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宮青柳殿內,我正推著公孫珍所坐著的輪車在園子中散步。
今天的陽光很足,所以在當午的時候我便推著公孫珍曬曬太陽,她也很久沒有見到陽光了。
“怡妃姐姐,謝謝你來看珍兒!”公孫珍天真的臉上依然帶著純淨的笑容,隻是她的笑容背後卻有著淡淡的憂傷。
“珍兒說得什麽話,既然你拿本宮當姐姐,本宮來看自己的妹妹也是理所當然的。”我推著公孫珍乘坐的輪車,慢慢在園子中走著。
說著輪車,實際上就是在木椅下麵裝了兩個輪子,這是我特別讓後宮六局中擅長做木活的小太監為公孫珍所定製的。
公孫珍因為上次在冰窟窿中太久而凍傷了雙腿,現在她的兩條腿已經沒有什麽知覺了。蕭太醫曾經親自為公孫珍檢查過雙腿,後來蕭太醫私下對我說,公孫朕的這雙腿算是廢了,這輩子也不可能再走路了。
公孫珍不過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剛剛入宮沒多久,還沒有機會承蒙聖恩便發生了這種事情,我真的替她感到惋惜。
“怡妃姐姐,其實你不用來看我了,我自己的情況自己很清楚。”
公孫珍雖然雙腿殘疾,但是卻很樂觀。在這方麵她表現得超出同齡人的成熟來,沒有悲傷絕望,更沒有憤怒哭鬧,讓我十分的佩服。隻是我知道公孫珍的內心一定也是很傷心的,恐怕隻有在無人的夜裏才會獨自一個人哭泣吧!
我拍了拍公孫珍的肩膀,她的肩膀很單薄,其實在我的眼中她不過隻是一個孩子罷了。
我蹲在了公孫珍的身旁,用手刮著她的鼻子,笑著說道:“你不知道姐姐每天都很想你嗎?難道你不歡迎姐姐來看你嗎?”
公孫珍立刻甜甜的笑了起來,她看了看園子的上空,眼神中有了些許的期盼。
“本來以為進宮了就可以與哥哥、姐姐們在一起了,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模樣。真的很想回家去,好想見見爹爹和娘親。”
我看著公孫珍期盼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也許我真的應該為她做些什麽。
“對了珍兒,你那天為何會去冰麵上呢?你不知道冰麵上很危險嗎?”我一直都沒有問過公孫珍,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公孫珍一幅仔細回憶的樣子,半天才眼中一亮的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我與二姐在花園中散步,二姐就說皇上送給她一對翡翠玉鐲很漂亮,便拿出來給我看。可是我不小心將翡翠玉鐲掉在了冰麵之上,於是我便下冰麵去尋找……”
公孫珍一邊回憶著一邊說道,她仿佛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我卻從她的話中聽到了一絲的古怪。怎麽會剛好在河邊的時候才拿出玉鐲呢?又怎麽會剛好將玉鐲掉在冰麵上呢?
於是我試探的問著公孫珍:“那玉鐲為什麽會掉在冰麵上呢?而你在冰麵上有沒有找到翡翠玉鐲?”
公孫珍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我,不明白為什麽我會如此問,但是她還是乖乖的說道:“我見那玉鐲很漂亮便戴在了自己的手上,結果二姐就要搶回去。我們兩姐妹嬉笑打鬧的時候我不小心將玉鐲弄掉了。二姐就說她看見了玉鐲掉在冰麵上,可是我在冰麵上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最後便掉進了冰窟窿裏。二姐便去叫人救我了,於是哥哥便來了……”
果然這裏麵有古怪,看來這件事情不是簡單的意外,而是有人精心布局。可是公孫芙是公孫珍的親姐姐,所謂虎毒不食子,對待自己的親妹妹真的可以下得去手嗎?
“珍兒,你以前在家中的時候,與兩個姐姐相處得如何?”我畢竟隻是猜測,還不足以認定這件事是一個陰謀,於是我便從側麵打聽起來。
公孫珍一聽我問起家中的事情,便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一幅小女孩的可愛模樣。
“在家中的時候,大姐對我最好。後來大姐嫁人了,我便每天與二姐在一起了。二姐性格比較奇怪,很不喜歡我與她穿一樣的衣服、戴一樣的首飾。我記得曾經有一年除夕,娘親送我和二姐兩支同樣的珠釵,我非常喜歡,可是二姐卻很不高興的樣子,而且我從未見她戴過那隻珠釵。後來我們家養的一隻小羊死了,我看見小樣的脖子上麵就紮著那隻跟我一樣的珠釵。後來我去問二姐,她說那隻釵早就丟了。”
我心中明白了一些,也覺得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我繼續說道:“那在家中,你和芙兒誰比較受義父和義母的寵愛?”
公孫珍又笑了起來,雙眼彎彎的很像天上的月牙,她笑著說道:“這個自然是珍兒嘍!爹爹和娘親從小就特別寵愛珍兒,哥哥也對珍兒特別好呢!不過二姐從小的願望便是要成為皇妃,整日的在自己的房內不知道做什麽,很少與我和哥哥在一起,所以我的童年幾乎都是由哥哥帶著玩耍的。”
聽公孫珍口中所描述的公孫淳是那樣的溫柔,讓我都禁不住有些想念公孫淳了。至從那次我與公孫淳一同在後花園中賞過梅花之後,他便搬出玉芙宮,回到了他的墨軒小院,從此便再也沒有來過我的玉芙宮。
其實每當入夜之後,我都會想起那夜在假山山洞中發生過的事情。
我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麽我會將公孫淳當成是一鴻,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有些相似而已嗎?我始終找不出答案。或許是公孫淳給了我與一鴻同樣的感覺?更或許是我故意將公孫淳當成了一鴻吧?總之,那夜所發生的事情很真實,讓我難以忘懷。
“怡妃姐姐?你在想著什麽?”
公孫珍的呼喚聲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才發覺我已經出神很久了。我總不可以告訴公孫珍我在想念她的哥哥吧?
“姐姐在想如何才能求得皇上答應,讓你回宮與父母團聚呢!”
“你說的是真的嗎?”公孫珍滿眼驚喜的看著我。
看著公孫珍那期盼的模樣,我便暗暗發誓,一定要幫助她。於是我笑著對公孫珍重重的點了點頭。
“太好了,那珍兒可就當真了!這樣,咱們拉鉤吧!”公孫珍認真的舉起了她的小拇指,看向了我。
我突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記得曾經在公孫府中,我也與公孫珍這樣的拉鉤過,沒想到短短幾年過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姐姐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的,我們拉鉤!”我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認真的勾在了公孫珍的小拇指上。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整個園子中都傳著公孫珍銀鈴一般的笑聲,是那樣的清脆悅耳……
從青柳殿內走出,我便獨自一人在巷子中遊蕩。
不知不覺,我便停在了一個小院前,我抬頭一看“墨軒小院”!
我怎麽會走到這裏來呢?我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的時候,便看見了公孫淳已經出現在我的身旁。
“怡妃娘娘找下官有事嗎?”公孫淳看見我的時候眼中一亮,不過很快便換上了一幅恭敬的模樣。
我本來有很多話想對公孫淳說,可是在聽見公孫淳叫我的那一聲“怡妃娘娘”我便再也說不出來了。我與公孫淳這輩子隻不過是君臣關係,或許隻能是兄妹關係了。
“本宮路過此地,想慰問一下公孫大人!”我刻意不去看公孫淳,隻有這樣我才可以談笑自然。
“謝娘娘關心了,下官身體已經都好了。”公孫淳說完,便要邁進墨軒小院。
“公孫大人!”我連忙叫了出來,我還有許多話要對公孫淳說呢!
“哦?娘娘還有事?”公孫淳慢慢轉過身體,站在台階之上看著我。
“本宮剛剛去看過珍兒了,她現在挺好的。”我淡淡的笑了笑,話到嘴邊又改成了公孫珍。
“珍兒一直都很樂觀,下官相信她很快會沒事的。”公孫淳對著我笑了笑,笑容清新而明亮,讓我感到有些炫目。
我很奇怪,抬頭看了看天空,剛才白雲明明已經遮擋住了太陽,為何還會有炫目的感覺呢?
“娘娘還有事嗎?”公孫淳又問了一句。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說出了我的想法,“大人,如果本宮說珍兒的事情是另一個人的精心謀算,你會相信本宮嗎?”我期盼的看著公孫淳,我多麽想此刻公孫淳會相信我的推算,站在我的一邊。
公孫淳深深的看著我的眼睛,半晌才說道:“看來娘娘心中已經有了盤算,其實下官知道娘娘心中所想,也知道娘娘話中所指。隻是下官覺得珍兒的事情已經如此,就不要再多生枝節了,否則隻會傷害到更多的人。”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公孫淳幾句話就點醒了我。看來他也是知道的,他真的是一個洞察先機的人,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仔細回想著公孫淳所說的每一個字,我覺得公孫淳說的非常有道理。
公孫珍的雙腿已經不可能行走了,以後也不可能再威脅到任何人,與其讓小小年紀的公孫珍過早的知道真相,還不如讓她繼續做一個快樂的人。
而義父、義母那邊除了心疼公孫珍之外,也不會為再失去另一個女兒而傷心。而且就算是公孫珍不能繼續服侍永廷了,還有公孫芙呢,畢竟有一個自己家的女兒在宮中會好辦事一些。
隻是這裏麵最可狠的便是公孫芙了,對自己的親妹妹下此毒手卻依然逍遙法外,讓我心中仍然有一些不平。
“那這樣不是對珍兒很不公平嗎?”我自言自語的說道。
“公不公平不是由我們來說的,還是交給老天爺吧!”公孫淳淡然的說著。
我聽到公孫淳如此說突然什麽都懂了,我釋然的看著公孫淳,淡淡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