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耳盜鍾的故事裏,甘願做愚蠢的盜賊的唐蘇木,在短暫的快樂裏沉迷雲端。他甘之如飴,也願意束手就擒。他唯一沒有想到的,不過是回到地麵的過程裏,終究還是看到了葉闌珊失落的眼神。
葉闌珊的昏迷,連大夫都說不出因由,用了好多辦法,都無法讓葉闌珊醒來。唐蘇木出於擔心葉闌珊的身體狀態,勸說陳貴甫留在唐家堡居住。陳貴甫假意推辭一番後便唐家堡住了下來。
唐堡主回到唐家堡後,聽聞葉闌珊的師傅來了唐家堡,便將唐蘇木叫到書房中,低聲問:“你對那小丫頭,可否動了心思?”
唐蘇木趕忙擺手否認:“父親,你誤會了,蘇木對葉姑娘隻是感激之情。”
“如果隻是感激,給些銀兩絲帛作為感謝便是,何必一留再留?”唐堡主見唐蘇木不承認,走上前拍了拍唐蘇木的肩膀,寬慰道:“你本就是該娶妻的年紀,江大小姐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讓它影響到你未來的日子。爹也不是看重門第的人,如果你喜歡她,就讓她一直住在唐家堡也並無不可。”
江白芨死後,唐堡主看著鬱鬱寡歡的唐蘇木一直十分擔憂。葉闌珊在唐家堡休養的這段時間,唐蘇木的笑容比以往多了不少,人也似以前開朗,加上葉闌珊確實救過唐蘇木的命,唐堡主內心對葉闌珊還是持有好感的。其實不止是唐堡主,唐蘇木對葉闌珊的關心讓唐家堡所有人乃至左紅昭、孟泊川都認為唐蘇木必然對葉闌珊有意。大家不約而同地認為平白無故出現的鄉野丫頭葉闌珊,得到唐家堡少堡主的青睞,飛上枝頭變鳳凰這件事指日可待。
在唐堡主已經明確表示了支持的意見,唐蘇木終於承認了自己的情感:“和葉姑娘相處確實很愉快,但是孩兒還不知道葉姑娘的心意。將葉姑娘暫時留在唐家堡,是孩兒覺得葉姑娘的郎中師傅有問題。”
“哦?有問題?”唐堡主奇怪地問:“不過就是個普通郎中,能有什麽問題?”
唐蘇木仔細向唐堡主解釋:“我告知葉姑娘她的郎中師傅來找她時,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反而是滿滿的擔憂。一聽到陳貴甫要帶她走,她毫無征兆地暈倒了。孩兒揣測,葉姑娘是不想跟陳貴甫走到。孩兒留下陳貴甫,是想查查這背後到底有什麽隱情。若是孩兒揣測有誤,留下葉姑娘的師傅,好吃好喝招待幾日,也是還了人情。”
唐堡主看向唐蘇木:“既然這樣,那我等手上事情忙完,親自去看看那位郎中師傅是個什麽來頭。”
“孩兒對葉姑娘的心意隻是孩兒一廂情願的事情,還望爹能暫時幫孩兒保守這個秘密。”唐蘇木行了個禮。
唐堡主點點頭:“也好,凡事都不宜操之過急。”擺擺手,讓唐蘇木出去,唐蘇木沉思一會兒,鼓起勇氣說出了心中的話:“江姑娘進入唐家堡,是以爹的義女身份,還希望爹可以注意……”
“放肆!你給我出去!”本來溫和的唐堡主臉色瞬間變了,厲聲趕唐蘇木出去。
唐蘇木離開書房後,支開了下人,走進葉闌珊的房間,將門關上,小聲說:“葉姑娘,他們都走了,你可以睜開眼了。”
葉闌珊聞聲,睜開了雙眼,用手扶著坐了起來:“你知道我在裝暈?”
唐蘇木點頭:“我知道。”
“陳貴甫不是我師傅,我也沒碰到過什麽郎中,更沒有什麽姐姐。”葉闌珊心一橫,決定另編一套謊話。
唐蘇木對於葉闌珊的坦白並不意外,示意葉闌珊繼續說下去。
“我很小的時候爹娘就在洪水裏死了。陳貴甫是我的養父。這些年我跟著他到處招搖撞騙,一轉眼,也就長這麽大了。前段時間,我找到機會跑出來,他應該是聽說我來了唐家堡,想來敲你一筆,才壯著膽子跑來的。”葉闌珊看著唐蘇木的眼睛,平靜地敘述一個唐蘇木從來都想象不到的故事。
從小被唐堡主保護得極好,待人有禮、刻苦學習的唐蘇木,承受過最大的震撼便是前段時間江白芨的死。他想象不到,同樣的天空下,居然有人需要拚盡全力才能活下來。
“為什麽不報官呢?”唐蘇木問。
葉闌珊冷笑一聲:“如果官府能管這些事,我們這些流離失所的小孩也不會流落到那些人渣敗類的手中。誰能證明我們是被拐賣的?何況,官官相護,我早就看明白了。”
“那我來幫你和他談,讓他放你走。”唐蘇木關懷地說:“陳貴甫無非是為了錢,我來給。”
“唐公子,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葉闌珊淡淡地說:“毒蛇本就是我放的。”
唐蘇木站在原地沒有說話,葉闌珊以為唐蘇木是處於震驚之中,因此繼續說。
“因為我知道你是唐家堡的少堡主。我和陳貴甫沒什麽不同,我同樣覬覦唐家堡的資產。我想用唐家堡的資產作為和一個人交換的條件,讓她為我報仇。我甚至想好了怎麽向你示好,怎麽一步步獲取你的信任。”葉闌珊的目光空洞,沒有分毫精氣神。
唐蘇木有些不可置信:“那你現在為什麽要將這個想法告訴我?你完全可以隨便編一個謊話,讓我趕走陳貴甫,你還是可以住在唐家堡,你知道的,我會感激你的恩德。”
“隨便編一個謊話?”葉闌珊自嘲地笑:“可是怎麽辦?我已經認命了。我葉闌珊命該如此,不管我怎麽努力,我都逃不出我的命運。沒有人會幫我,我也不再期望任何人幫我。”
唐蘇木第一次見到葉闌珊時,她是驕橫的少女,言語裏都是肆無忌憚的直接。葉闌珊在唐家堡的這些日子,收斂了個性,低眉順目,默默忍受著江白芷的暗中使絆,唐蘇木便知道她是有心要留在唐家堡。唐蘇木當然知道這世間許多人覬覦唐家堡的權勢與財力,但是他沒有想過葉闌珊是想用唐家堡所有的資產去作為談判的籌碼,為了能夠報仇。而從現在葉闌珊低落的情緒來看,她已經被她想談判的對象拒絕了。
“之前種種,千般抱歉。”葉闌珊口中雖是道歉的話語,語氣卻恢複了初見時的淩冽,不像愧疚,更像訣別。葉闌珊說完便要離開,被唐蘇木攔下了。
葉闌珊盯著唐蘇木:“你要做什麽?”
唐蘇木認真地說:“我會救你。”
“為什麽?”葉闌珊大惑不解:“你已經知道了之前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在騙你。”
“蛇從草叢裏出現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你已經想好了要利用我進入唐家堡。葉姑娘,你忘了我是從小習武的人,稍有一點風吹草動我都能夠感受到,怎麽會感受不到你從背簍裏拿出蛇的動作呢。我隻是沒有想到,你會用自己的命來賭這一局,如果我沒有及時將你帶過唐家堡呢?那你就會直接中蛇毒而死。”唐蘇木看著葉闌珊,目光仿佛是要把葉闌珊看透:“你告訴我生命是最重要的,人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易放棄生命。可是你卻用你的生命來賭一局,難道不可惜嗎?”
葉闌珊發現相處的這些日子,她從未真正了解過唐蘇木。在葉闌珊眼裏的唐蘇木,是傳統的正人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但也有著正人君子的木訥與固守成規。她將唐蘇木作為自己的目標,一個要征服的目標。在各種惡劣環境下生存下來的葉闌珊,靠著謊言幫陳貴甫完成過不少任務,她以為她也可以輕而易舉俘獲唐蘇木,可是葉闌珊沒有想到,唐蘇木並未在狀況之外,他一直看得透徹,隻是沒有言明。
“你想我報答你什麽?”葉闌珊問。
“好好活著。人的生命隻有一次,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唐蘇木回答。
葉闌珊怔住了,嘴巴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良久,才說出一句:“謝謝。”
唐蘇木點點頭:“好好休息,不著急醒來。”說著打開門走了出去。
陳貴甫在唐家堡住得很是舒服,錦衣玉食,仆人伺候。葉闌珊昏迷了三天,陳貴甫就過了三天快活日子。
葉闌珊在房間裏呆的這三天,唐蘇木沒有再來找過她,沒有想到的是,來看望她的居然是江白芷。
“你果然是醒了。”江白芷倏忽出現,把靠著枕頭想事情的葉闌珊嚇了一跳。
“剛醒。”葉闌珊知道此時再撒謊已經毫無意義,於是裝作虛弱,回答了江白芷的話。
沒來得及葉闌珊詢問江白芷的來意,江白芷開門見山地說:“我知道你想留在唐家堡,不然你也不會對我言聽計從。現在你的師傅來接你,你一直裝昏迷也不是長久之計。倒不如我來幫你。”
“你會想要幫我?”葉闌珊打心底裏不喜歡這個表麵純良其實城府頗深的江白芷,語氣不是很友好。
江白芷一點也不在意葉闌珊的態度,從衣袖中拿出一個小紙袋,遞給葉闌珊。
葉闌珊警覺地問:“這是什麽?”沒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
江白芷直接將小紙袋放在葉闌珊的手中:“唐堡主之後會見你,你把這個藥放進他喝茶的杯子裏,端給他喝。”
“這裏麵是毒藥?”葉闌珊問。
“你不需要知道那些,你隻要按照我說的做就可以。”江白芷笑得嫵媚。
葉闌珊驚訝:“可是你怎麽確定我端的茶,唐堡主一定會喝……”
“因為他的兒子喜歡你。”江白芷很篤定。
葉闌珊突然笑了,站起身,將江白芷遞來的藥塞回了江白芷的手中:“我不會做的,不管你出於何種理由想要幫我,我都不會接受。”
江白芷沒有失落,狡黠地笑:“不接受這包藥,你會後悔的。”
“你是唐家堡的小姐,我想不出有任何原因你會想幫我。”葉闌珊雖然想留在唐家堡,但是腦子並不糊塗,何況唐蘇木已經言之鑿鑿說要幫葉闌珊。即使葉闌珊還沒有想好是否要依仗唐蘇木留在唐家堡,但是絕對不會做出再欺騙、利用唐蘇木的事情。葉闌珊隱隱感覺到,江白芷對唐家堡充滿了敵意。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想法,你隻需要靜觀其變就好。會有驚喜發生的。”江白芷溫柔地笑卻讓葉闌珊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說完這句話,江白芷便離開了,關上門前還回頭對著葉闌珊說:“你是聰明人,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門關上,留下房間內愣神的葉闌珊。
這是江白芷嗎?江太傅的知書達理的女兒?怎麽此時和用盡渾身解數隻為求得生存的葉闌珊一樣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最可怕的事情,是沒有人知道江白芷的真正目標是什麽。葉闌珊在唐家堡休養的這些時日,從仆人們口中聽說了江白芷家道中落的事情,也聽聞了江白芨自殺讓唐蘇木愧疚自責的事情,綜合之前的聽聞,葉闌珊暗暗地想,江白芷的目標應該是唐蘇木。江白芷想利用葉闌珊去陷害唐蘇木!
想到這裏,葉闌珊想立刻起身去提醒唐蘇木,讓他提防江白芷,但是想到自己此刻的處境,自顧自地笑笑,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個在過獨木橋的人,哪有立場讓站在岸上的人擔心莫須有的風暴。
江白芷的提議,沒有讓葉闌珊動心,但是讓葉闌珊不再想拖下去了。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麵對也不是,但拖累他人隻會讓問題變得更複雜。葉闌珊換上當初進入唐家堡時穿的那一身衣服,推開門,走了出去。
葉闌珊下定了決心,這件事情到這裏應該停下了,她覺得疲憊,甚至想和陳貴甫同歸於盡。理智告訴她,不能這麽做,如果陳貴甫死了,那麽這條線也斷了。
“先離開唐家堡吧。”葉闌珊對自己說。
葉闌珊問過仆人後,向陳貴甫的房間走去,腳步沉重,每走一步都要多鼓起一分勇氣。
手觸摸到陳貴甫房間門時,葉闌珊的手開始止不住地顫抖,無法克製的恐懼吞噬了葉闌珊,她不受控製地蹲了下來,蜷縮著咬著牙,在片刻停滯之後又握緊拳頭站了起來。準備將門推開時,被唐蘇木抓住了她的手。
葉闌珊的眼神都是恐懼,唐蘇木沒有多說,拉著葉闌珊離開了陳貴甫的房間外。
唐蘇木拉著葉闌珊回到了葉闌珊的房間裏,大聲地說:“你瘋了?我不是說了會幫你解決嗎?你去找他幹什麽?”
“我……我和他一起離開唐家堡。這是我的事情,我不想牽連到唐家堡。”葉闌珊驚魂未定。
唐蘇木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語氣有些重,向葉闌珊道歉:“對不起,我並不是想要對你大聲。我已經和陳貴甫達成了協議,他馬上就會離開唐家堡,以後再也不會來找你。我會和爹說,讓你留在唐家堡幫忙打理府裏的事情。如果你不願意留下,我也會盡力幫助你。”
“你和陳貴甫達成了協議?你們達成了什麽協議?”葉闌珊太了解陳貴甫的本性,他絕對不是好打發的人,何況他的背後是那麽大的靠山,他怎麽會輕易放過知道他那麽多不可告人秘密的葉闌珊。
唐蘇木本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正在思索,管家急急忙忙跑來。
“少爺,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管家素來做事分寸得當,如今卻慌張不已,毫無禮數可言。
“怎麽了?”唐蘇木皺了皺眉。
“老爺,老爺失手殺了李郎中。官府的人已經來了,正要把老爺帶走呢!”管家的聲音歇斯底裏,唐蘇木和葉闌珊聽後趕忙跑向了大門口。
事發時,孟泊川剛剛和其他捕快換了班,按照之前和唐蘇木約定好的來唐家堡帶陳貴甫離開唐家堡。沒想到到達時,卻聽到了從江白芷房間中傳來的女子尖叫聲,孟泊川和管家仆人一起到達江白芷的房間時,江白芷在角落瑟瑟發抖,唐堡主手中握著一把匕首,陳貴甫倒在血泊之中。
陳貴甫死了,死在唐堡主的匕首之下,死在江白芷的房間中。
孟泊川身為捕快,秉公執法通報了衙門。唐蘇木和葉闌珊到達大門口時,唐堡主已經被兩個捕快反扣雙手,準備押往衙門。江白芷站在一旁,不住地落淚。
唐蘇木看見父親被反扣雙手,激動地衝上前去:“爹,這是怎麽了?”
唐堡主的態度很平和,似乎視死如歸,對在場的所有唐家堡的人說:“以後唐家堡,就交給江白芷打理。不管她說什麽,你們都要聽從。”
不過一個多時辰的時間,就發生了這件事,葉闌珊看得目瞪口呆,想告訴唐蘇木江白芷來找過自己,但是又找不到合適的時機開口。
唐蘇木還想問些什麽,唐堡主卻看向孟泊川:“孟捕快,老夫失手殺了人,這個罪責老夫一人擔當,與家人無尤。”
孟泊川沒有點頭,隻是沉默著。唐堡主英勇一生,為人正直且坦率,不會平白無故失手殺人,還是本來自己要負責送離唐家堡的這個地痞無賴。但是目前看來,唐堡主甘心認罪,孟泊川也沒有真憑實據,僅僅憑借著自己的直覺,是不能妄下論斷的。
眼看著唐堡主要被送走,唐蘇木沉不住氣追上前去,被孟泊川攔下,孟泊川的眼神裏傳遞著安慰,唐蘇木卻沒有心思去理性思考。
“蘇木,不要阻礙捕快辦事。”唐堡主厲聲喝道,唐蘇木看向唐堡主,終於息了聲。
唐堡主和陳貴甫的屍體被捕快們帶走,孟泊川走到仍在啜泣的江白芷麵前:“江姑娘,因為你是目擊證人,本來需要你去衙門配合調查。但是鑒於你已有身孕,所以你暫時可以留在唐家堡內,等上堂時,再煩請你來衙門一趟。”
“懷孕?”唐蘇木和葉闌珊的神情如出一轍,驚愕無法掩飾。
江白芷看著自己喜歡的孟泊川,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隻是嬌弱地點了點頭:“小女子一定配合捕快大人。”
孟泊川聽到這個稱謂,還是不由得晃了晃神。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江白芷需要稱呼自己“捕快大人”了。孟泊川抿著嘴唇,不敢看江白芷,沒再多說,移步到唐蘇木身邊:“胭脂鋪見。”
唐蘇木被眼前的一切嚇得徹底失去了方寸,在一旁的葉闌珊握住了他的手,對孟泊川點了點頭:“好的,有勞你了。”連葉闌珊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完全不似一個外人。
一眾捕快已經走遠了,孟泊川才起身去追。看熱鬧的眾人逐漸散去,葉闌珊讓管家將唐家堡的大門關上,江白芷準備轉身回房間時,唐蘇木突然說了話。
“你懷了誰的孩子?”唐蘇木的眼神在噴火,像是要用眼神殺死江白芷。
“如果你爹現在沒有被捕快抓走,你現在,是不是應該恭恭敬敬喊我一聲‘娘’?”江白芷停了眼淚,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讓在一旁的葉闌珊看了都打了一個冷顫。
唐蘇木大聲喊了一句“江白芷”,像是要把所有的怒火都發泄出來。葉闌珊擔心地看著唐蘇木,害怕他在某一個瞬間就撲上去將江白芷撕碎。
“唐蘇木,冷靜點。”江白芷的語氣仍然柔和:“未來的路,還很長。”
江白芷轉身離開了。葉闌珊輕輕拍著唐蘇木的背:“我們先去胭脂鋪等孟泊川吧,先把事情弄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唐蘇木點點頭,隨葉闌珊一起去了胭脂鋪。
唐家堡堡主失手殺人被官府帶走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安城,哪怕是呆在店中的左紅昭也在風言風語中聽了個大概,見唐蘇木和葉闌珊來了,讓樸鬆蘿將門關上,自己給唐蘇木和葉闌珊各沏了一杯茶。
唐蘇木一直坐著沒有說話,葉闌珊和左紅昭也沒有表示出曾經相識的跡象,幾個人麵對麵坐著,卻沒有說出一句話。
樸鬆蘿憋得難受,偷偷戳了戳左紅昭。左紅昭也不喜歡麵麵相覷的狀態,開口對唐蘇木說:“不如聽我講個故事吧。”
左紅昭沒有等唐蘇木的回答,直接開始說了起來:“曾經有一個小偷看到別人家院子裏吊著一口大鍾。那口大鍾是用上等青銅鑄成的,造型和圖案都很精美。小偷心裏高興極了,想把這口精美的大鍾背回自已家去。可是鍾又大又重,怎麽也挪不動。他想來想去,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鍾敲碎,然後再分別搬回家。於是小偷找來一把大錘子,拚命朝鍾砸去,咣的一聲巨響,把他嚇了一大跳。小偷著慌,心想這下糟了,這鍾聲不就等於是告訴人們我正在這裏偷鍾嗎?他心裏一急,身子一下子撲到了鍾上,張開雙臂想捂住鍾聲,可鍾聲又怎麽捂得住呢?”
“那個小偷越聽越害怕,不由自主地抽回雙手,使勁捂住自已的耳朵。他天真地以為隻要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其他人就都聽不見聲音了。當他放手繼續砸著鍾,根本不知道鍾聲早已經響亮地傳到很遠的地方。”唐蘇木接了左紅昭的話,慢慢將故事說完後,自嘲地說:“當人們聽到鍾聲蜂擁而至把小偷捉住了,小偷還抱著僥幸心理感歎自己的高明。”
左紅昭寬慰唐蘇木:“東隅已逝,桑榆非晚。”
葉闌珊突然站起了身,對著唐蘇木說:“你調查了我?”
唐蘇木痛苦地點點頭,葉闌珊站在原地,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始終沒有落下來:“我以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可是我忘了,你憑什麽和其他人不一樣。”
掩耳盜鍾的故事裏,甘願做愚蠢的盜賊的唐蘇木,在短暫的快樂裏沉迷雲端。他甘之如飴,也願意束手就擒。他唯一沒有想到的,不過是回到地麵的過程裏,終究還是看到了葉闌珊失落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