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楊偉把一幹混混聚集到了一起訓話,從北京一路上回來就準備這樣幹了,做大哥的總不能眼看著兄弟越陷越深不是。本來準備安下來才開始,可遇上了鋸子這事,怒火中燒的楊偉再也忍不住了,把這群貨聚到了一起。

卻說收拾完賊六和輪子,楊偉再回頭,陸超和光頭騾這回倒心有靈犀,同時站起身來,眼裏很恭敬地叫了聲:大哥。

“噢,你們!”楊偉虎著臉,看看倆人,說了句:“我和你們的交情不深,我沒資格指責你們,二位請便。”

“別別,大哥,我們倆對您仰慕得緊呢。我們那個專程來拜拜您老山頭……”光頭騾倒膽子大點,接了個茬說道。這話江湖味道濃得很。

“嗬……仰慕……哈……”楊偉不置可否地笑笑,對著倆人說道:“光頭騾,你要真想聽,我可沒客氣話給你講,兩年前讓你借故攔收黑彩的,你小子下手就忒黑了,拿了錢也便罷,差點還打死人,要是那天死了人,今天我估計你連兩周年都過了啊………這盜亦有道你得好好學學,連個流氓都當不好,你還有什麽出路……當時要不是我準備離開鳳城,說不定要和說說這事,你小子手可夠黑啊!……陸超,你有多少劣跡我還真不太清楚。今天我是挑毛病來了。你們倆是局外人,想走請便,想留下呢,問心無愧的話,就坐這兒聽,要有愧,就跟那幾個小王八蛋蹲一塊。你們自己選吧!”

陸超看看光頭騾、光頭騾看看陸超,倆人相視片刻,卻是一個動作,和小伍賊六仨人,老老實實蹲到了一塊!走呢,舍不得。好容易瞻仰大哥一麵;坐這兒吧,又不好意思,幹脆和大家蹲一塊了。反正哥倆比**、一個樣,誰也不笑話誰,都沒幹什麽好事。

看這架勢,楊偉心頭一陣苦笑。八成這個團夥裏,又多了倆光腳不怕穿鞋的橫人。

這光頭騾和陸超老老實實往那兒一蹲,“撲哧……”一聲,一下子把景瑞霞逗笑了。來鳳城一年多,還是頭次見這麽可笑的事。這群平時耀武揚威的大哥小哥,現在都跟鬥敗的公雞般蹲了一圈,比進派出所還老實。難得一見。特別是光頭騾,見了派出所的民警都敢拽大爺,這可頭次見這貨色這麽老實。

楊偉瞪了景瑞霞一眼。周毓惠也看著景瑞霞,景瑞霞一下子省得失態,馬上訕訕捂著嘴不敢笑了。

到正主了。這王大炮看得這事早是酒醒了幾分。卻是一直沒敢插話。看著楊偉眼光不善盯過來。王大炮很自覺地站起來。

兩年不見,王大炮卻是虎氣多了,脖子裏拴了根金燦燦的鏈子,下巴上多了一塊肉,臉蛋胖得跟腫起來了,一般油光滿麵,兩小眼卻是被擠得更小了。不過再打扮還是像個流氓,再有錢也是個有錢的流氓,花花襯衫露著胸。一胸的毛;剃著板寸,不用查老底都知道是涉黑份子。

對著王大炮。楊偉卻是一臉謔笑。說了句:“喲。炮哥。今兒喝得不少噯。準備砍誰去?”

“大哥。您別說了。我…我自個蹲那兒!您一會。使勁踹成不……”王大炮很自覺地抱著頭。和眾人蹲到了一塊。幾個人看王大炮這樣。從背後也看。一個個聳著背在顫著。都在可笑這事。

這裏要說壞。就數車匪路霸出身地王大炮壞。但要說痛快。也就數王大炮痛快。辦什麽事從不拖泥帶水。當下一看楊偉這情形。怕是得挨個過。與其被老大數落出來這兩年地糗事。還不如自己先蹲那兒涼快去。

王大炮這麽一來。楊偉反倒不好意思馬上數落這貨一頓。歎了口氣。搖搖頭。實在是無語得緊。

廚房裏。從門縫裏偷看地王虎子和秦三河。笑得早就茬氣了。倆人幹脆一屁股坐地上開始捂著嘴笑。難得見這王大炮吃憋。平時牛逼哄哄地拽得就跟他是大佬似地。誰也管不了他。看這樣。一會挨個屁股上踹一排。那才叫有意思。

“還有一個最小地啊!伍元。你這兩年幹什麽?”楊偉看著最後一個小伍。臉色多少緩了下來。伍元是和大家一起最遲地一個。年紀最小地一個。

“啥也沒幹,跟著惠姐搞服務員培訓,閑了幫幫超哥看看茶樓。”小伍元站起身來,看著楊偉的樣子,倒也不覺得害怕,雖然認識的得最晚,但印象中這位大哥比真正的表弟伍利民還要親一點。親哥都沒像這位大哥一樣又給錢又關心自己。

“沒跟你這群哥哥幹什麽壞事吧?”楊偉問道。

“大哥……那個,泡妞算不算……”伍元想了想,問了句。牆跟蹲著的一群嘿嘿開始笑了。

“那不算,要泡妞算壞事,男人裏頭就沒好人了………哎,就剩這一個還沒被你們帶壞,伍元,你坐下,就坐這兒!”楊偉拍拍伍元的肩膀示意小伍坐下,小伍元看看蹲著的一片大哥,這屁股坐得都不太安穩。

這個,唯一沒學得太壞的,怕是因為年紀小、性子軟的緣故。況且伍元這心思就是小姑娘身上,對其他打打殺殺地事,還真沒興趣,況且他也幹不來。廳堂裏,鴉雀無聲了,剩下的周毓惠和景瑞霞坐在離門最後的一張小桌子邊,小伍元坐在旁邊,楊偉一直站在廳堂地中央,背後已經蹲了一排。

周毓惠以為,楊偉這最後要和自己說道,卻不料楊偉隻是冷冷地像陌路人一般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卻是把目光放到了蹲著的那一排人身上,那幾位,現在的感覺有點芒刺在背了,不知道今天要挨大腳丫還是皮帶。

“兄弟們哪……”楊偉端著半碗白酒,仿佛壯膽一般地一飲而盡,歎了口氣說道:“今天我不打你們了。當年大家在保安隊,我這脾氣不好,經常打你們,打得也不輕,現在我真沒心勁真揍你們一頓了…………今天把你們叫來,就是想給你提個醒。說幾句話,說完我就走,你們過得再好,那是你們有本事,當哥的我不眼紅,我巴不得你們過得一個比一好。我看著高興。現在,你們倒也不錯,啊……有錢了、有車了、女人也不缺了啊,大炮這悍馬也牛逼哄哄地開上了。可我就是看著心虛得慌呀,就跟***搶了銀行搶了一大筆錢一樣,睡覺都安生不下來。哎……”

楊偉說著。給自己又斟上一大碗,抿了口說道:“四年多前,我孤身一個來到鳳城,認識了你們的時候,都他媽還是一群小混混,包括我也是。………可現在我想想,那時候好呀!大家窮得都是口袋比臉還幹淨,偶而混倆小錢,不把我楊偉當外人。一塊錢仨燒餅、三塊一瓶高粱白,就著倆黃瓜,咱們能喝得高興一天………當時鳳城最惡的是狗臉成安國,大炮兄弟倆,好容易訛倆錢還得給他上貢,否則連地盤站不穩,否則就會被打得死去活來;卜離,小伍當時賣賣小包騙騙人,身上有倆小錢。經常被狗臉的手下摁住掏個精光,連王虎子也沒能幸免,路上訛了錢,回頭也是經常挨揍………我們不是不想學好,而是什麽事也不會幹,什麽事也學不好,什麽樣的好機會都沒人給過我們,除了混,我們沒有別地活路。為了討個活路。我們兄弟聚到了一起,大夥同仇敵愾。跟狗臉成安國火拚,把這王八蛋打趴下了,咱們兄弟十幾號人,把這狗日貨堵到了當時的德豪賓館打了個半死,拚了他們差不多一百號人,在鳳城贏得了生存下去的資格。這事想起來,痛快,是他媽一輩子痛快的事,我高興呀,像我當年的戰友一般,這麽多可以共生死共患難的弟兄………後來,我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橫掃歌城、齊出郎山、大鬧黑窯,連警察說起我們來,都得豎個大拇指呀!……郎山兄弟怎麽樣,獨霸黑礦幾十年,不照樣被我們踩在腳下;高玉勝怎麽樣?幾百個手下,上億資產,照樣被我們挑下馬?鳳城地煤老板怎麽樣?不照樣被我們兄弟炸了他老窩?這些事,不但昨天今天,幾十年以後說起來,我相信鳳城一定會有人記得,一定會豎著大拇指說我們,我們這些兄弟們,個個是爺們,個個拉出來都是鳳城數得著的好漢………”

這些事說者聽者,都有點熱血***的感覺,連景瑞霞和周毓惠也感染了,兩眼裏有些熱切地看著豪氣頓生地楊偉,特別是周毓惠,一下子想起那個孤獨的晚上,是這個人抱著自己、守護著自己,想起了那個危難的時候,是這個人,挺身而出,保護著自己,兩年了,朝思暮想、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而直到現在,自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豪氣,僅僅是一霎那的時候就消彌於無形了,楊偉說完這些自豪地事馬上又如果泄氣一般地歎著氣搖搖頭,繼續說道:“哎,可這事幹下來,把你們膽子可練得比誰都大了………越做越大,咱們的力量越來越強,你們每個人,現在出了門就能呼喚雨,一個電話小弟一群。人在社會上混,不可能一輩子幹幹淨淨,我不怕你們發財、不怕你們偶而有個小毛病。可我怕你們偏了方向,越走越遠,越陷越深呀!

…………哎,小伍,你這個,當年你出來混的時候,三頓飯沒著落地時候,怎麽沒見你抽這玩意!現在拽了啊,過上有錢人紙醉金迷地生活了,也想嚐嚐鮮是不是?你自己抽還不行,是不是還在歌城搞著批發零售,我可提醒你一句,再這麽下去,你可離死不遠了。那是毒品,不是安全套,你想整多少就整多少………你知道你愛抽得那K粉是什麽東西嗎?是獸用麻醉藥,抽上幾年過來,別說警察抓你,就沒人抓你,你都自己抽成白癡………

六兒、輪子,你們倆是最有出息的倆人。難道正正當當地生意不能做,非得收髒窩髒賣髒,非得把自己賠進去才算!賊六,還有你這個賊東西,放著良家姑娘不談對象,天天擱歌城裏鬼混。這事我就不說你了,媽的,都有這毛病…………

還有這光頭騾,咱們不是兄弟,可你也不是個好東西,現在,是不是把高玉勝的攤接了個差不多了。我還告訴你了,不要以為鳳城無人,高玉勝拽了幾十年最後落馬。就即使沒有咱們,警察都照樣放不過他,你要是再這樣發展下去。把這賭博、高利貸生意越做越大,高玉勝那下場,你參照著給自己趁早辦辦後事啊!別到時候手忙腳亂………

……最壞的,是你王大炮,咱們是過命的兄弟,我就不說你了。我聽說你這倆年掙得錢不少、砍得人也不少是不是。過得也很滋潤是不是?當年狗臉成在鳳城橫行霸道,我看,你比他更有甚之,狗臉都不敢兩年砍十幾個人吧?我說我就奇怪了。大炮,你就不怕這裏真有個狠茬,跟你玩命?你就真不怕那天栽公安手裏,新賬老賬一起算?你這一天喝得五迷三道,拽得跟鳳城第一人似的,晚上睡著了,就沒做過惡夢?……還有這章老三,這狗日貨就更上不了台麵了。哎,不說也罷………”

說到此處。楊偉不自覺地回頭看了周毓惠一眼,周毓惠不知為何,現在卻像犯錯一般下意識地躲避著楊偉射過來地目光,而楊偉看到此處,又是一副無奈的表情,把碗剩下地酒一飲而盡,小碗重重地頓在桌上,啪地一聲重響嚇了眾人一跳……

憤怒,是非常地憤怒。如果是別人。楊偉怕早就報之以老拳,不過。這些事都出自於自己的兄弟之手,就讓楊偉覺得全身的力氣無處可發了,何況,這群人還是跟著自己一步一步練就到今天的。如果沒有自己一直帶著,也許他們到老到死都是一群街頭混混,不過楊偉寧願那樣,渾渾噩噩到老方死,總比現在拉出來害人強吧!

挨著數落了一遍,楊偉看看眾人沒有說話也沒有敢出大聲,接著上課了:“哎,兄弟們呀,我不知道大家怎麽想的,可我現在害怕呀!我現在怕得要死,我比別人拿槍頂著我的腦門還害怕。不過短短兩年地時間,大家怎麽就都變了…………我當和尚地時候,我師傅說過,人這一輩子,就是在自欺、欺人和遭人欺三個層次上活。幾年前我們都是被欺負的人,為了不受這個欺負,我和大家一起拚命,這些,無話可說,人活得都要有點尊嚴!那怕為了三頓稀飯的尊嚴都是可以理解的……可現在,我們不再受人欺負了,可我們為什麽要反過來欺負別人呢?……欺負完別人,大家還洋洋自得,覺得自己很牛逼,在鳳城沒人敢惹,在鳳城數我們兄弟多、數我們厲害……哈哈……這就是最蠢的自欺!現在,大家是不是覺得鳳城裏,我們敢橫著走,連警察也不放在眼裏;是不是***什麽錢都敢拿?什麽人都敢打?什麽女人都敢上?什麽事都敢幹?對不對?……是不是大家現在老子天下第一的感覺挺爽對不對?………要是大家都這想法,我今兒回去就多準備幾個鋪蓋卷,一人他娘滴發一個,送你們去吃牢飯去,省得你們這些王八蛋進去了沒人管……”

楊偉,踱著步從眾人身邊走過,個個抱頭麵對牆大氣不敢出一聲,就怕惹得不高興大腳丫跟著踹上來,不過很奇怪的是,這次楊偉誰都沒打。要擱以往,肯定是抽出皮帶挨個過。

景瑞霞這個時候,仿佛覺得這個男人不像傳說中那麽惡,倒像一個落魄地好漢在講著往事,兩眼裏滿是落寂!仿佛是英雄末路,在述說著讓人心酸地往事一般。雖然這話不無惡毒地成份,但也聽得出對大家地關切,那是做不出假來地。

周毓惠,臉色有點煞白,楊偉句句好像都說在自己心靈的深處,好像句句都在把矛頭指向她本人,而這兩年一些連她也覺得看不太過眼的事,現在想起來,真是有點過了,特別是這群混混。明裏都把她尊為大姐,但真正意義上,都是靠著她掙錢、出主意,犯得這些事,她還真有點無能為力。明知道有些事過份,但還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說著。門吱呀一聲開了,半邊臉已經腫起來的章老三快步跑進來了。手裏拿著兩摞錢,輕輕地放到楊偉的麵前,耷拉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出。

“虎子……”楊偉一喊,廚房裏的王虎子應聲跑了出來,一看桌上了錢,回頭又把鋸子叫了出來。楊偉拿著錢,看看趙大鋸。無言地放到大鋸手裏說道:“鋸子,對不起了,這是整兩萬。別給他找了,剩下的當醫藥費了,哥養了一幫畜牲,現在欺負到自家人頭上了!就當哥對不起你們了。”

趙大鋸要說話,看看這麽多人,又閉嘴了,跟著虎子進了裏間。

“你怎麽還不滾?”楊偉瞪著眼,看了章老三一眼。

“大哥!”章老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左右開弓。在自己臉上劈裏叭拉開打了,嘴裏求饒著:“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大哥別趕我走……你打我吧,怎麽打都行,別趕我走!”

章老三這痛哭流涕地本事不錯,不過章老三一求饒,幾個麵壁地跟著就笑,誰揍他他都是這得性。再哭也沒人相信。

“哈……哈………”楊偉仰天大笑,笑得莫名其妙。笑了半晌看著章老三停住了,這才說道:“章老三,哭鼻子這本事數你第一啊,別裝了。老大不小了你也不嫌丟人………我知道你小子害怕,你害怕離開這個小團體,自己孤立無援,沒有這幫人替你撐腰,你他媽屁都不是!………我說你一收破爛出身的混到現在。怎麽連本都忘了?人情冷曖。你應該比他們看得更清楚更明白,被別人欺負。被別人遭塌那種屈辱你受得比他們都多,可你為什麽現在要把你受過的屈辱再強加到無辜的人頭上呢?………這些村民,他們不過就掙了點血汗錢你都要賴,賴還不說,還要找人打他們,你覺得你現在還算個人嗎?……一幫子農民工,就靠這點血汗錢養家糊口,你是要把他們往絕路上逼呀?當年把你逼到絕路上的時候,你也敢拿著刀和人拚命,你再把這些人逼到絕路,難道沒人敢和你拚命,你有幾條爛命,夠這麽多人拚你……你起來吧,你這跪我受不起。”

“大哥,我……”章老三見苦肉計不行,有點無計可施了,要說楊偉一下子還真說到了心頭上,在鳳城這個比較排外地地方,沒有這幫老兄弟撐腰,早被趕出鳳城了。也正像楊偉所說,如果沒有這幫兄弟,根本沒有自己的今天。

“滾一邊去,別讓我看著你心煩。”楊偉一扭頭,不理會了。章老三倒也乖,趨了幾步,和大炮一夥蹲一塊了,誰知道連大炮也不待見這貨,輕輕罵了一聲,滾!一屁股把他撅過一邊………

今天這事,章老三是導火索,怕是沒人會待見他。

楊偉看看一幹蹲在地上的人,搖搖頭。喊了句:“鋸子,出來,咱們走!”

鋸子和仨村民聽得聲音,跟著出來了,楊偉再看看眾人,有點很無語的神情。

這時候,周毓惠一下子站起來了,也許這話已經想了很長時間,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就見周毓惠盯著楊偉說了句:“楊偉,你要想責備我,你明說,兩年了你不聞不問,一回來就弄這麽一出,什麽意思?大家雖然欠你人情,可你不至於這麽對待大夥吧!”

“你想聽什麽意思嗎?”楊偉蔑笑了聲說道:“本來這次我也不準備在鳳城停地,如果不是聽到你們這些豐功偉績,我辦完事就不聲不響走了,看著你過得好,我心裏高興就成。我沒有從你們這裏再要回點什麽,在鳳城,誰也不欠我人情!………關於你本人嗎?我無話可說了,懶得責備你,你比章老三這王八蛋強不到那!”

“你!……”景瑞霞一聽這厥詞,或許是趾高氣揚慣了,就要發作。被周毓惠一伸手攔住了。就聽周毓惠冷冷地說:“有什麽不滿。你說清楚,你這麽整大家,是給我看是不是?………可你早幹什麽去了?”

兩年上位者的生活,周毓惠這頤指氣使的氣勢也練就了不少,現在不自然地顯露出來了。

不過楊偉卻是根本沒注意到這些,沉聲說了句:“嗬……給你看?周毓惠呀周毓惠。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但現在看來,你和他們一個檔次!兩年前那個晚上還記得呀?我相信那種被人綁架差別連命都丟了的感覺你一輩子都不忘吧!”

周毓惠的臉,一下子鐵青著。那是一個最不願意提及地往事,卻被楊偉在這個場合提起來。

就聽楊偉沉聲說道:“你開飯店做生意,我不反對,不但不反對,反而很支持你。不過,你為了搶個好地段。把川味樓的一對父子打殘,他們生意好也惹著你了?這賬將來算誰頭上!你是大姐大噯!………煤場,你幹得不錯。可來來回回傷了這麽多人,將來這賬算誰頭上,你是法人代表噯,這事你就沒參與,誰都認為你是幕後黑手,不過我相信,你肯定參與了!你們家曾經發生了什麽事,我不知道,也懶得知道。你一直在討個說法,討個公道。……現在,有多少人準備向你討還個公道,你自己心裏有數嗎?………這幫王八蛋能吃幾兩幹飯我還不清楚,要沒有你出餿主意,他們也就個小偷小摸擺地攤的水平,你把大家都帶進好生活裏了,我不反對,可你把自己這幸福建立到了別人痛苦上。你覺得這東西,能長久得了嗎?………這年頭,誰怕誰,誰家沒有個三親六姨八大舅,買一條人命買一條人腿很便宜地噯!你們惹了這麽多人,就不怕那天走路被車撞了,出門被人砍了,混到頭被警察提留進去一輩子出不來了…………黑道黑道,就是一條路走到黑地道。真正脫身落個好下場地能有幾人。兩年前我給了大家錢,還專門把大家都分散開。就是想讓大家都跳出這個圈,而你,卻是鬼使神差地把這群貨全部聚回來,聚回來也罷了,讓大家老老實實做個小生意也算,你把他們帶著還越幹越大了!耍得也越來越黑了……這到最後,是把大家往絕路上送呀!我現在都懷疑你的居

你現在有多硬地後台我不知道,但你有多硬都是白搭!這是個專政的社會,輪不著黑社會當家。舉頭三尺有神明,你捫心自問,這些事你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嗎?你現在這行事作風,和兩年前綁架你那幫歹徒,有什麽區別?你恨高玉勝恨得咬牙切齒,我看鳳城現在,已經有不少的人恨你恨得咬牙切齒!……就你們辦得這些事,真到了沒辦法收場的那天,我看你這大姐大準備怎麽辦?”楊偉侃侃而談,周毓惠越聽越覺得無話反駁。兩年前地告別,也許楊偉看得比自己更遠。自己看地是經濟利益,而楊偉,直接就看穿了人性。

當時,還以為楊偉的目光短淺,但現在看來,也許短視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兩年間發生了不少的事,包括為了生意傷害的案子都被花錢壓下去了,但這事好像就一直提在嗓子裏,什麽時候說起來都是一塊心病!原本不是這樣的,可周毓惠就是想不通自己怎麽會變成了這樣!周毓惠沒反駁,景瑞霞就聽著生氣了,惠姐一年多把她姐妹帶著,這姐姐受辱她聽著就聽,猝不及防就開口叱了句:“怎麽好意思說人家,鳳城最惡的是你,他們都是你兄弟,現在倒反過來數落大家的不是了。要說砍人,還有比你凶地嗎?”

“哈……”楊偉笑了聲,說道:“錯了,我不但砍人凶,而且還殺人!狗臉成就是我斃在槍下地,我們砍得不少,狗臉、郎山兄弟、高玉勝、史更強、吳醜牛數都數不清……可對付這些人,我問心無愧,殺了狗臉成,連公安局差點都給我發個獎。……你說我惡?你聽說過我和章老三一樣,為了錢欺負過民工嗎?你聽說過我和你們的手法一樣,為了生意欺負過不相幹地人嗎?你聽說過我販毒吸毒嗎?我欺負過人,不過我欺負都是欺負別人的人!他們這些人,個個都是有民憤的人。即使為此犯了法蹲大獄,我也能心安理得地在裏麵睡大覺而不必擔心半夜裏做惡夢!這些,你們能做到嗎?……”

景瑞霞橛橛嘴,無言以對了。善惡存乎一心,眼前這個人,要說真算不上惡人。

周毓惠站著。有點不知所措,看著楊偉一臉不善,不知道該解釋還是該挽留,訕訕地說了句:“對不起,也許你是對的。我這兩年一直想著賺錢,一直想著把生意做得更大點,沒有考慮更多,讓你失望了。”

周毓惠,差一點這淚就要奪眶而出。看著楊偉期待著那怕聽到一句安慰的好話。

“不要再往深處陷了。還來得及……”楊偉看著周毓惠說了句,這是唯一一句帶著勸慰而不是責備的話。說著,楊偉掏出了車鑰匙。默默地放到周毓惠麵前:“你的車,車上有血,無辜人地血,希望這血能讓清醒清醒,車上沾了血能洗得幹淨,你要是手上沾上血,那可一輩子洗不淨了……”

楊偉說著,開了門,看著還蹲著了一排。喊了句:“兄弟們,你們也是,好自為之吧,你們自己幹了些什麽你們自己清楚,要是你們都問心無愧地話,就當我白說了。我帶了大家兩年,一路磕磕碰碰大家好容易混到了今天,我可不想下次再見大家地時候,會是到那一所監獄裏給你們送牢飯。到那時,我們抱頭痛哭可就晚了………走,鋸子。”

楊偉說著,眼前一下子浮現出了卜離地樣子,總覺得一股莫名的悲憤湧上心頭。搖搖頭卻是再也沒法說下去了。看著鋸子四個村民出來了。無言地扶住一個腿有點瘸的小個子,幾個人在眾人膛目結舌中,出了飯店。過了很久這幫子蹲得腿酸才敢站起來。

過了很久,小伍元才反應過來,悄悄出門一看。卻是失望得緊。大哥,已經走得沒影了!

這麽一頓訓下來。眾人都隻覺得訕訕不知該如何是好。章老三不必說,被挨個埋怨了頓差點被揍一頓,最感性地賊六,吸了口涼氣,發感慨說,我咋聽著這話,比揍我一頓還難受噯……咱們是不是真有點過了啊!

話音一落,引得伍利民張口就罵:“你個賊貨,王八蛋,白眼狼,這水靈妞剛到老子就叫你嚐鮮,你他媽還在在哥麵前編排,你等著下回吧!………媽的,明兒去歌城給老子結了賬啊,白喝白嫖老子不伺候你了。”

“靠,那倆炮錢也要,是不是兄弟呀?”賊六不高興了,嚷嚷著。

幾個貨色爭論著,流氓話越說越不像樣,聽得景瑞霞越來越臉紅,看看大姐。周毓惠卻傻傻地站著,平時伶牙利嘴,現在卻是被駁得啞口無言。

眾人正詫異著,討論著,互相埋怨著,說著說著就聽著廚房裏吃吃地輕笑。王大炮一看,怒火中燒,捋著袖子罵了句:“王虎子,你***,是不是你小子都告訴大哥了!”

眾人一下子反應過來了,蜂擁著進了廚房,卻是發現那王虎子和大個秦三河都在哪裏謔笑著,幸災樂禍的樣子,見眾人進來了,個個臉色不善,王虎子眼一瞪,提著菜刀一吸鼻子:“靠,誰他媽不服氣,盡管上來,怕你們咋地!”

虎子一發威,這秦三河也不示弱,抽出擀麵杖來要應敵!這幫子人之間向來就誰也不服誰。本來就幾個團夥的湊一塊了,明裏都是兄弟,但平時地吵鬧和打弄就不斷。

一對恃,誰也不服誰了,可誰也不敢開打。真說要打王虎子,誰也不敢動手,別說背後這靠山,就他本人都夠橫了。雖然平時天天互相人身攻擊,但說到底還是兄弟。

“讓開讓開”,景瑞霞叫著,幾個人讓開了,周毓惠分開眾人走到王虎子麵前。

白衣如雪、兩厴如霜,冷冰冰地周毓惠看得格外有威嚴。經曆了剛才的事,周毓惠看上去有點悲憤的感覺,仿佛瞪著眼要殺人一般。這表情現在除了嚇唬不了楊偉,其他人都沒問題。

“虎子,你給我們說實話,你哥這兩年到底在哪裏?”周毓惠問道。三天前聽著景瑞霞描繪楊偉的形象就覺得詫異,今天一見更是懷疑了。那身寒酸地打扮比兩年前還有不如。

“在鄉下放羊唄!”王虎子沒開口,秦三河嗡聲嗡氣說了。

王虎子這保密意識非常強,一聽秦三河說,抬腿就踹了秦三河一腳,嘴裏罵罵咧咧道:“媽了B,比你家狗那嘴還長!”

“不是在大連嗎?”眾人不解,小伍開口問道。正好替周毓惠問了這個問題。

“咂咂,那年的事了,早離逑了。”王虎子撇著嘴。幹脆說出來了。

一句出口,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覺得更不解了。

周毓惠絲毫不覺得王虎子手裏的菜刀有什麽恐懼,上前幾步揪著王虎子地領子,幾乎上撞上人了,瞪著眼一副氣急地樣子,叱聲道:“到底怎麽回事,我經常問你,怎麽從來都沒見你說過?”

“放開放開……”虎子不迭地把周毓惠的手拔過一邊,氣咻咻地地擺著大腦袋說:“哥不讓說,那我能說嗎?再說了,你們一個個忙著撈錢、一個個富得流油,誰還能想起哥來?他把錢都給了你們,一個人在荒山野地搭帳篷住了一年多,你們倒還不樂意了。”

一句話把眾人都噎住了。沒人說話這景瑞霞就接茬了,早看王虎子不順眼,數落道:“王成虎,你真不算爺們,惠姐對你那點差了,連店都是惠姐給你開地,你連個真話都沒有。你可真行,一瞞就瞞了兩年。你為什麽不早說呀?”

“啊呸……”王虎子一聽這倒生氣了,恨恨說道:“有逑意思,開店錢還都是大哥給地,這大師傅早當膩了,弄得老子天天聞油煙,胖了幾十斤,早不想幹了,什麽破店,老子不要了。切!明兒我也回鄉下放羊……走,三河,懶得跟他們說!”

虎子牛逼哄哄地把菜刀一扔,拉著秦三河就走!

眾人詫異地看著倆貨,誰也沒敢攔。眼看著倆人出了店……周毓惠投向景瑞霞的目光,第一次有了責備地意思。

誰料得,一幹人剛從廚房進了廳堂,那王虎子和秦三河卻又是見了鬼一般跑了回來,進門看著眾人,一副關切的神態,嘴裏不迭地喊著:“快快快兄弟們,來了好幾輛警車,肯定是抓你們……快,你們快從後門跑,別他娘一窩端了,連個送飯的都沒有……”

虎子說著,這關切之情還是溢於言表,再有內部矛盾還是兄弟不是?一致對外的時候,就什麽矛盾也沒了。

不過這次大家可不大相信他們了。眾人都沒動,瞪著大眼看猴戲一般看著倆渾人,還以為這倆蠢貨發神經,卻不料剛一愣神地片刻功夫,幾聲急刹車的聲音之後,店門一下子大開,呼拉拉地衝進七八個警察,一下子把幾個人都圍在中間………

一下子,眾人都愣了………這報應,來得也忒快了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