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一幹老兄弟混吃等死的作態令楊偉是大傷腦筋。心情頗為不順的楊偉飆著車出了錦繡,一路上開著,糊裏糊塗到了一個地方,一眨眼,居然是來了白水,自己以前住過的地方。楊偉挑了個地方停下車,自顧自地一屁股坐上草地上,點上了枝煙,腦袋裏亂哄哄理不出個頭緒。

近處,清清的白水河潺潺地流著,河底油油地招搖著青青的水草,魚兒的鱗片偶而還會反射出一道弱弱的反光照進眼中。楊偉記得,剛剛安頓在鳳城的時候,自己常來這兒釣魚,雖然經常是釣不著,可是每次都過得非常平靜而且快樂。有時候釣著了,燉上幾條,把王虎子、大炮、章老三、賊六這一幹渾貨叫來,大碗喝酒,喝高了就胡天黑地地吹牛侃女人,那日子過得清貧卻也樂在其中。那時候,做夢都想娶個水靈靈地豐胸大屁股地婆娘,做夢都想攢上十萬八萬塊錢,然後有滋有味地過日子。

可現在,一眨眼這夢裏的事都成真格的了,甚至比真金還要真,天天抱著的是一個美貌不可方物的薛萍,卡裏存了足足有二百萬,還有一堆不知道該怎麽花的那外幣。女人有了、錢有了,可自己反倒感覺揪心的事反而多了!

嚴格地說起來,這幫老兄弟都是他帶出來的,楊偉對他們的“成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比如說王虎子,以前就是個街頭混混的角色,難得楊偉教他打架。當年教虎子時楊偉經常教育,媽B的打人往要害打,你就逑會打耳光,那管什麽用,往軟肋、襠上、小肚子上招呼。現在倒好,教來教去,教得虎子被砍了十七八刀……

比如這王大炮,當車匪路霸失業後,也就是在車站逮著個外地人訛個百兒八十的主,楊偉常帶著這貨出門收債,教他怎麽用眼神震懾對方、怎麽在心理上打擊對方,現在倒好,這小子也學會因勢利導了,出了門就幾萬幾萬往回拿………

比如說這賊六,以前也就偷個自行車,在學校收學生點零花錢的水平,自跟了楊偉,除了派出所那掛著110的車不敢往回開,街上停著多豪華的車都敢撬撬試試。

章老三,是個好車工出身,跟楊偉沒幹別的,除割人水管子,就是在車床上給一幹混混製作械鬥武器,光章老三車出來的管製刀具就能拉一工具車。

還有林子、剛子兩人,好好地當著保鏢,愣是被楊偉唆導著幹了一票黑事………

看著這幫老兄弟的變化,楊偉隻覺得一天是心驚肉跳,指不定這幫渾貨真幹出點什麽驚天動地的事來。

有話老話說的好,要在江湖混、最好是光棍。這光棍一詞一是指單個人,無牽無掛,要軟可軟要渾可渾要狠能狠,反正爛命一條,你誰也惹不起了!而另一方麵,就是指這人要有光棍之道。什麽是光棍之道呢,就是凡事不能做太絕,得給人留條後路,這就叫做得饒人處且饒人。楊偉從寺院到軍隊、從軍隊到監獄再到後來流落鳳城,這十幾年的社會大學和各色人等都打過交道,從不食人間煙火的老和尚、鐵血悍勇的特戰隊員、悍不畏死的販毒份子,還有那軍事監獄裏一大幫子兵痞,偷槍的、殺人的、**的、縱火的、爆炸的……這犯的事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再後來回到鳳城,楊偉是睡過街頭、進過拘留,再後來又到歌城,形形色色的美女如雲、色色形形的嫖客似雨、黑警察、地痞、流氓、混混,該見的不該見的都是見了不少。這楊偉越發是成長起來了,當然從監獄到拘留所,楊偉的混混光棍之道也是越發地成熟。

有道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楊偉越混隻覺得越是沒譜。

以前當個混混搞個小偷小摸小敲詐,無傷大雅嘛,公安警察也懶得管你!怕就怕這雪球越滾越大,野心越漲越大,小偷成大盜、敲詐成綁架、打架成殺人,那樣,離被專政就不遠了!而現在,這幫渾貨多數就在這個火山口上,拉一步就出來了回頭是岸,推一下就進去了萬劫不複!

楊偉想著,要是都像自己這樣沒爹沒娘沒人想也罷,能打能殺能跑得了也好說,偏偏多數還是拖家帶口,牽掛不斷!

這才是最難辦的事!

有心幫吧,這群人明顯是爛泥扶不上牆。包括自己在內也是如此,這群老兄弟裏頭,除了兩初中綴學的,其餘都也就是個小學水平,偏偏這上過初中的連沒上過學的楊偉還不如;而且裏頭有前科包括楊偉在內,百分之百屬於此類人等;再住下算,這無一技之長者,也包括楊偉自己,也是100%。說白了,楊偉領導的這群,就是徹頭徹尾的混混。現在,他倒成混混的老大。就像剛才兩貨收回來這錢,之所以老老實實交回來,是因為倆人知道上頭有老大頂著,下麵隻管收管花,出事大家一起上。而且楊偉根本就不敢把錢全扔他們,那樣話,過上兩天,鐵定又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不是來借錢就是又要掂記誰家了。

不管吧,楊偉實在狠不下這個心來,不僅是一場摸爬滾打的兄弟,其實從軍隊出來的人,特別是從中**隊出身的人,政治課上得好不好沒關係,幾十年傳統薪火相傳,集體主義的觀念早透進骨子裏了,對戰友、兄弟看得是比自己還重。經曆過實戰的人更甚於此。就楊偉這幾個月辦事,全靠了這幫老兄弟支持,要他一個人,就是美國大片裏的魔鬼戰士來了也不行呀!怎麽著,全殺光!這鳳城上千警察、武警和駐地部隊都是吃素的啊!個人英雄主義隻能針對個別人,想一個人以一敵百,什麽十步殺一人、什麽孤膽英雄,都是逑扯蛋瞎瓣胡吹亂放炮呢,實踐中根本就行不通,集體的力量才是最大的,不管是軍隊群體還是混混群體!

問題是,這個集體素質也忒差了點,就楊偉這一本小人書字認不全的水平,在裏麵都算文化高的!

楊偉從不認為自己走的是黑道,可偏偏現在居然成了黑道上的一號人物。

楊偉最煩的是以前道上的作態,開口“大哥”,閉口“老大”,可現在,自己偏偏成了貨真價實的大哥大。

現在,連大哥大也不知道該咋往下混呢,下麵就可咋辦!

想來想去,楊偉足足想了一個上午,總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偏偏又不知道自己能為他們做什麽!發錢?有了錢這些人就胡吃海喝帶亂嫖,明顯不是個長久之計,況且能有多少錢?給他們找個事做,明顯扯淡,這幫人幹什麽都行,就是不會老老實實做人;當保安也未必是長遠之計,錦繡城這保安一茬換得比一茬快,總不能再過十年八年,一幹老兄弟還隻會杵在歌城門口吧。況且,就這發展態勢,這幫人能不能順順當當過十年八年不出事都難說。

這段時間幹得這些瞎事,那件事犯了不得蹲幾年!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怎麽著也不能讓老兄弟們跟著他吃了虧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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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楊偉在薛萍的小屋裏睡得迷迷糊糊,就聽見嘭地關門的聲音,以為薛萍回來了,糊裏糊塗起來,剛出臥室,還沒看清是誰,就聽“呀”一聲,倒先把自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嬌嬌提著包東西回來了。

“你……你怎麽在這兒?”嬌嬌瞪著大眼睛,一臉不信。

“睡覺啊!你怎麽還是這一驚一詐的,嚇我一跳……”,楊偉迷迷糊糊地說。

“楊偉呀,你這兩天晚上也在這兒睡吧?”嬌嬌見楊偉要回屋,追問了一句。

“啊?!……是呀!”楊偉機械地回了一句。一出口就覺得不對。回頭一看,嬌嬌正牙咬著嘴唇,一臉曖昧和狡黯!

媽的,又被套出話來了,和薛萍和關係還沒曝光呢,這倒自己先漏嘴了!

“你可以呀!我以為你這純情小朗君怎麽個就一直守身如玉,原來是心有所屬啊!”嬌嬌見楊偉愣住,一臉得意的表情,走上來圍著楊偉上下打量一番,說道:“那你說說,怎麽著就把我姐勾搭上了!咦,你也學會傍富婆了啊!”

楊偉一時大窘,這場麵可第一次碰見,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我告訴你啊,你別不說話,我可能當我姐一半家,今天你不說清楚,我鐵定給你倆這事攪黃了,信不?”嬌嬌一臉威脅的表情。

“嬌,那個………我也不知道怎麽就勾搭上了!”,楊偉撓撓頭,實在不知道兩人這“勾搭”過程該怎麽說。

“你真喜歡我姐?”嬌嬌盯著楊偉問。

“喜歡啊!”楊偉這句說得很肯定。

“我姐可結過婚成過家,你知道不知道!”嬌嬌又問道。

“知道啊!”楊偉更肯定的說。表情很明顯:那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噢,嬌嬌剛還擔心這楊偉有**情結的,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棒槌還指不定知道不知道什麽是**情結,看來自己多慮了!

“我看你倆這段時間鬼鬼祟祟就沒幹什麽好事!得,得,你倆這爛事我懶得管……楊偉,這碰上了我就得問問你啊,上次你捏我鼻子那賬怎麽算!”嬌嬌說著,還不自然地摸了自己的鼻子一下,這小子手可黑了,疼了好幾天。

“哪次,我都忘了!”楊偉笑笑,好像是有這麽一次。

“你別跟我打哈哈!長這麽大,還沒人敢動我呢?你給我說個清楚,我一直準備找你算賬呢,今天才逮著你!”嬌嬌不依了。

“你真想知道!”楊偉斜著眼問,混混做態又出來了。

“說!”

“那,你和何二軍拉拉扯扯地,我吃醋了!”楊偉嘻皮笑臉說。

“你要死呀,也學會油嘴滑舌了!”嬌嬌有點羞也似地作勢要擰,楊偉忙退身躲開了。

“別,別,我跟你說!”楊偉見嬌嬌要追過來,說道:“當時是形勢需要,我當時就懷疑何二軍,這是想試試他!”

“胡說!你試試不能捏何二軍,幹嘛捏我鼻子!”嬌嬌斥道。

“你聽我說完呀!……我當時是借機發彪,他和你明顯走得很近,如果他真的喜歡你,鐵定會站出來,如果他心裏沒鬼,肯定也會站出來,最起嗎也敢跟我辨一句吧!……結果我一動手,他連屁都不敢放!”楊偉說道,不過還有一個原因他瞞下了,就是這嬌兒嘴賤,罵人!

“這樣啊……”嬌嬌想了想,倒也有幾分道理,要不是楊偉,當時還真被何二軍那樣子給迷住了。這樣一想,心裏的一塊結也就釋然了。跟著就聽嬌嬌說:“算了,本姑娘饒你這次了……不過楊偉你也真是的,你想當我姐夫總得提前說一聲嘛!這不聲不響倆人就搞一塊了,虧得你倆今天不在一塊……”

拜托,當時火急火燎脫褲提槍呢!還顧得先打電話谘詢你一下不成!這話說得楊偉是哭笑不得。

就聽嬌嬌有點醋意地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最後威脅楊偉,我們明天搬回來,你還鑽在這兒啊!

“那咱們住一塊不是更好!”楊偉恬著臉說。

“美死你!!”嬌嬌翻了個大白眼,摔門而去。留下楊偉摸著鼻子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