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環甩袖走了。
周圍宮人嚇的臉色大變,玄宗卻看李嗣業毫不變色,不由笑道:“罷了罷了,女人家脾氣,你莫在意。昨日楊國忠說邊關事,最近可是和你長談?”
“國相雖然不懂邊軍事,卻肯細心致問,末將佩服國相心胸。”
“哈哈,好好,那為何不願節度一方?”
“回陛下,末將更愛衝鋒陷陣。且不長政務,武將還是做武將本職為好。”
玄宗一愣,後看他麵色正常,微微變色的臉不由的漸漸露出了點笑容:“恩,有此誌向也好,當為國之長城。娘娘那邊,明日來賠個禮吧,要國相再幫你先說一下。”
“是。”
“先去吧,先去吧。”
李嗣業退下,苦笑不已,玄宗是對自己不錯,真是有些別扭啊。而他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話觸動了玄宗心底藏著的些什麽。
目送他離開,坐在那裏的玄宗喃喃自語著:“武將為武將本職。武將為武將本職?”
沒有一個皇帝願意自己的手下強於自己,家天下的思維從秦之前就已經在曆代國人心中形成了,君王自古欲獨占天下的一切,怎麽肯容忍塌邊有人酣睡。玄宗少年英雄,雖然老來放縱,可是他畢竟沒有人格分裂,他還是過去那個他。
李嗣業一句話點在了他的心底,他想到這裏,起身命人將楊玉環叫來,細問李嗣業到底還說過什麽,可憐楊玉環哪裏敢說那個混蛋調戲她話,隻說李嗣業就要前往邊軍領兵,為天子戍邊,厭惡長安繁華景色,覺得此處消磨壯誌。
“長驅十萬兵,縱橫西域啊。”玄宗擺擺手:“遂他心願吧。調高仙芝入朝為右金吾大將軍,令封常青為河南節度使,席元慶為太原令。”
楊玉環看著他,天子猶豫了下而後道:“令王正見為安西節度使,令李嗣業總領安西兵馬。”
說完回頭看著楊玉環笑道:“這個悍將做不來細事,就由他領軍吧,王正見為人憨厚,武勇不足心細踏實,不過資曆在此,李嗣業壓他也不好。”
“陛下聖斷。”楊玉環不評價不多嘴心虛的很呢。
天子站了起來:“今日朝堂事多,你且自己去休息吧。”說完向外走去,嘴裏還在念著武將行武將本職一路遠去。
當日下午,宮中有人密至國相府邸,隨即有國相親信找李嗣業。
還在夫蒙府邸上鬼混著,正好收拾著東西,準備這幾日要走的李嗣業隨即來到了楊國忠府邸,楊國忠令左右退下,將楊玉環報來的消息告訴了他,並問他陛下安排是何意思?
楊國忠想李嗣業為安西節度使才好。
李嗣業笑了:“今日我和娘娘說了胡兒不軌,娘娘決定暗中派人去打探。”
正要變色的楊國忠一下放心了,狐疑的看著他,知道自己妹子脾氣的楊國忠不由得有些懷疑,怎麽就對他這麽看重?自己說胡兒妹子都發火。還真是外人親?
“又和陛下說,臣願武將行武將本分,隻管殺敵軍事,莫說政事便是軍需調配我也隻管要,折騰不來的。想是陛下心中也早有不安了吧。天子過去信胡兒,要麵子,怎麽肯在臣下麵前說心事?”
楊國忠當看鬼似的看著這個家夥,五大三粗的殺人狂居然有這等心思?自己身在陛下身邊這麽些年也不過如此了解而已。
“上者心思無法如此,末將和高公相伴多年,如此親信都知道一二,何況君王?再說,陛下令封常青為河南節度,席元慶為太原令,所圖者我既知,也不過是因為我熟悉安西人事。”
“你說說。”
“安西軍將比之其餘各係更為親密,如今從安西向東河南,太原龍興地用兵還不是因為陛下知曉我們如一家?而令王正見老將坐鎮安西,一是因為末將自己要求不問煩事,二是既然末將說了,陛下就從我身上開始,武將行武將事。軍需後勤一切皆掌握他人,政務也歸於老將,我隻帶兵為國廝殺而已。”
“好,好,你有如此見識令某佩服。”
李嗣業哈哈一笑:“國相說笑了,這等軍旅事再不知曉還為什麽將?我想,等這邊鞏固了,陛下要對胡兒動手了。”
說到這裏他一歎。
楊國忠也一歎,隨即相視而笑。
胡兒看安西事,自然也會知曉君王心事,他若要反恐怕會提早了。玄宗畢竟還是相信胡兒,不肯撕破了臉麵,隻是敲山震虎,更希望胡兒自己上表遂他心意。可是李嗣業肯定安史之亂必定會有,胡兒狼子野心至今,舉天之下,深宮之外無人不憂。
舉國之內仇家也是遍地,武將一旦無兵,楊國忠也必定不是好鳥,胡兒就是心冷了也不敢放兵,既然不放,那麽後勤軍需的要害事怎麽能托付他人?範陽一帶異族甚多,無政可行可眷顧,二十萬兵馬旦夕人心惶惶,各部胡領怎麽肯再為他賣命?
“若安祿山手上不過一地,天子挾天下節度兵馬一起圖之當可,如何安祿山二十萬大軍旦夕到長安,除了安西之外哪裏有什麽可戰之兵?天子這鈍刀慢招殺出恐怕惹禍而已。想來安祿山今年開始會加緊步伐了。”
楊國忠也同意他的意見。
看天色晚,楊國忠留他晚宴,李嗣業想想也就留下了:“算了,安祿山反正知道我不和他投緣,也罷,我看他日後開什麽價錢買我和國相分崩,哈哈。”
一句話說的楊國忠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流氓有流氓的邏輯,國相身份此刻算不了什麽。他聽李嗣業直言如此,才反而放心。
當即痛快高呼,令人取酒。
倒是李嗣業知道晚上還有事情要辦,怕留下酒意,遂勸道:“連日狂飲,精神萎靡,還是等不幾日動身前再飲吧。”
楊國忠不拒絕他的意思,隨即安排。
兩人再談些朝野趣聞,再說些市井的事情,李嗣業從正門而出,告辭了。
遠處酒肆有人探頭。李嗣業隻當不知道,故意叫道:“那不是安節帥帳下史遠麽?”
聽到部下說李嗣業可能在楊國忠府邸,史遠急來看個真切,想不到李嗣業直接叫了起來,史遠無奈,隻有大步而來,對了護衛群中的李嗣業致禮。
街頭突然有人冷笑:“蛇鼠一窩。”
李嗣業回頭,看街邊不遠處一個長袍書生滿臉猖狂的正鄙視著這邊,李嗣業身邊護衛大怒,齊齊的拔刀在手。
史遠也是氣的滿麵通紅喝道:“何人當街辱罵大將?”
“武夫爾。”
狗日的罵完人要走?
李嗣業搖搖頭,劈手拿下騎弓上箭就拉了弦,一箭穩穩的嗖的一下插著對方長袍下擺,狠狠釘在了地上。對方聽到人群驚叫,正在轉身,進退之間,羽箭撲拉一下將他長袍扯開,露出了兩條毛拉拉的瘦腿來。
頓時窘的老臉發紅,周圍哄笑聲裏,李嗣業問:“武將護國守家,文官治國安邦,武夫如何?當街無故辱人,當某殺不了你?拿下掌嘴。”
“天子腳下,你當街行凶?”
李嗣業又好氣又好笑:“故作驚言以示自身不畏權貴,以圖名望?莫說本將為國血戰,就是一凡夫俗子在此,也容不下這等莫名其妙的汙蔑,何況你區區一猥瑣敗類,也敢辱罵朝中重將?將他衣袍撕爛,赤身**歸於當街,某今日倒要問個清楚。”
頓時護衛上去,直接將那家夥衣服當真扯了幹淨,露出白花花的身子丟在了將軍麵前,周圍閑人叫好鼓掌。史遠帳下那些隱藏的探子也一肚的火,在人群裏說著剛剛書生猖狂無德的舉動。頓時人人起哄,圍者堵街道。
那家夥現在隻能雙手捂住要害,護住前後,在哪裏嚎叫:“你辱斯文。”
“你有斯文?赤身**行於長街也叫斯文?”李嗣業馬鞭在手詫異的看著他。
周圍又是片笑聲。
那家夥隻氣的要昏倒。
護衛還在大喝:“跪好。”
“誰是蛇,誰是鼠?武夫如何?講!”猛的,李嗣業沉了臉下來惡狠狠的看著他問道。
那人不答。
李嗣業擺擺手:“數三,不答一鞭後再問,打到他說話。”
“是。”
主將無故被這種神經病辱罵,護衛自然人人發怒,當即有人開始朗聲數:“一,二,三。”
啪的一鞭子,打的滿地翻滾,揪起來後再問。
對方哪裏還敢答?
“看你如此猖狂,誰家子?依仗誰?”
“依仗聖天子。”裸男顫抖尖叫。
李嗣業大笑:“某自安西血戰歸來,天子設宴款待時,你在何處?不曾聽天子說過你。”百姓自然狂笑不已。
護衛也人人失笑,史遠劇烈的顫抖著肩膀:“將軍所言甚是。”
這邊早驚動了長安官吏,有兵馬來,見李嗣業下拜:“參見驃騎大將軍。”
李嗣業令查探到底此人是誰。
不多久回報說,是西城屢試不第的酸丁楊某。
“無故辱我,不遮不擋如此帶走問個清楚,再請丹青妙手將此酸丁現在模樣畫於絹布掛於其門頭,讓天下人看看誰是鼠輩!”
史遠讚道:“甚是。”
“哼哼。史遠,散了,來日再會。”李嗣業一笑,帶著護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