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說這幾天至靜的身體有些不適,便來到了他居住的怡香南苑看望他。

至靜平日裏是一個很簡樸隨性的人,不喜歡住在富麗堂皇、熱鬧寬闊的大型宮殿中,而是偏偏喜歡這種幽靜的小別院。當初我要將一座宮殿指給至靜的時候,至靜說什麽也沒有同意,最後選來選去卻選了這座皇宮內一處十分偏僻角落裏的怡香南苑,說是這裏清靜清閑、無人打擾。

我坐著小轎停在了怡香南苑的正門門口,下了轎之後便遣了奴才們先回宮去了。我則獨自一人走進了怡香南苑的庭院當中。

進入了怡香南苑之後我才發現,這怡香南苑果然是一個清雅幽靜的好地方。我走在庭院中都可以清楚的聽見自己的腳步聲音和身上所佩戴飾物之間互相撞擊的聲音,叮當作響別有一番感覺。

走過庭院中的一座小花園,我便徑直走進了怡香南苑的內堂。

“奴婢參見太後娘娘。”

我剛剛進入內堂,就有兩位年紀不大的小宮女跪在地上為我請安,看她們慌張的樣子恐怕也是沒有想到我堂堂的大梁太後也會來這種地方吧!

“四王爺呢?”我隨口問道。

“回太後娘娘的話,王爺正在裏麵休息。”小宮女跪在地上低著頭,聲音中明顯帶有一絲的緊張。

“這樣,你們都出去吧,哀家有事要與四王爺說。”

我說完之後,兩名小宮女立刻“是”的一聲便出去了。

我轉身走進了至靜所在的臥房內,看見至靜正側躺在床上,此刻正後背對著我。

至靜身上隻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袍,看樣子是休息的時候所穿的寢衣,此刻他手中正拿著一本不知道什麽名字的書,正在仔細的閱讀著。

聽見有人進來,至靜隨口說道:“不是說了讓你們都去休息嗎?本王這裏不用服侍了。”

我不免輕輕的笑了起來,並沒有理會至靜,而是四下仔細的觀察著這間至靜的臥房。

隻見臥房內隻有幾件簡單的家具擺設,一側是一架紅木打造的書櫃,上麵擺放了幾本古典書籍。

我知道至靜從小就喜歡讀書,沒想到連這臥房之內都擺滿了書籍。

“怎麽還沒有出去?是不是現在連本王的話都當耳旁風了?”至靜緊接著又說了一句,雖然是有些責怪奴婢的意思但是語氣間卻十分的溫和。

“哀家剛剛進來,你就讓哀家走嗎?”我笑著調侃道。

至靜一聽見是我,立刻起身拱手拜道:“兒臣不知道母後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母後饒恕!”

我笑著坐到了床邊的紅木椅子上麵,對著至靜說道:“你我母子之間還說什麽饒恕之類的話。”

至靜見我如此說,便起身站立在一旁。

“你這怡香南苑很清幽,挺好的。”我四處看了看,隨口稱讚道。

“謝母後誇獎!這南苑就是太偏僻了,鮮有人來,母後也是第一次來吧?”至靜問道。

“是啊,從小你都是隨母後住在玉芙宮的,後來你搬到了這怡香南苑,咱們母子就很少有機會在一起吃飯了。”我說著,心中不免有些感傷起來。

至靜雖然不是我所生,但是從小便跟在我的身邊,幾乎跟我所生的無異。以前至靜小的時候整日的跟在我的身後“母後、母後”的叫著,現在長大了卻與我之間生分了不少,再也找不回以前的那種感覺了。

“你也坐吧!”我對著至靜笑了笑,繼續說道:“哀家聽說你的身子不大爽快,所以特意過來瞧瞧。”

至靜立刻笑著說道:“兒臣多謝母後掛念,兒臣隻是感染了風寒而已,沒有什麽大礙的。”

我看著至靜那有些憔悴的樣子,語氣便軟了下來,溫和的問道:“你是不是還為了葉芷蘭的事情與母後生氣呢?”

至靜連忙搖了搖頭,說道:“兒臣不敢!”

我看見至靜惶恐的樣子,心中痛了一下,曾幾何時我的兒子與我之間的談話也猶如那些朝中大臣與我說話一般的恭恭敬敬了。

“其實哀家今天來,是跟你告別的。”我說著,感覺鼻子有些酸澀起來。

至靜立刻惶恐的看著我,半天才問道:“母後要與兒臣告別?兒臣不明白。”

“你是皇子,你知道的皇子到了一定的年齡之後就要封王封地。你因為是哀家的孩子所以一直都留在這皇宮內,如今你也大了……”我慢慢的說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母後你的意思是讓兒臣去封地嗎?”至靜滿眼期盼的看著我問道。

“是啊,早就應該給你封王封地了,隻是哀家一直舍不得。如今你也大了,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也是時候讓你去自己的封地了。”我沒有看至靜的眼睛,而是看著地麵說道,我怕我看見至靜那難過的神情心中會舍不得。

“母後,是不是兒臣做錯什麽事,母後不想看到兒臣了?”至靜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傷心。

“不是,你一直都很好,哀家對你很滿意。”

“那麽是因為芷蘭的緣故嗎?如果母後是因為這件事讓兒臣走,兒臣說什麽也不會走的,兒臣要留在宮中好好的孝順母後。”至靜說著,已經跪在了地上,滿眼哀求的看著我。

“傻孩子,母後讓你去封地是為了你好,你不可能一輩子都窩在皇宮之中啊!”我雙手將至靜扶起,對著他繼續說道:“孩子,有件事情哀家瞞了你十多年,現在也應該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了。”

至靜沒有說話,隻是充滿著疑惑的看著我,等待著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至靜,你應該知道你不是哀家親生的。”我看著至靜的眼睛說道。

“這個兒臣知道,從小兒臣的奶娘就與兒臣說過,說兒臣的生母是惠太妃,還說惠太妃在剛剛生下兒臣後因為難產而死了。兒臣雖然不是母後所生,但是母後對兒臣很好,甚至比對自己親生的兒子都要好。所以兒臣從小就告訴自己,兒臣隻有一個母親,就是母後您!”

我眼圈紅了紅,握住了至靜的手,心中很是安慰,我總算沒有白養至靜這麽多年。

“母後你怎麽哭了?”至靜突然問道。

“母後沒哭,隻是流淚,母後是高興的流淚。”我說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繼續拉著至靜的手說道:“至靜,其實你的生母惠太妃是一位很好的女人,她也是哀家最好的姐妹。她臨死之前將你交給了哀家,同時還告訴了哀家關於你的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哀家一直保守著沒有告訴你,隱瞞了你十多年了。”

至靜隻是看著我,沒有說話。

“你的生父並不是先皇,而是太醫院的蕭太醫!”我說完了之後看向了至靜,我怕至靜突然知道了這件事情而接受不了。

至靜愣愣的看著我,突然笑了起來,淡淡的道:“母後你別跟兒臣開這種玩笑,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殺頭的。”

“哀家沒有開玩笑,哀家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這件事情隻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連先皇和至鈺都不知道,甚至連蕭太醫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我認真的看著至靜的眼睛,神色凝重沒有一絲的笑容。

至靜看見我如此認真的樣子,漸漸的有些明白了,他問道:“這麽說,我從來就不是皇子了?”

“孩子,你也別這樣想,你做了十多年的皇子就已經是真正的皇子了。哀家告訴你親生父母的事情是想讓你知道自己的根,畢竟你的父親蕭太醫才是你的生父,你終歸是要與他相認的。”

“母後!我還可以這樣叫您嗎?”至靜剛剛要叫我,便停住了口。

我笑了起來,說道:“當然可以這麽叫了,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早就已經拿哀家當成親生母親一般。哀家也是一樣,早就拿你當哀家的親生兒子了,你永遠都是哀家的好兒子。”

至靜感激的看著我,半天問道:“母後,這便是你讓兒臣去封地的原因嗎?”

我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說道:“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哀家想讓你帶著蕭太醫一家去封地,就說是哀家將蕭太醫指派給你身邊照顧你的身體健康的。蕭太醫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了,他是一個好人,曾經幫助過哀家度過許多難關,哀家想讓你代替哀家好好的照顧他,陪著他度過晚年。再則,哀家覺得你與葉芷蘭才應該是一對,所以哀家決定成全你們倆。”

至靜聽見我這樣說,驚喜的問道:“真的嗎?母後你真的要成全兒臣和芷蘭嗎?”

我笑著點了點頭。

“兒臣謝母後成全!”至靜激動的不成樣子,突然又想起來什麽,問道:“母後為什麽會改變主意了?”

“因為母後感覺到了你對葉姑娘的一片真心,母後希望天下有情人可以終成眷屬。葉姑娘是一位好姑娘,哀家相信隻有你才可以帶給她真正的幸福。”我說著,心中覺得暖暖的。如果當年也有人成全我和一鴻的話,那麽如今的我又會是什麽樣子的呢?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可是芷蘭已經是皇弟的女人了,母後又能有什麽辦法呢?”至靜問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哀家自然有妙計,你隻要準備好一切去封地等候,幾日之後葉芷蘭自然會去封地與你會合。你們一家人就在封地好好的過日子吧,以後都不要再回梁宮了。”

我說著,伸手摸了摸至靜的臉龐。

至靜的臉龐有些消瘦,跟蕭太醫的臉型很像,而他的那雙有些憂鬱的眼睛又跟玉蘭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

“母後……”至靜眼睛紅了的看著我,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好孩子,隻要你可以過得幸福,哀家就高興了,也算對得起你死去的母妃了。”我說著,流下了兩行熱淚,起身便朝著門外走去。

我的身後,同樣流淚的至靜無聲的跪在了地上,朝著我離去的背影接連磕了三個頭。

我咬著牙,讓眼淚任意的在我的臉上流淌著,我告誡自己,千萬不可以回頭。

同月,大梁四王至靜被封為了齊王,封地安陽。幾日後,至靜便帶領著眾隨從人等趕往自己的封地安陽去了。

沒過幾日,今年的第一批小主們便開始侍寢,至鈺第一晚便點名要了葉芷蘭。

我在玉芙宮中焦急的等待著,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蕭太醫的針法到底管不管用?如果不管用的話,那麽葉芷蘭真的成為了至鈺的女人,我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這時候,惠如快步走了進來,已經是一頭的汗水。

“娘娘,剛才宮裏人傳話,說葉芷蘭葉小主因為情緒激動而昏倒了。”

“太醫看過了沒有?怎麽說的?”我連忙問道,心頭更是十分緊張。

“太醫看過了,說是葉小主是因為腦中出血,恐怕已經是過不了今晚了。”惠如在我的耳邊輕聲說道。

“恩!”我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就按著宮中的規矩將葉小主厚葬了吧!”說完,我滿眼深意的看了惠如一眼。

惠如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是”的一聲便去辦理此事了。

看著惠如離去的背影,我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進了肚子裏。葉芷蘭的事情終於辦妥了,我想幾日之後,葉芷蘭就會在安陽與至靜團聚,從此便可以過著幸福的生活。

我對著窗外的星空笑了起來,不禁對著星空說道:“玉蘭,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兒子終於可以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了,我蘇婉玉真的沒有讓你失望。”

天空中仿佛真的出現了玉蘭的笑臉,滿意的對著我點了點頭。

我便笑了起來,從心裏往外的高興。

順吉六年,相國千金吉嬪為至鈺生下了一個男嬰,至鈺很是高興立刻將這名男嬰立為太子,同月將吉嬪封為皇後。

我也第一次嚐試了做祖母的感覺,當我親手抱著自己孫兒的時候,心中的喜悅不言而喻。我記得我這樣抱著剛剛出生的至鈺時仿佛還是昨天,沒想到一晃至鈺的孩子都已經生下來了,真是歲月催人老、歲月不饒人。

這日正值盛夏,玉芙宮西偏殿內。

我躺在貴妃椅上麵納涼,身旁的小宮女為我扇著扇子。

“母後!母後!”

隨著一聲清脆如銀鈴般悅耳的女孩聲音,我知道是南星來我的宮中找我了,南星總是這樣,人沒到聲音先到。

我忙在宮女的服侍下起身坐好,便看見南星雀躍著跑跳了進來。

“哎呀,天氣可真熱啊!”南星叫嚷著,連忙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一鼓腦的喝了下去。

“你呀,成天的這樣跑跳著,怎能不熱?”我說著,朝著身邊的宮女使了一個眼色,宮女立刻會意走到了南星的身旁為她扇起了扇子。

“兒臣不是想母後了,急著來看母後嗎?”南星一臉嬉笑的看著我,真是讓我說也不得,罵也不得。

南星已經十三歲了,也是正正經經的大姑娘了。因為她是我為一鴻所生的孩子所以我特別疼惜她便也有些嬌慣了。

南星長得跟我很像,我是說跟我年輕的時候很像,當然現在的我不過也隻是三十多歲的婦人而已。

南星很會長,竟挑了我和一鴻的優點來長。

我的眼睛長得很美,南星的眼睛便跟我的一模一樣;我的鼻子不好看,剛好一鴻的鼻子又高又挺,南星便長了一個跟一鴻一模一樣的鼻子;雖然女孩子長著這樣堅挺的鼻子總是有些不好,但是畢竟她是我和一鴻的女兒,什麽樣都是我最疼愛的女兒。

南星的性格比我要開朗許多,從小便總跟在兩個哥哥的身後玩耍,也許是因為跟著兩個哥哥一起長大的緣故吧,她的性子裏總是有些男孩子的性格。這樣也很好,因為我的性子太弱了,我覺得女人還是要剛強一些比較好,尤其是生長在帝王之家的女子。

南星今天穿了一件紅色的小衣,她平日裏總是喜歡穿一水的紅色,顯得非常的嬌俏可愛。

今天的她也是一樣,並且還戴了一支我親手送給她的珠花在頭上。

“母後在想什麽呢?”一邊喝著涼茶的南星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我,她是最喜歡喝我宮中的涼茶的。

這些涼茶都是由惠如親手所製,味道苦中帶甜又可以解暑。每天一到晌午,南星便會想盡各種辦法來到我的玉芙宮偷喝我宮中的涼茶。

“沒有想什麽,母後隻是想你皇兄登基已經有五年了。”我笑著回答著南星,心中卻有了另一番的想法。

至鈺登基已經有五年了,這五年猶如一陣風一般的過去了。我與一鴻的五年之約也已經到了最後的一年。

其實在這五年中,我無數次的想起我與一鴻的五年之約,隻是我心中總是掙紮和猶豫著,到了現在心中仍然沒有一個準確的決定。

這五年中,至鈺對朝中的事情也逐步掌控了,整個大梁也處在一片繁榮昌盛當中,其實我如果在這個時候離開也是最好的時機了。

隻是每當我看見南星那副依賴我的樣子和跟當年永廷一樣認真批閱奏折的至鈺,我總是有種舍不得感覺。如今連我的孫兒都已經出世了,我便越發的開始留戀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大梁宮。但是我更加舍不得是一鴻,這件事情還真的讓我越來越頭疼了。

(提前祝大家國慶節快樂,大家也可以趁著這個小長假好好休息休息了。月月曾經說過這本書會在十月初完結,算算日子也快了,看看劇情就快完結了,月月也正在構思新書,希望到時候可以寫一個不一樣的故事給大家。明天十一國慶,月月請假一天,好好的放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