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趙煊此人,雖然身上還帶著那麽點文人的天真浪漫美好和少年情懷的45度角,但畢竟官場浸~淫多年,有手段,懂得看人眼色,但也分得清私欲與前程。
當初發妻過逝,他是真真正正難過了很多年,也動過就此隻身一人的念頭。實在是長姐如母,催了又催,最後把人選都遞到了他的案桌上,趙煊才重新考慮起了續弦的事情。
畢竟,他自己傳續香火是一碼事,趁這個關節,與身為中書令的姐夫結成同盟又是另外一碼事。因此,幾家可選的對象挑了又挑,趙煊寧可自己委屈一點,娶個二婚女,也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孟采薇。她是惠安侯的繼母,就算改嫁,惠安侯也免不得多承她幾年麵子情,裴、顧、趙三家,當然是綁得越緊密越好。再觀孟采薇的父親,毋庸置疑的政壇黑馬,趙煊是從郡守起家,當然明白這稅製改革為朝廷帶來的變化……他看中孟采薇,委實是三思之後的結果。
但趙煊斷然沒有想到,原以為隻需要他點頭就可以操辦起來的婚事,竟然還遇了阻力。
煮熟的老婆,飛了。
“什麽?誤會?”禦史把話傳到趙煊耳中的時候,他正在整理這幾年鴻臚寺的卷宗,手上動作一頓,他微微肅容,“怎麽會是誤會?”
禦史如此這般的把皇帝那邊來的消息傳給了趙煊。
趙煊越聽臉越黑,最後隻差沒直接破口大罵了,一貫的好素養迫使他擠出一個笑容,朝來人拱了拱手,憾然道:“既然是誤會,那就先暫且作罷。”
而心裏想得卻是,好一個不要臉的惠安侯,是非曲直黑白顛倒,早晚要落個欺君之罪不可!
哪知,說曹操曹操到。
惠安侯的身影就立在門邊上,日光從他身後投射過來,給人的周遭映出與他氣場全然不符的溫和光芒。
趙煊冷笑一聲,“惠安侯,久違。”
“顯之兄,久違。”裴少嵇大踏步邁進來,也不置理一旁的禦史,從容道:“在下替皇上傳個口諭,九月份龜茲王子與公主前來朝貢,煩勞顯之兄費心了。”
他措辭客氣得很,但眼神裏的敵意,卻是昭然。
趙煊心裏咯噔一下,先是支開禦史,繼爾方蹙緊眉頭,帶了幾分不屑,“侯爺真是孝子,令堂不知守貞,侯爺當真是竭力回護包庇啊。”
文人嘴酸,裴少嵇根本沒往心裏去,隻是淡漠地叮囑他,“龜茲來使,隻怕要在顥京過年了,這是大章程,顯之兄最好多上點心,別鬧出笑話來,讓我大寧沒臉。”
明明比自己年輕的人,卻端出這麽大的架子,趙煊氣得拳頭都在抖,麵上神采越發不屑,“不敢勞侯爺擔心,此乃顯之分內之事,自會用心做好。”
裴少嵇嘴角勾出一記嘲弄的笑容,沒再多話,轉身便走。
這種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本就不值得他多費口舌。
八月的顥京,暑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早晚天開始變涼,中午的熱浪也緩解了許多。
孟采薇一邊挑揀衣服,一邊聽秋黛在耳邊唧唧歪歪,“太夫人,您真的要去齋戒麽……這馬上就是您的生辰了。”
挑了兩件兒天青的,再添一件寶藍的……秋黛征詢的話傳到耳朵裏,孟采薇腹誹,不是生辰她還不去呢,抬起頭,微微一笑,“最近做夢總夢到老侯爺,心裏不踏實,我去宣化寺裏住幾日,不礙的。”
秋黛聞言,眼眶就有點紅,“死了都死了,還來纏著您做什麽……您也太委屈自個兒了。”
孟采薇拍了拍她手背,“別這麽說,再叫人聽見。”
話音剛落,蘭汀就進來了,孟采薇仰頭朝她也是一笑,“蘭汀啊,我出去這幾日,你千萬看好了珍娘,別叫她擔心我。”
蘭汀皺皺眉,總覺得最近哪裏不正常,卻又想不出來。當初皇後派她來,一半的原因是為了探看惠安侯與忠貞夫人的關係,可惠安侯一去安西五個月,她就徹底成了個教養姑姑……如今惠安侯雖然回來了,但來繪豐堂的機會少之又少,除了一早一晚定省,並不更多親近忠貞夫人。晚上麽,雖然留得時間有長有短,還每每都把人遣散出來……想懷疑,可又不敢太草木皆兵。畢竟這府上如今隻此二人做主,避著人商量點事情,也是情理之中。更關鍵的是……時日久了,她眼看著忠貞夫人小小年紀支撐偌大侯府,也是不易,總往皇後那邊說她壞話,蘭汀心裏也過意不去。
就這麽糾結著,便聽說忠貞夫人要去宣化寺齋戒幾日,源頭是夢到了老侯爺,想去虔誠念幾卷經,讓他安息。
這事情來得突然,之前全無計劃似的,不得不前來刺探兩句。
“太夫人放心,奴婢自當照顧好珍娘……不知您去宣化寺,叫誰來服侍呢?”
孟采薇彎眉,“去寺裏,還要什麽人服侍?我讀兩三天的經,心平了,也就回來了,動輒再帶幾個人過去,沒得招住持煩。”
秋黛這時忍不住插嘴,“太夫人,您好歹帶上奴婢呀,奴婢保管不多事,照顧您起居而已,住持還能多說什麽呢?”
“不必了,我自力更生也沒什麽難的,一個人靜靜才好,你踏實待在府上……過個三日,隨著侯爺一起去宣化寺接我回來便是。”
蘭汀聽到這裏才又問:“太夫人為老侯爺誦經,侯爺不隨侍在側嗎?”
孟采薇一臉古怪地盯了她一眼,“關侯爺什麽事?況且他朝上事情那麽多,哪有功夫去廟裏呆著。”
蘭汀見她情態,總算放心,關切兩句之後便重新退了下去。孟采薇暗地裏鬆了口氣,伸手翻到那一堆紗衣裏,心思幾乎是瞬間就跑偏了……她對外說是齋戒,實則是生辰將至,裴少嵇說要帶她出去玩兩天。這生辰禮物比什麽都貼孟采薇的心,圈在惠安侯府時日這樣久,她出門的機會卻是少之又少,就算明知道古代的旅途肯定沒有在現代那麽滋潤,她也按捺不住一顆興奮的心。
況且,裴少嵇雖然始終沒說帶她去哪,但有一點毋庸置疑,他們將享受一段難得的二人世界……咳,沒準可以住到一起呢?
孟采薇盯著自己的睡衣,嘴角勾出一點笑意。外麵的衣服倒無所謂了,反正越低調越不起眼最好……睡衣要挑好看鮮豔性~感點的吧?主腰挑了件兒大紅的,紗褲紗衣卻是選得梨白的,孟采薇還沒穿上就開始腦補敏感的裴少嵇如何鼻血直流了,嘴上沁出一點幾不可見的笑意,孟采薇把衣裳規整規整,小手一揮,吩咐秋黛,“就這幾件吧。”
八月十一,孟采薇生辰的前一天,她出發去了宣化寺。
為了避人耳目,裴少嵇和珍娘一起,隻把孟采薇送出了府邸,唯有秋黛一人,親自陪著孟采薇去了宣化寺。
住持客客氣氣地領著孟采薇進了個禪房裏,基本生活用品一應俱全,茶葉也特地準備了大紅袍,秋黛替孟采薇把一切都鋪排好了,才戀戀不舍地握著孟采薇,叮囑道:“那您在這邊一定多加小心,別叫人衝撞了,有什麽事情,打發人來府上尋奴婢。”
孟采薇點頭,“你放心吧,有泓玉法師在,不會有什麽事的。”
立在門外的泓玉法師也是雙手合十,煞有介事道:“這位姑娘放心,貧僧定會確保忠貞夫人安全的。”
秋黛依依不舍地走了,孟采薇卻是忙不迭把她攤開的衣服重新疊起來裝好,果然,沒多久,她禪房的門就被人敲開,立在門口的是許留,“忠貞夫人,侯爺派我來接您了。”
裴少嵇掩人耳目的工夫做得滴水不漏,她出京,他卻進了宮,任誰都想不到他們二人還會再見麵。許留如今被裴少嵇視作親信,他又與孟采薇見過麵,這個接人的工作,自然就由他來負責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許留反射弧長,根本猜不到這其中意味著什麽……端看他現在一本正經,還把孟采薇當作長輩的麵孔就知道,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裴少嵇把自己的繼母單獨接出來意味著什麽。裴少嵇隨口說是“盡孝”,許留就真認為惠安侯是二十四孝新模範了。
許留近乎恭敬地奉上了一個包袱,“夫人,侯爺讓您換上這個再走。”
“唔采薇沒多想,接了衣裳就關門,窸窸窣窣抖開包袱,才發現裏麵居然是個胡服。穿慣了廣袖長裙,猛地換上幹淨利索的一身胡服,孟采薇忽然有點不適應,窄袖束腰,對襟翻領,幹淨利索的剪裁襯得人精神奕奕。
胡服的顏色雖然是米色,但上麵的繡紋卻是用鮮豔的朱紅色所鉤織……作為女人,孟采薇對這身新衣裳保持了高度的熱情,然而,裴少嵇見到她這副打扮的時候,卻忽然後悔了。
在龍武軍大營西側的一邊林地裏,裴少嵇望著被人掀開的馬車簾子,少女輕~盈地躍下來,然後小步跑到他的麵前。
裴少嵇原本隻想著她穿這身,定然比她自己那些素淨衣服更顯氣色,卻沒想到,也……更顯身材。不盈一握的纖腰,鼓鼓滿滿的胸口,孟采薇步姿瀟灑卻也動人,笑容正像這個季節的陽光,溫暖而不灼目。
他頭皮一麻,但覺渾身的血液都不聽他的指揮,兀自沸騰起來,良久,他隻聽見自己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許留,你可以滾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以為這一章就可以寫到犒勞小燒雞,結果沒寫到。
看世界杯看到早上七點才睡,醒來效率有點低下,大家見諒qaq
我知道族長在加更……可是我喜歡梅西qaq,阿根廷別為我哭泣qaq。
心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