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誰能不為自己著想?

邊令成身為宦官除了皇帝之外再無任何依靠,天子令生則生,天子令死則死,這個年代其餘人等再不濟也有些尊嚴,再不行還可以仿效安祿山行事。唯獨宦官生理到人格上都是殘缺的,不過宮中奴仆,生而無趣死而無哀,唯常近天子才得為天子耳目,也僅僅耳目。

人人當麵尊敬背後暗鄙而已。

邊令成怎麽敢在天子對高仙芝等起這種心思的時候據理力爭?怎麽敢在天子命令他前來執行命令的時候抗命?又怎麽舍得放棄自己的生命去成全他人的生命?

榮王所言字字刺耳,邊令成頭也不敢,隻能無聲的把聖旨舉了舉,而後站了起來。悲涼的一歎:“除非高帥封節度作亂,可是老奴也知他們忠心啊,兩將一去,潼關必定失守,到時候大唐該如何?老奴也不知道了。殿下,老奴此去就不回來了。望殿下速速急書安西李將軍,大唐江山唯有安西精銳可救。”

“邊公,容某上書陛下,為兩將陳情。”

邊令成慘笑道:“殿下仁慈,老奴佩服,可是殿下某做令自己深陷危機之事,如今殿下統領大軍在外,長安幾乎再無可戰之兵,殿下這封書去救不得良將卻要搭上自己。”

榮王一瞬間真正明白了邊令成的無奈,頓時麵無人色,在那裏負手來回,隻連聲問:“救則藐君,不救則亡社稷,自身難保進退兩難,邊公,這該如何是好。”

“老奴此次出行並非一人可以做主,身邊副使亦奉令監督,若老奴推諉,恐怕又一聖旨出!殿下,耽誤不得了,老奴先去了。殿下保重。”

“天亡我大唐麽?”榮王大哭:“望安西監軍使三思。”

大步走出大帳的邊令成握住了聖旨,身形僵硬,良久一聲歎息:“唯李將軍至!”

營外馬蹄聲如雷,士卒急報中軍帳,一支人馬上下五千,黑衣黑甲急速從西繞出向潼關而去,身份未明。

西?榮王急速的向外跑去,邊令成已經在大聲問道:“兵馬如何?”

“氣勢無雙!”

“報!”突然的一聲又傳來,士卒沒落下馬就在大聲道:“王爺,安西李將軍先鋒已至,戰局危機李將軍已經率部前往潼關,令副將白曉德前來麵見榮王。”

邊令成頓足大叫:“太宗有靈,殿下,我等當即刻追上李將軍,老奴舍得一身剮,隻要李將軍在,方可救得他們。”

榮王點頭,令親兵即刻準備,翻身上馬,邊令成副使上前疑問,邊令成當頭一鞭抽下:“小輩無理!退下。”

“聖上有令。”

再一鞭當頭抽下,邊令成仿佛又回到了在安西邊軍中,跟隨大軍看著虎賁橫掃西域的那位監軍中使,邊令成放聲大笑道:“豈不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某為天子耳目,當為天子明心,某雖是身殘,也曾為國征戰沙場!何時容得你在某麵前放肆?”

想不到被抽了兩鞭子的副使居然昂然而立,麵帶鞭痕,厲聲大叫道:“小覷後輩焉?聖上密令某可當時決斷。”

說完抽出腰間長劍:“願隨邊公公前往潼關,殺盡叛軍!”

峰回路轉一刻,邊令成吃驚的看著他:“你,你不怕死?”

“隻怕不死。”

榮王給兩個血性宦官激的長嘯起來:“傳令全軍,移營潼關後,跟隨安西天將軍李嗣業,為我大唐而戰!”

“嗨!”傳令兵們人人大喝一聲,立即撒馬而去。榮王一騎衝出大營,看著黑衣黑甲的白曉德正在大宛馬上,看到自己要拜,榮王道:“白將軍少禮,速帶我等前往潼關,某今日不願為大唐殿下,隻願為潼關一卒!”

這個時候全軍已經開始知道天下第一武將李嗣業於西域萬裏之外親帥鐵甲而來,一刻不停已前去潼關,同時邊公壯語,榮王豪言也立即向著全軍傳出,頓時營中本來惶恐不安的士卒人人振奮,有精壯虎士回顧左右:“我等天子近衛,受夠皇恩,卻當真不如安西兵馬?”

部下無不怒發衝冠。

“榮王尚不惜命,我等還須多言?殺敵。”

全軍漸漸喊聲震天:“願為潼關一卒!”

榮王長笑:“人言李將軍在,大唐無憂。果真如此,所部隨行跟上,我等先行,白將軍,請。邊公,請。”

白曉德擊胸行了一個軍禮,再不廢話,帶著幾名親衛立即向著潼關而去。

他們行不過十裏,後麵大軍中騎兵部已經先動,煙塵滾滾跟上,營房內鼓聲還在不斷,各部兵馬正在玩命聚集。

一時間長安東,潼關後殺氣衝天。而李嗣業則帶著兵馬依舊在急速狂奔。沿途兩側峻嶺之上,潼關至長安烽火台前餘煙未盡。

抽空看看兩邊河山,李嗣業告知所部:“莫讓大好河山為賊子所竊。我部精銳久負盛名,未曾令國人一見,此次奔襲而至切莫墮了安西威風。”

“嗨!”

馬蹄聲掩不住五千虎賁發自胸腔的一聲充滿自信的斷喝。

同日,西域諸王集結兵馬,拜見安西留守成度,願為大唐平叛!成度隨令諸王兵馬十萬隨安西後軍開赴潼關。

蔥嶺處,安西精銳一萬戒備。

聞大唐變故,吐蕃有欲趁機者,西域各部盡笑:“且讓吐蕃打,李將軍回時爾等白費力氣。”

吐蕃得知後,讚布道:“李嗣業不死,不進中原。”

有吐蕃武勇者不服,讚布道:“我料大唐叛亂數月可平。非某小視本族,實是李嗣業當世真無對手。西域已歸心於天將軍,人不可逆天,我等莫步了安祿山後塵,且守候天時吧。”

隨即嚴令,再有欲戰者斬之。

而李嗣業直到了潼關之後,這才停下,令人前去告知高仙芝,又令人回頭看白曉德為何還不來,後麵煙塵到底何事。

不多久前後來報,榮王邊令成至,後路大軍盡數提前開拔,而前麵高仙芝幹脆親自趕來,留封常青暫代他守潼關,反正安祿山還在等他叛變。

一如帳,李嗣業看到高仙芝無恙,大笑起來:“又和大帥並肩而戰了。”

“李將軍信人。”高仙芝麵對如今的李嗣業不敢托大了。

李嗣業哈哈一笑:“大帥別和我客氣,看你臉色喜氣洋洋,是不是安祿山拉攏你反叛了?何時這群蠢貨上門?”

高仙芝笑的打跌:“誰說你魯莽無智?”

“誰說的老子剁了他全家,他全家才沒智力。”李嗣業勃然變色:“拿酒來,今日全軍休整,不日大戰,先賞賜全軍酒肉盡歡,來,設宴於此,不久安西舊人將同聚了。”

“還是去潼關吧,不然封常青要怨我。”

兩人正在取笑封常青有的時候小心眼。榮王已經和邊令成在白曉德的帶領下直接進了中軍,李嗣業也做夢不曾想到榮王居然如此輕裝就來。白曉德將後路事情,一一告訴李嗣業,榮王隨即告訴李嗣業邊令成之語。

高仙芝還蒙在鼓內,李嗣業心知肚明,笑眯眯的看著邊令成,拍拍他肩膀:“邊公好兄弟。”

邊令成哀怨的看了看他,李嗣業惡寒,一把揪住了邊令成:“才像個爺們的,你特麽的又作怪,給老子老實點。”

說完提了拳頭就砸了七八下,打的邊令成眉開眼笑:“好的好的。”

榮王都看傻了。

就是他也不能這樣隨意毆打邊令成啊,這李嗣業還真是和傳說裏的一樣,什麽事情也幹的出來,什麽人也處的來。

李嗣業已經回頭:“殿下是好男兒。”

本是失禮的話,但他說來卻給人一種特別有麵子的感覺,榮王看著自己心中的偶像,激動不已:“願和李將軍並肩。”

李嗣業伸出手居然摟住了榮王,然後在他耳邊道:“不提邊公所持密旨了,某親書天子,陛下這是心亂過了。高帥封二的忠誠毋庸置疑,安祿山已經被他們騙了,五日內就來取關,到時候,榮王看某殺他個幹幹淨淨!”

榮王孩子似的點頭,他說了算。

也許李嗣業上書天子依舊大怒,但是榮王相信李嗣業必定勝利,沒看到高仙芝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們,其實榮王已經看出,李嗣業如今在安西係的心中,在高仙芝自己的心中都排在了第一。有他在,潼關不僅僅無恙,叛軍恐怕還要傷筋動骨。

“今日,某陪榮王,大帥,邊公,去找封二喝酒。爾等在此自飲就是,後日上午立即進潼關,而後,於城門後遮掩處列陣,待叛軍至城下,立即掩殺出關,殺他個赤地千裏!安西兵馬在此,他們也敢揚威中原兵臨帝都?到時候給老子砍死他們!”

全軍大呼:“砍!”

“安西兵馬之雄壯,真舉世第一。”榮王看著這些精壯的士兵讚歎道,他絲毫看不出這群牲口剛剛從安西那麽遠的地方跑來的。

而高仙芝也道;“安西,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安西了。能和嗣業同朝為將,不幸。能和嗣業同在一軍,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