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有事邀請

次日一早起來,沈夢宜趁著石磊還在沉睡中。先梳洗打扮修飾一新,這才去廚下轉了轉,最後聽見婢女通報老爺起床了,便囑咐廚娘將做好的早點送到房裏,自個邁著慢悠悠的步子,扶著陪嫁丫鬟綠萼的手歸房。

房裏,石磊剛洗漱完,坐到外屋的桌前。沈夢宜迎上前道一聲,“老爺”就坐在一旁看著廚娘將早點擺放好。

“老爺嚐嚐,這些都是我下廚親手做的。”沈夢宜說著,替石磊舀了碗白粥,送到他的麵前,又將幾碟他向來愛吃的小菜往他那邊推了推,帶笑看他。

自從沈夢宜嫁過來後,石磊還未受到過如此待遇,此刻受寵若驚,連忙半站起身,拿手攏著碗兒道:“我自個來,你吃……你吃……”

沈夢宜微眯著眼,看石磊喝了兩口粥,嚐了嚐小菜。才接著笑道:“味道如何?”

“好!夫人的廚藝真是非同凡響,比那些粗笨的廚娘強多了!”石磊讚不絕口,不多時,一碗粥就下了肚。

其實那鍋粥,她隻拿鍋勺輕輕攪了兩下就撂開了手,至於小菜,壓根就全是廚娘做的。沈夢宜垂下眼,掩住眼底閃過的那一抹鄙夷,柔聲道:“老爺既然吃飽了,可別忘了答允過我的事。”

石磊真忘了,經她這麽一提,才想起兩人夜半時說的那些話,連忙站起身道:“怎敢忘了夫人的囑咐,我這就去寫,這就去……”

沈夢宜聽見這話,立刻抬起臉來,向著他宛然一笑道:“我替老爺焚香磨墨。”

說是磨墨,不如說監視更確切些,沈夢宜站在石磊身旁看他寫奏折,時不時就要指點他的措詞和用句,及至一本奏折寫完,石磊自己通讀一遍,愕然發現,這竟不像是他寫的東西了!但他心裏非但不惱,反倒甚是歡喜,連連歎說自己不知修了幾世,才得了這樣一個蘭心惠質的才女為妻。

且不提沈夢宜如何將石磊敷衍上朝。單說石磊出門後,她就立刻囑咐綠萼去將裴景軒找來。綠萼吃了一驚,遲疑道:“這宅子裏人多口雜,姑娘又是新嫁……”

沈夢宜雖嫁了人,但對她來說,仍是沈府的四姑娘,這稱呼一時半會,她改不了。好在沈夢宜原本就不想被人稱作夫人,也就從沒糾正過她對自己的稱呼。

“怕什麽?去!”沈夢宜打斷她的話道:“這宅子裏除了兩個老蒼頭外,哪個不是我從娘家帶來的?誰敢多嘴!”

“是。”綠萼不敢再說,連忙領命去了。

裴景軒自從辦砸了沈夢宜囑咐他的事後,一直沒見著她,及至後來又聽見她嫁了人,簡直猶如被雷當頭劈中,心裏痛得死去活來,很快就大病了一場。綠萼去時,他還在病塌纏綿,聽說沈夢宜要見他,麵上的神色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悲傷,倒教綠萼瞧著也覺心酸,隻得略勸了兩句。就催他跟著自己去。

“我不去!”

沒想到裴景軒竟會斷然拒絕,綠萼聽見這話時,意外極了,抬眼往他臉上瞧去,見他不像是在玩笑,不禁為難道:“裴先生,你就當幫我一次,隨我去了,教我也好交差。”

裴景軒捂嘴咳了兩聲,不說話,隻是搖頭。

他一直以來對沈夢宜的刻骨愛戀,綠萼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激他道:“難不成,你心裏怨恨,不願見我家姑娘?”

恨嗎?裴景軒自己也不知道心裏那種極度失落,極度空虛,極度疼痛的感覺算不算恨,但他怎會不想見沈夢宜呢?夢裏都想見!隻是——

“我不願踏入石家一步!”裴景軒總還是個文人,心裏存著一份叫骨氣的東西,他願意對沈夢宜卑顏屈膝,卻不願對著情敵陪笑寒暄。

“這——”綠萼倒退一步,隨即笑道:“老爺不在家,是姑娘要單見你。”

“孤男寡女,那就更不該見了!”裴景軒咬著牙強迫自己拒絕,“我不想做出什麽有礙你家姑娘名譽的事。”

這人,怎說不通?從前也沒少見他進沈府,關鍵時刻卻又迂腐起來。綠萼急得跺腳,顧不上避嫌,上前就拖他道:“爺!我家姑娘是什麽樣的人。你難道不知道?這時又計較起這些來!快隨我去吧!”

裴景軒病雖略有好轉,但在床上躺的時日久了,難免手足無力,另一方麵,他的確很想見沈夢宜,心裏真是左右為難,猶豫不定,被綠萼這一拖,也就半推半就,隨著她去了。不過走到門口,他心裏又暗道一聲不好,急著掙出手來,道:“就算要去,也等我擦把臉,換件衣裳!這個樣兒,怎好……去見你家姑娘……”

綠萼聽他這樣一說,抬眼仔細打量他,果見他形容憔悴,胡子拉碴,最關鍵的是病中無人服侍,也不知多久沒沐浴了,頭發亂蓬蓬的,身上穿的那件竹布衣衫也隱隱散發出一股不潔的氣味。不禁扭過臉噗嗤一笑道:“好罷!我等你一刻,你去換了衣裳。不過咱們可事先說好,一會你可不能反悔不去!”

裴景軒無奈點了頭,這才轉回屋裏去略事清潔,換了幹淨衣裳。待他再次出來,雖臉上瞧著還有幾分病容,畢竟精神爽目得多了。

綠萼急著交差,想到出來挺久了,又怕到時沈夢宜與他多說了話,到時撞上回家的石磊,問出來後。倒黴的還是她,於是隻對著裴景軒點了點頭,二話不說,就帶著他走。

沈夢宜支開了身邊別的婢女,早已等得不耐煩,在屋裏坐立不安的來回踱步,待到綠萼在外頭喊了一聲“姑娘”,還未xian簾進來,她就顧不上講究什麽矜持了,自個動手一把xian開簾子,探頭就急問,“人來了沒?”

話畢,沈夢宜剛巧看見跟在綠萼身後,目光裏透lou出一份愕然而又喜悅的裴景軒,不禁為自己的失態稍稍羞窘了一下,但她隨即就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按著當年初見裴景軒時行的禮,微微躬身道:“先生。”

裴景軒見狀又是一愣,自從沈夢宜與他相熟後,就一向不怎麽拘禮,今次她又這番舉動,想必是有求於己,但他心裏仍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恍惚,依稀又看見那個幼年時的沈夢宜,帶著一臉恬淡的笑容,仰著臉喚他先生。

“先生,裴先生……”真的有人在喚他,但這人卻是綠萼,見他怔在門外不進屋,喊又沒甚反應,隻得拿手輕推了推他道:“我家姑娘請先生進屋坐呢!”

裴景軒驀然驚覺,緩了緩神,這才沉默著邁步進屋,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低著頭,再不敢多看沈夢宜一眼,生怕瞧見她那已改作婦人的裝束。心裏又要刺痛。

“先生知道我不喜虛應客套。”沈夢宜跟著坐下,將綠萼支開泡茶去,頓得一頓,開門見山道:“因此我就實說罷,這回請先生來,確是有事相求,隻是不知先生能否答允……”她愈說,語調就放得愈輕柔,最後那幾個字,從她嘴裏吐出時就仿佛一縷低聲歎息,說完,她還輕咬著下唇,lou出一臉落寞的疲倦,拿無助的目光,凝視著裴景軒。

裴景軒雖低著頭,多少也有所覺,被她瞧得有些坐不住,隻得表態道:“是什麽事,也等你說了,我才好回複你。”

“其實也不算什麽大事,隻是少不得要委屈先生,還要……累了先生清名……”沈夢宜心裏藏的那番話,令她自己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但她時間不多,沒工夫慢慢耗磨,再難啟齒,也必須說,不過她剛打算將自己的盤算一股腦兒說出來,就見綠萼端了茶盤,急急進來回稟道:“夫人,老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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