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沈烈原本高興的表情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鬱悶,讓周圍的漢兵再度不解了起來,他們或者覺得沈烈的表情豐富,或者覺得沈烈奇怪。

無論怎樣,他們都斷定了一點,那就是沈烈與他們是不同的。

就在此時,又一頭猛象覺得無聊了,它晃晃悠悠的走到漢奴柵欄之外,選擇了一下後,一低頭咬住了一個漢奴的胳膊,立刻換來了一聲淒慘的叫聲,驚得漢兵們習慣性的打了個寒戰,然後一個個將頭深深的埋在膝蓋裏,不敢看也不敢聽。這個時候,隻有兩個人是應聲抬起了頭的。

其中一個當然是沈烈,另一個則是與沈烈拴在一條鐵鏈上的中年大漢,但他隻是抬了一下頭後,就又迅速的縮了回去,然後做出了與其他人一樣的動作,

即使如此,他這一瞬間的細節也沒有逃過沈烈的眼睛。

沈烈記得這個大漢剛才也抱過自己的腳,而且也是一副麻木機械的表情,以至於當時的自己竟然都沒有發現他的不同之處,如今看來這個人肯定是裝出來的。

他不是剛剛進來不久的新兵,就是有什麽過人之處,否則怎麽會這樣?

就在沈烈分神的一瞬間,那隻猛象已經將那漢奴叼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將之撕成兩半,沈烈氣得血往上湧,牙根癢癢,將暗勁灌注於鐵甲將軍的那隻斷手中,拋向了緊挨著那隻猛象的另一頭猛象的眼睛。

然後,那隻被擊中了眼睛的猛象,下意識的一甩頭,鋒利的獠牙正好就刺傷了那頭正在咬人的猛象,疼得它兀傲一聲丟下了那人,然後發瘋一樣的咬住了對方的耳朵。

它一口就將之撕扯了下來,徹底激怒了對方,兩頭猛象頓時激烈的撕咬了起來!

強烈的血腥味和怒吼聲緊接著就刺激了周圍猛象們的獸性,它們一個個不安的躁動了起來,從最初的相互叫囂挑釁,到相互頂撞,再到相互撕咬。

短短不過一分多種,便有五六頭猛象纏鬥在了起來,而且這種事態正以非常迅猛的速度像四周輻射開來,越來越多的猛象加入了混戰。

這漢兵營幸虧是沒有蓋,否則肯定會被它們奔騰嚎叫的聲音給掀翻,但這混亂血腥的場麵和腳下劇烈的震動依舊嚇得漢奴和漢兵們都抱成一團,瑟瑟發抖,仿佛天要塌下來了似的。

隻有那個中年大漢直勾勾的看著猛象們將彼此咬得鮮血淋漓,而且他似乎越看越激動,興奮的滿臉通紅不說,就連嘴唇都微微顫抖。

那感覺非常詭異,好像那些相互內鬥的不是猛象,而是他殺父奪妻的仇人似的。

沈烈見狀,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對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開始格外留心,自己初來乍到就被困在這個漢兵營裏,真是兩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所以也就很難做出正確的決定,所以他需要得到一些消息。

關於現在這個五胡的消息。

“怎麽回事?……這,這可怎麽辦?快去報告營頭!”

一群燕兵慌慌張張趕了過來,結果一看就傻眼了,他們在沒有獸化的情況下,根本就對付不了如此龐大的猛象群,若要獸化必須先吃下特殊的藥丸才行,可這藥丸他們手中根本沒有,都是打仗之前隨用隨發的,所以他們現在也隻能幹瞪眼冒冷汗,什麽都做不了。

而且這些猛象的命不但比漢兵珍貴,也比他們鮮卑士兵的命珍貴的多,這要是真的死了幾隻,他們可都有失職之過,是要掉腦袋的啊!

“完了,完了,營頭不獸化也吹不動那個猛象號角,就算他來了也沒用……”

其中一個燕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急忙捂住了嘴,然後兩人立刻跟著其他人一起對著即匆匆趕來的營頭行軍禮。

沈烈見過這個營頭,剛才他被車燦押送過來的時候,就是這個營頭負責接待的,如今他額角冒汗,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

可是一見這情況也是束手無策,急得直轉圈圈,似乎是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上報。

突然,他的腳步戛然而止,與此同時,他的目光刷的一下投向了沈烈,好像是個即將溺水身亡的人突然間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你去吹響它,我力量所及之內絕不會為難你!“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沈烈近前,凝視著沈烈的雙眼,手指著立在猛象柵欄中間的一根大旗杆子,十分果斷的說道。

沈烈望了一眼那個怎麽看怎麽像旗杆子的東西後,又看向了營頭,同時伸出一隻手指向了那個這會兒又假裝成麻木漢兵的中年大漢,不留半點商量餘地要求道。

“算上他,否則免談!”

營頭十分詫異的瞄了一眼中年大漢,幹脆利落的點了點頭,因為對於他而言,自己少折磨一個漢兵與自己惹惱頂頭上司這兩件事情根本不具備什麽可比性。

可是那中年大漢卻是根本不領這份人情,他又氣又惱的望向沈烈,在別人看起來,他應該是在責怪沈烈把他也拉下了水。

如果沈烈不成功,他可能也會跟著吃鍋烙倒黴。

但是沈烈卻不認為這個中年大漢會如此膚淺,他十有八九是看出了自己得罪了車燦,所以害怕與自己沾上關係,到時候受到牽連,他好像是很怕別人注意到自己的與眾不同,

可是他越是如此,沈烈對他的興趣也就愈加濃厚,所以他就是想要利用這次意外的機會,將兩個人拴在一起。

沈烈除掉腳鐐,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就大步流星的走向了猛象柵欄,按照營頭的介紹,柵欄中間那個足有十來米高的旗杆子,其實是一個馴服猛象的號角,隻要從上方吹響它,這些猛象自然就會安靜下來。

但是由於那個號角過於長大,所以普通人是根本吹不響的。

此時此刻,相互毆鬥的猛象已經超過了十頭,而且其中有幾頭傷勢比較嚴重,如果不及時救治恐怕眼看著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也正是因為如此,猛象群的狀態才極不穩定,隻要周圍稍微風吹草動,它們就會對其發起猛烈的攻擊。

而沈烈要想接近柵欄中間的號角,就必須要從猛象群中穿越過去,免不了要驚擾到它們,這其中的危險程度,不用誰說,大家也都明白。

尤其是那些終日與猛象為伴的漢兵更是看多了它們的凶殘,也看多了漢人的脆弱,雖然大家也都對此很是好奇,之前都一直呆呆傻傻的望著沈烈。

因為打從紮營開始,他們還沒見過猛象暴亂的情景,也沒聽過那個什麽猛象號角。

但是,到了沈烈真的邁步進了柵欄的時候,他們又都機械性的將頭埋入了膝蓋裏,因為在他們看來,沒有獸化的人類接近猛象,隻有一種下場,那就是被它們吃掉,再也沒用其他可能了。

所以今天剛剛進營的這個人死定了,他們最害怕看到漢人被猛象吃掉的場麵。

其實,有這種想法的又何止是漢兵,就連那些聞訊趕來的燕兵也都是用一副看待將死之人的目光望著沈烈,隻有跟著營頭身邊的幾個人才和營頭那般,在臉上寫滿了期待。

因為今天他們雖然沒資格上戰場,但卻也聽營頭提到了這個沈烈的能耐,現在正好有機會大飽眼福,怎麽可能不期待?

這家夥可是徒手將猛將秦興撕成了兩半啊!

那中年大漢雖然不知道沈烈有這樣的本事,但也能從沈烈進營後的表現和剛才麵對營頭的態度上,看出幾分眉目來,他心知沈烈絕不一般,可不明白沈烈為什麽會找上自己。

因此看向沈烈的目光就非常複雜,他既希望沈烈能一舉成功,長長漢人的威風,又希望他失敗,這樣也免得自己將來被他牽連利用。

“天啊!人怎麽沒影了?”

“那藍煙就是!”

燕兵中接連兩道聲音響起,又讓那些麻木漢兵們紛紛抬起了頭,如果說他們身上還有什麽東西是特別靈敏的,那就是耳朵了,因為隻有能聽得懂燕兵話裏的意思,他們才能有更多的機會活下去,聽不懂話的就隻有被殺掉的份。

所以,當他們沒聽懂現在燕兵所說的話的時候,他們便著急了害怕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會不會連累到自己?

於是,當眼睛看清了柵欄內的景象,他們終於明白了燕兵的意思,也正因為如此,他們也都被徹徹底底的驚呆了。

因為他們眼中的沈烈已經沒有了人形,隻是一縷飛速前進的藍煙。

這縷藍煙在猛象群中飄飄忽忽的向前飛,而那些猛象都原地未動,似乎是壓根就沒有感覺到有人在它們身邊飛過。

與此同時,眾人眼中的藍煙沈烈也已經來到了柵欄的最中央,隻要攀上號角頂端就基本上算是大功告成,可是就在他攀到一半的時候,一頭猛象突然發瘋一樣的奔跑過來,狠狠的撞在了插著號角的石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