本一片死寂的樓房,此刻又恢複了些許的人氣。許多人都意識到不能回家了,家中卻還有許多東西是不能割舍的。三單元的樓道口,一對母子正在爭執著,老母親非要自己上去拿東西,兒子卻非要替她上去。母親說:“我老了,死了算了。”兒子卻說:“我是年輕人,再地震了也跑得快些。”兩人在樓下拉扯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在吵架,我卻明白,這是人間最美的愛。母親愛兒子,害怕兒子出事,兒子愛母親,他不能讓自己的母親去冒險。這一對母子其實我很熟悉,平日裏並沒有看出多少母慈子孝,隻有這種時候,才能看出人性的光華。
正當我準備上樓的時候,卻又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我。是我的幻覺嗎?地震已經讓我徹底地神經質了,不管是否地震,我眼前的東西,隨時都感覺在晃動。耳邊老覺得有人在叫我。我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去,竟然真的是老公,這個時候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我的麵前呢?我傻傻地站在那裏,傻傻地看著老公高大的身影……
“你怎麽那麽不聽話?我剛才走的時候,咋個跟你說的?這是啥時候,你居然還想上樓?”老公橫眉對我怒吼道。
“我。。。。”我心虛囁喏著,看著老公半晌說不出話來,委屈的淚水一下就流了出來。
“你要回去拿啥子?什麽東西比自己的命寶貴?你就那麽財迷?錢那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你就那麽愛錢,要錢不要命了?”老公氣極敗壞的衝過來,粗暴的將我拖出樓道,拉到外麵相對安全的空地上。
“要你管,剛才你丟下我們兩娘母,現在又跑回來管東管西的。”我任性的哭鬧著,早已沒了平日的理智。
“我總不能不要父母吧?把他們安頓好了,我就立即趕回來了。”老公似乎也覺得自己起先的態度不大好,語氣終於緩和了下來。
“你憑啥子說我是財迷?告訴你,我就是個財迷。地震的時候,我都是背上錢包才跑的,沒有錢誰給你水喝,那個給你飯吃?”我得理不饒人的質問著。
“好,好,好!都是我不對,你要拿什麽,我上去給你拿。我們的工資卡拿沒有?以後總還要生活啊!”老公趕緊賠著不是。
“你現在才曉得?晚了!水都過了山丘了。等你想起,我跟寶寶都被餓死了。”我惱怒地說道。
“你等著,我現在就回去拿,要拿什麽你等我回來啊,你膽子那麽小,萬一有個什麽事,你不是要被嚇死了。”老公好言好語的說道。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膽子小?是誰地震的時候從六樓跑下來的?是誰跑到學校去接娃娃的?”我沒好氣的說道。
“反正我回來了,你就不要上去了,要拿什麽,我去!”老公斬釘截鐵地說道。
就這樣老公讓我在安全的地方等著,自己卻一個人跑回六樓去拿下來了許多的東西,他在樓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我來說都是一種煎熬。我不斷的在樓下呼喊著他的名字,希望他能明白,我一直都在陪著他。
後來聽說災後流行‘分手熱’之類的東西,我聽了覺得很是可笑,經曆了這樣的災難,彼此的心靠的更近了,我從沒有象現在這般,覺得自己離不開他。隻要我們一家三口都還活著,我們的未來總會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