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請講。”
步雨盈盈行禮,頗為恭敬,眼神裏的哀怨卻怎麽也消散不去。
她並不怨恨長姐,隻怪自己生下來就羸弱,天公不作美,叫她事事都不如願。
步霽輕輕撫上她的肩膀,柔聲說道。
“你不能再喜歡梁行了。”
“他曾經發過重誓,此生......罷了,總之你要放下,不然你的身子會被這件事情拖累壞的。”
步霽之前還對梁行會娶步雨這件事情包有幻想,在聽到黎兒說了那麽多後,這個幻想徹底破滅了。
梁行對“步霽”的愛,足以讓他做到此生不娶。
而步雨對梁行的愛,同樣會讓步雨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身體不好,再得了相思病,簡直就是雙重打擊。
她害怕,步雨會被這份感情拖累死。
步雨看著她的眼神裏徒增一抹詫異,緊接著微微張開嘴巴,似乎極為痛苦。
“長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阿雨可是有哪兒做的不對的地方,你竟要如此出言傷我。”
“梁大人從前做過什麽,我怎會不知,可長姐如今已是妃嬪,與梁大人形同陌路,我的心思又為何要像從前一般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
她說著說著,還沒等步霽解釋,便直接跪在了步霽的腳下。
“求長姐成全。”
她抬著頭,眼裏含著淚珠,慘白的臉色,好像步霽真的對她做了什麽一樣。
步霽愣神的一瞬間,身後傳來一道沉重的聲音。
步禦史帶著梁行從屋子裏出來,正巧看到連廊上的一幕。
他擰著眉頭走過去,看一眼步霽,說道。
“你們姐妹二人這是在做什麽?”
步雨隨身的丫鬟聞聲也趕了過來,大驚失色跑上前,把自家小姐扶起來,問道。
“小姐您身子不好,怎麽能跪在地上呢。”
這丫鬟眼神冷冷的掃了步霽一眼,聲音恭敬中透著一股恨意。
“嫡小姐,我家小姐再有做的不對的事情,您也不該讓她跪下啊,這不是要了她的性命嗎?”
“她好歹是你的庶出妹妹,你怎麽能如此心狠。”
好一個倒打一耙。
步霽心裏一股怒火,步雨要跪,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強加上了罪名。
“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讓她跪下了。”
步禦史大喊一聲。
“都住口。”
“同族姐妹竟如此互相為難,你們是要讓全京城看步家的笑話嗎?”
梁行站在一旁,忍不住替步霽說話。
“伯父,不如先聽阿嬌說說。”
他是不會相信步霽會對步雨做出這樣的事情的,從前步雨明麵上暗地裏,無數次的想要接近他,步霽看在眼裏卻從未生氣過,更沒有因此為難過這個庶出的妹妹。
她是個大度的嫡女,這一點,無可厚非。
他仔細地看了看步雨,見她咬著唇,肩膀微微顫抖,低著腦袋也不說話,大概就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
應該是步雨主動跪下的,為何下跪,他倒是想不到。
步禦史看在二弟弟的麵子上,根本不會把此事怪在步雨頭上,隻能責怪自己的女兒。
他是一家之長,是嫡係的長子,袒護庶出本來就是他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他連問都不問,就直接把罪名強加給了步霽。
可現在的步霽怎麽會懂得這種氏族之中的關係,更不明白步禦史的處於一個什麽尷尬的地位。
一邊是體弱多病命不久矣的侄女,另一邊是身強力壯偷跑出宮的親生女兒。
任由誰站在這裏,都會怪責步霽的。
步雨自小體弱,眼瞅著活不過明天,全憑價值不菲的丹藥吊著一口氣,整個步家都沒有人會說教她的,就算她做了錯事,長輩們也是哄著她的,生怕一句話說的不對,讓她的病更嚴重了。
步霽委屈的看一眼步禦史,這個陌生的爹,好生糊塗。
虧她還為了步家,不敢得罪皇上,不敢得罪太後。
要知道她這個爹如此古板,如此糊塗,如此幫外不幫親,她才不要理會他送到宮中的家書呢。
步雨見狀,竟也想著跟步禦史解釋。
“大伯,長姐她沒有跟我說什麽不該說的,是我不好......”
她的這番解釋,可一點都沒有用。
步禦史更生氣了,覺得是步霽仍然喜歡梁行,想要出手讓步雨主動退婚。
他也是剛才在屋子裏的時候,逼問梁行,才知道此前的事情。
原來這倆人早就私定終身了,怪不得從上巳節開始,步霽領著丫鬟出府的日子越來越頻繁。
是出去私會了,而非是遊玩。
他越想越氣,一甩袖子說道。
“你,你真是讓我失望。”
“從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此後你不準再攪合梁行跟妹妹的事情。”
步霽吃了黃連一般,有苦說不出。
什麽叫攪合,她冒著生命危險從宮裏跑出來,是為了幫這個家的,幫步雨的,反過來竟然被自己的親爹說是攪合。
好,她幹脆就不管了。
“我這就走!”
這會兒天還沒亮,她一個小姑娘家的能去哪兒,外麵是極為不安全的。
梁行很是擔心,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
“阿嬌,既然出宮了,好歹在家裏住一晚,這個時辰出門不安全的。”
“伯父並非是有意怪你。”
他看著步霽的眼神裏充滿了愛意,如果不是顧及兩人的身份,他巴不得現在就帶著步霽離開這裏。
步禦史太過於古板和要麵子,明知是步雨故意的,都隻會怪罪自己的女兒。
他這個沒用的爹,連梁行都看不過去。
步霽甩了甩手,怎麽也掙脫不開。
“你鬆手。”
一旁的步禦史看在眼裏,臉色更加嚴肅了,直勾勾的盯著步霽。
突然,一把銀色的扇子從天而降,像是一道光從天上射下來,隻聽到梁行吃痛的啊了一聲,鬆了手。
步霽得了自由,抬頭望向桃花樹上。
那人隨意的靠在樹枝上,銀色麵具遮擋著半張臉,穿著一身如桃花般顏色的錦緞華服,並不俗氣,反而像是話本裏的的天庭神君一般。
那人也對視上她的眼睛,麵具下的俊美麵容浮上一抹噬魂的笑意。
他勾起唇角,縱身一躍,從樹枝上下來,穩穩當當的站在步霽麵前,垂眸掃視了一番院中的諸人。
他身上與生俱來的威懾力,讓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沒人開口說話,甚至說,是不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