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淳慢慢轉過身,看著默默流淚的我,突然說道:“好,我答應你!”
我錯愕的看著眼前的公孫淳,沒有想到他竟然答應的如此痛快,一時間反而弄得我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同月,公孫淳入宮為太後娘娘作畫,得到了太後娘娘的大加讚賞,並且被封為禦用首席畫師,可以自由出入大梁宮。
而我也得到了太後娘娘的默許,可以每個月一次的去太後娘娘的宮中探望至鈺,雖然每個月隻有一次,但是對於我來說已經足以。而這每個月的僅有一次,也是我唯一的一次可以出玉芙宮的機會。
窗外已經厚厚的積了一層雪了,我坐在房間內懷中抱著一個暖爐正在看著窗外的雪景。惠如為了怕我著涼,所以在我的腳下也同樣放著一個供取暖的腳爐,這樣陣陣的暖流便可以從腳下流向我的全身,讓我的心中暖洋洋的,這跟窗外麵的寒風呼嘯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時,我看見至靜小小的身影出現了在庭院中,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此人身穿鬥篷,頭戴鬥笠,看身影要比我宮中的小春子和小夏子要高上許多。庭院中的積雪很厚,那人將至靜抱了起來,朝著我所在的房間走來。
待那人走進,我看到了他的麵容,是公孫淳,我心中大驚,公孫淳怎麽會與至靜在一起呢?
我連忙起身將兩人迎了進來,很是好奇的問道:“哥哥,你怎麽會送至靜回來?至靜平時這個時候應該在書院的。”至靜已經年滿三周歲了,在大梁宮內滿三周歲的皇子就要開始去書院學習,到了七歲的時候便開始學習騎射。
公孫淳將至靜輕輕的放在了地上,用手摸了摸至靜的頭,眼中滿是關愛,說道:“是啊,皇子們的書畫都是由微臣來教導的,微臣覺得四皇子在畫畫方麵很有天賦,所以常常會多加指點!”
我很是意外,看得出公孫淳很喜歡至靜的樣子,而至靜確實從小就很喜歡畫畫,隻是卻並沒有如公孫淳所說的在畫畫方麵有什麽特別的天賦。
“今年的秀女們已經入宮了,哥哥不是應該去幫秀女們畫畫像嗎?”我隨口問道,然後拿起屋內爐子上麵已經燒開了的水壺,給公孫淳沏了一壺茶。
“娘娘你忘了,微臣是從來不為人作畫的,尤其是女人!”公孫淳糾正我道,我這才想起來曾經似乎聽公孫淳這樣說過。我好奇的看著公孫淳,他的畫藝如此出眾,經他手下畫出的女子應該都會流芳百世。試問天下哪一個對自己容貌稍加自信的女人會不想將自己最美麗的容顏留在畫卷之上呢?可是這個公孫淳卻如此奇怪不為女人畫像,難不成公孫淳已經心有所屬,隻為自己心中的那個女子畫像?
我自顧的想著,突然笑出聲來。公孫淳奇怪的看著我,問道:“娘娘怎麽了?”
我輕輕的笑著,忍不住問道:“哥哥如今尚未娶妻吧?”
公孫淳顯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我,說道:“沒有!”
看著公孫淳不自然的表情,我便更加認定了他已經心有所屬,我笑著問道:“那哥哥一定愛慕著哪位姑娘,可以讓哥哥如此愛慕的姑娘想必一定是哪位王孫貴族之女。”
公孫淳淡淡的笑了笑,說道:“王孫貴族之女中不乏一些隻會故作清高的庸脂俗粉,我公孫淳並不稀罕!”
“哦?難不成哥哥還喜歡哪位清麗脫俗的風塵花魁不成?”我半開玩笑的說道。
公孫淳臉有些紅了起來,看樣子是有些生氣了,他高聲說道:“娘娘不要取笑了,微臣從來不去煙花之地,更別提認識什麽青樓花魁!”
“哥哥莫要生氣,婉玉隻是跟哥哥說著玩的!”我看在這麽說下去,公孫淳就真的要生氣了,於是我趕緊轉移了話題,問道:“哥哥,那你有見過今年新進宮的秀女們嗎?她們一定都是出身高貴、青春貌美的吧?”說著,我偷偷的看了一眼公孫淳。
公孫淳認真的想了想,隨後答道:“今年的秀女人數不多,都是一些大臣之女,身份倒是尊貴,但相貌卻都不及娘娘。”
我心中跳了一下,看公孫淳說話認真的樣子並不想故意的恭維我,心中不免有了一些小小的安慰和得意。女為悅己者容,天下每一個女子都希望自己可以豔壓群芳,尤其是後宮中的女子,在這點上我也不例外。
“對了娘娘,你還記得珍兒嗎?”公孫淳突然問道。
“珍兒?本宮自然記得!”我笑著說著,腦中出現了曾經去公孫大人府上的畫麵,公孫珍是公孫大人的小女兒,人長得十分乖巧可愛。我記得在公孫府中的日子,公孫珍常常過來陪著我,這已經幾年過去了,公孫珍應該也已經長大了許多,我繼續說道:“珍兒今年也有十多歲了吧?”
“珍兒今年十三歲,也是今年入宮的秀女之一!”公孫淳話語中帶著淡淡的無奈,看來他也是不喜歡自己的妹妹入宮的。
“十三歲便入宮了。”我自言自語道,想起我入宮為婢的那一年不過也是十四歲的年紀,十四歲本應該是在家中與父母撒嬌的年紀,“珍兒性子乖巧,長得也很俊俏,應該是這屆秀女中比較引人注目的一個吧?”
公孫淳點了點頭,神情凝重,歎道:“引人注目就意味著招人妒恨,珍兒年輕不懂事,恐怕對於她來說引人注目並不是好事!”
我看著公孫淳俊朗的臉龐,他此刻眼中帶著一點點的憂慮。原來他跟我的想法竟然一模一樣,他的擔心就是我的擔心,在後宮中遇到與我想法如此相似之人真的讓我有些驚喜。
從這天之後,公孫淳每天都會親自送至靜回宮,並且每次都會在我的玉芙宮中停駐片刻與我一同飲茶。我們偶爾也會有意無意的聊上幾句,因為我無法出宮,所以很多宮中每天發生的事情都隻能由公孫淳的口中說與我聽,我發覺公孫淳的很多想法和看待事情的方式都與我十分的相似,仿佛遇到了知音一般。
這個冬季,也因為有了公孫淳的陪伴變得不那麽的孤寂和寒冷。
禦慶二十三年,二月。
永廷已經半年沒有來過我的玉芙宮了,我的心要比我的玉芙宮還要冷上許多,或者永廷早就已經將我忘了吧。
我如今才真正的感受到什麽叫做冷宮,也深刻的體會到那些身處冷宮內整日不見天日的妃嬪們內心深處的悲傷和寂寞。
宮中的份例已經兩個月沒有發了。在後宮中就是如此的現實,當你得寵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百般的討好你,甚至為你提鞋都是一件榮幸的事情。而當你失寵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恨不得上前去踩你一腳,甚至踩完了之後還要吐上一口口水。
我已經連續喝了五天的稀粥了,我知道整個玉芙宮中隻有我還可以喝上米粥,其他的人除了兩個孩子全部都是啃冰冷的有些餿了的饅頭。
我們幾個大人倒是可以熬得住,可是兩個孩子還在長身體,長期下去是不行的,所以我和惠如商議後決定將宮中的一些沒用的東西都賣給其他宮中的人。
這件事情自然是交給惠如去辦,她選在了一個不太寒冷的天氣,召集了許多在各個宮中管事的宮女來到了我的玉芙宮,並且將我宮中一些無用的東西統一的放在了院子裏,這樣可以一邊參觀一邊選擇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在暖閣內沒有出去,卻透過窗戶眼看著他們將我宮中的物件一件一件的搬走。有紅木雕刻的芙蓉貴妃椅,還有沉木的首飾盒,甚至我的幾件華服都被他們買去了,當然這些名貴的物品如今隻能換幾個饅頭錢,不過這樣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對於我們玉芙宮現在來說,能吃上飯才是最重要的。
“這對翡翠鐲子二十兩我就要了!”暖閣外,我聽見了一個宮女跟惠如討價還價的聲音。
“這對翡翠鐲子是皇上送給我們娘娘的,價值連城,少說也得五百兩。”惠如說著,將那對翡翠鐲子搶了回來,抱在了懷中。
我聞聲望去,看到惠如懷中的翡翠鐲子是我剛剛封妃的時候永廷親自送給我的,這對翡翠鐲子通體翠綠是上等的翡翠,光一個鐲子拿倒宮外的當鋪都夠當了三百多兩的,隻是宮中的東西一般的當鋪是不敢收的,何況我現在被永廷禁足,連我宮中的人也是不可以隨意出宮的,所以隻能賤賣給了後宮中人。本來我與惠如都商議好了,這對鐲子有人出一百兩就可以賣了,畢竟首飾都是身外物。
“這樣惠如,咱們也是老相識了,如今你們娘娘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就一口價三十兩,否則我就不要了。”那名宮女說著,便要朝著宮外走去。
惠如十分為難的不知道怎麽辦好,這時候我大步走了出去,對著那名宮女喊道:“這位姑姑等等!”
那名宮女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看到是我,立刻露出了恭敬的神色,雖然如今我已經不得寵,但是畢竟我還是妃位,還是兩個皇子的母妃,一般人還是要給我三分薄麵的。
我笑著對著那位宮女說道:“這位姑姑也是識貨之人,這樣吧,這對鐲子就三十兩賣給姑姑,也算是交個朋友了。”
惠如連忙走到我的身邊小聲說道:“娘娘,這鐲子可是皇上送給您的,如果你要是將它們賤賣了,皇上知道了是要生氣的。”
我看了看惠如,自嘲的說道:“恐怕等到皇上來責罰本宮之前,本宮就要餓死了。”我說著,不顧惠如的反對從她的懷中拿過那對翡翠鐲子,親手交給了那名宮女。
那名宮女看見翡翠鐲子的時候雙眼放光,是啊,這對鐲子是上等翡翠製作,放在誰的手中也是愛不釋手了。
當我接過那輕飄飄的三十兩的時候,我心中卻感到十分的踏實,比拿著那對翡翠鐲子要踏實許多。翡翠鐲子雖然是寶,但是不能解決我的溫飽問題,還是銀子來得踏實。想想曾經的花錢似水,現在心中難免有些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