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棲鳳山公墓回到公安小區的家,景瑞霞眼裏,周毓惠好像判若倆人了,大炮和三球出事後,雖然沒有再出什麽事,但周毓惠一天比天恍惚,經常半夜做噩夢起來抱著景瑞霞喊,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弄得景瑞霞一天也提心吊膽,特別是一周前惠揚煤場第一批400多噸香炭被村民哄搶、場上留守的工人被打之後,連那個煤場周毓惠也不敢去了,一天淨躲在家裏抹淚。

老實說,景瑞霞看周毓惠也有點可憐,孤單單的一個小女子打拚,好容易掙下了一份家業,真正遇到了個事了卻是沒個依靠,平時沒少送錢的皮愛軍,景瑞霞陪著周毓惠去過一次,這皮愛軍哼哼哈哈明顯也不想擔事……唉,都說這人情薄如紙,有錢人沒錢人,都一個樣,甚至於有錢的的人情,比紙還要薄幾分。

今天不同,墳上哭了一場,但周毓惠多多少少回複以往的生氣,不時地看著電話,不用問也知道是等楊偉的電話,不過一直等到從墳上回來再去醫院,才知道楊偉已經走了,一直到吃了飯回了家,一直到晚上八點多,周毓惠終於等來了電話………

接電話的時候,倆人正坐在客廳了,一扣電話周毓惠急火也似地起身就往外跑,“砰”地一開防盜門,那個日思夜想的人,早已站在門口了……

“你……你怎麽知道這兒?”周毓惠話裏,多了幾分驚喜。

“這兒很隱密嗎?”楊偉說了句,進了門,景瑞霞也忙著站起身來笑著,楊哥來了!

“嗯!”楊偉點頭示意著。隨意地坐到了沙發上。四處看看,家裏的擺設雖然簡單,倒也精致。剛剛倆人坐這兒,連電視也沒有開。

景瑞霞,忙著給楊偉倒水,楊偉如同主人回家一般靠在沙發,一抬頭卻發現周毓惠還傻站著,這才笑著說道:“你……你怎麽站著!?老盯著我幹嗎?”

“噢!”有點失態的周毓惠這才坐了下來。

“瑞霞……你這身手不錯嘛!那天怎麽著就想著開河床裏……謝謝。”楊偉接過了茶杯,看著景瑞霞說了句。皮膚的緣故,本來就粗手大腳的景瑞霞臉上的傷反而恢複得看不到什麽了。

“嗬……我當時地急毛了,就想那怕栽下去也比大車把我們夾扁了強,一咬牙就開河道裏了……不過惠姐就受罪了,你看她臉上的傷現在還沒恢複。”景瑞霞訕訕說道。

“不錯,如果背後來的那輛也針對你們地話,那是唯一的活路了。”楊偉淡淡地說了句。

“楊偉。我們怎麽辦?”周毓惠半晌才插進這麽一句話來。有點期待地看著楊偉。

“走著看吧,誰也沒有前後眼。禍要上門,躲都躲不過……鳳城我這兩年沒回過幾次。把你經營的大致情況,特別是從省城回來的這兩個月情況。都給我說一遍……”楊偉端起茶水啜了一口,淡淡地說道。

景瑞霞見倆人的要說話。告辭進裏屋了。周毓惠看看現在的楊偉,倒真有點顛覆了曾經在她眼中那個出口就是穢言、張嘴就是粗話的形象,思忖了片刻,理了理思路,大致講了講了煤場和飯店地經營,特別是近兩個月來發生的每一件事,楊偉一言不發地聽著,很認真地聽著,周毓惠看著楊偉的表情幾次皺眉頭,馬上頓下來等著楊偉提問,卻不料楊偉從頭到尾一直在聽……

周毓惠說的有點口幹舌燥,呷了口水,有幾分輕鬆地說道:“大致就這些,當時是毫無征兆地就發生了這些事,煤場現在已經不像樣子了,我怕大家出事,就把煤場扔過一邊了,哄搶事件出來之後我報了案,錦繡派出所派民警去過幾次,可也沒什麽用,現在金村的老百姓,好多趁著天黑趕著牲口車、小四輪進場裏偷煤,我們也沒辦法,人少了人家根本不理會,人多了人家就上門弄事,唉……”

“嗬……嗬……”楊偉被逗笑了,看著周毓惠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終於開口了:“這餿主意,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而且這年頭,最好惹地是老百姓,但最難惹地也是他們,怪不得魯直清說法難治眾………丟了多少東西?”

“那倒也不多,四百噸香炭被拉走三分之一,原煤也被拉走不少,大慨損失了二十多萬地貨。”周毓惠說道。

“這些爛事先放下,我來是求證幾件事情!第一件,大炮這兩年幹了點什麽,黑錢是怎麽收的?收了多少?他常下地錢,在哪裏?”楊偉仰著頭說道。

周毓惠有點詫異地看了楊偉一眼,接著話頭回到:“大炮在煤礦幹過,經營上煤場後對這一種黑車怎麽走都心知肚明,所以很快就進入角色了,至於黑錢嘛,其實就是逃稅費後煤炭銷售的差價而已。”

“說清楚點。”楊偉道。

“比如現在一噸沫煤市場銷售價是600塊錢一噸,但這600塊錢裏,有應交國家稅、有應交地方地管理、服務、資源費用,有應交省一級的基金,縣、市、省一級都要從中抽取一部分費用。其實在煤礦出售地價格,僅為400塊錢左右!”周毓惠道。

“那煤礦賣給誰都400,何必走黑車呢?”楊偉奇怪地問了句。

“不一樣,煤礦買煤按正常途徑其實沒有多大的自主權,而且必須是地方管理地統一合同出售,貨款回收期一般在三到四個月,而賣給黑車,每車直接收的都是現金……還有一個是產量問題,現在煤礦都是定額產能,比如煤礦核定產能是年產10萬噸,但每年開采的資源最少要超額百分之五十。這一部分合同外的煤他們沒辦法通過正常途徑消化,隻能私底下悄悄賣……”周毓惠解釋道。

“是不是大部分煤礦都這麽幹?”

“嗯,那當然。按正常的產能核定的話,煤礦隻能勉力維持夠本,特別是私人煤礦,開采工藝落後,噸煤地成本高,如果按核定產能的話,他們要賠本的。所以隻能超限開采。比如核定產能10萬噸,他們最厲害地一年能產出30萬噸,10萬噸保本,剩下的20萬噸,隻要一出貨,基本就全是利潤了!”周毓惠道出了其中的玄機。

“噢,我說呢!怪不得煤老板一個個富得流油……大炮這事呢?”楊偉說道。這些事倒是知道。但其中的秘密並不是十分清楚。

“是這樣,這些黑煤被運輸出煤礦之後。還是沒有辦法銷售,在咱們省有監管。但一出咱們省就沒有類似的監管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這些黑煤想辦法運出省境。變成錢……地方政府為了防止類似的事,保護地方地資源。把這一職責賦予各地的煤運公司,這是大路小路能看到了煤管站了,大炮的黑錢,就來自這裏。”周毓惠解釋道。

楊偉繼續問道:“他一混混,無職無權,怎麽會收黑錢?”

“他是個中間人,全市像這樣大大小小的中間人多得是,都和煤管站有聯係,不過大炮是最大的一個,一般中間人聯係著車隊,把錢私下交給煤管站之後,可以在預訂的時間裏,煤管站以種種理由關閉監控,默認這些車輛全部過境,一噸煤200塊錢差價,一輛20噸的載重地車可以拉到35噸到40噸,這其中要交地費用要有7000到8000塊錢,司機隻需要拿出差價的百分之五十不到就可以通關,這些錢到了大炮手裏後,以三七開或者四六開地形式私底下交給煤管站的人,人家占大頭,他占小頭,這樣,司機、中間人、煤管站、收費站地人都實惠了……就這樣!而且煤管放車的隻認中間人,不和司機直接打交道,連查都沒辦法查。\\”周毓惠侃侃而談,這事很簡單,就是收黑放黑了。

“兩年收了多少錢?我認識他地時候,他可連自行車都買不起。”楊偉說道。

“嗯,這個我算過,談季的時候每天也有接近一萬地收入,旺季的時候,每天能收兩三萬……剛開始小一點,後來名氣大了,很多黑煤是通過煤場中轉的,就多了……兩年我算著,他收了有差不多**百萬,要頂著一個小型煤場的收入了。”周毓惠說道。

“啊!這麽多………”楊偉驚得大眼瞪小眼。

“其實全市每年流失的煤源占總量的差不多要到四分之一,煤老板並不是最好的生意,有的人發財了,可有的一遇到礦難賠得傾家蕩產,最好的生意就是這種中間人和煤場的生意,穩賺不賠!”周毓惠解釋了句,看著楊偉的驚訝,心裏多少還是有幾分得意的。

“那這些黑錢呢?他藏那了?”

“不知道。”

“傷了多少人?”

“嗯,我們開飯店的時候,傷了兩家飯店的經營業主,聽說是腿被打壞了……煤銷中間人的生意裏麵明爭暗頭不少,和周邊煤場弄過四五次,傷過七個人,都是重傷,最重的一個手被砍斷了……和長平的黑車隊打過兩次群架,聽說也傷了不少人,這兩年光給他花錢擺平這些爛事就有差不多一百萬了。不過都他掏的錢。”周毓惠訕訕說著。

“呸……”楊偉聽著,重重地唾了一口,狠色外露罵了句:“這王八蛋,怨不得警察一提起他就恨不得斃了他,死有餘辜呀……唉……我說這事,怎麽能這麽辦呢?你們這麽一幹,四處樹敵,煤場、黑車隊、中間這幫收黑錢的,都有可能對他下黑手……唉……”

無奈,很無奈的感覺,自己的兄弟,在別人眼裏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拋開這份兄弟間的感情,他確實是個混蛋。

“對不起……”周毓惠臉色期期艾艾地說了句。

“人都死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錢這東西呀。害人害得是最直接,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不過他千死萬死,那怕是死到警察手裏。也不該是這麽死法。”楊偉說了句,說得話和心情一樣矛盾,不齒兄弟的所作所為地同時,更悲忿的是兄弟不該這麽著被人殺了。

“對不起……我一直認為,我是在合法經營著,也舍不得這麽個好生意,我……”周毓惠不敢正視楊偉的目光。

“不用說了……給我說說第二個問題。誰一直想買這個煤場?”

“好幾家,主是長平地,鴻鑫、鴻發、申達、路路通,今天今天還有人打電話,我沒理會。”

“有這幾家的背景嗎?”

“沒有,不過這個很好查。”

“好……這個隨後查,第三個問題。你們那天去送上海客商的時候。誰都知道?”楊偉問道。

周毓惠心下了一驚,詫異地說道:“你………你是懷疑。有內部人搗鬼?這不可能吧?”

“嗬……什麽都有可能!”楊偉點點頭,說道:“這個事不要擴散……我今天看了伍元出來。把你們的出行路線細細走了一遍,從高速路口到到金水橋。有三點七公裏,三個茬口。這段路上可以攔截,但都不理想,過了金水橋到煤場,大部就是兩邊都是麥田的路,二點二公裏,也沒有合適的地方,視野太過於開闊了……選在金水橋上撞車是唯一的地點……如果這樣話,問題就出來了,王大炮是個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地人,他的出行不會這麽有目的性,一般情況下,上午這個時間對他來說是半夜,他怎麽會想到去煤場呢?而且恰恰可以反證的,這殺手又恰恰在必經之路的橋上等,路上叉路這麽多,為什麽不到口子上等呢?如果萬全之策,應該是在第一個路口攔截,但不一定能把人撞死,撞完之後也不好逃跑……”楊偉說了一堆連自己也疑惑的話。

“噢,我想起來了,他說把煤場的路麵整了一下,防塵網也安裝了,邀我去看看……”

“除了女人和錢,其他東西他估計興趣不大,這種客氣話他不會說……誰教他地呢?防塵網誰安排地?”楊偉問道,疑問越來越大。

“噢,是章老三一個親戚攬的活。”

“章老三!?”

“嗯,是他來跟我說地,價格還算公道………楊偉,你要幹什麽,我越聽越糊塗。”

楊偉想了想,說道:“很簡單,假設是個巧合的話,你看需要多少巧合:殺手,不知道有幾個人,但前一天夜裏,就偷兩輛重卡,做案地,就直接在橋上等,根據刑警隊的資料,在距橋不遠地地方,那輛車已經停了幾個小時,他根本就是守株待兔;

王大炮,上午從來不起床,這天偏偏要送上海客商,還非起床不可;上午王大炮從來不到煤場,這天不知道什麽原因,噢,就說你那個原因,他還非得去煤場;然後就膨被撞了……你想想這需要多少巧合。就假設這些巧合成立,就是仇殺,可後來的事呢?為什麽煤場會被搶?仇已經報了,難道還要找事不成?………還有,這都多長時候了,你們給煤礦預付地300萬煤款,沒音了;倆個簽了合同的上海客商,開始推諉不給煤場打預付款了,難道他們也知道王大炮出事了?我怎麽看著這件事,像個藤纏麻繞的雜草籠子,一點頭緒都沒有…………對,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一早去送那客商,誰都知道?”楊偉自言自語說了半天,看來一天都在忙乎這個事。

“這個沒什麽回答的,除了虎子,都知道……前一天晚上,都在陸超經營的茶樓裏喝酒。”周毓惠難色一臉地說了句,現在連她也不得不佩服楊偉這腦子轉得快,回來的第一天,已經把所有發生的事聯係到了一塊了,不過她不知道的是,楊偉連罪案的刑偵資料也拿到手了。

“唉……算了,問你也是白問……就這麽多……你早點休息吧,傷還沒好利索呢!”楊偉說著起身了,看來求證的事,說完了,不說得有點失望。

“等等……”周毓惠見楊偉起身,馬上騰地起來了,看看楊偉詫異,馬上了說了句:“我有話跟你說。”

“明天再說吧!”楊偉淡淡地應了句。

“不行!我怕我過了今天,再沒有勇氣說了。”周毓惠很堅決的表情,看樣已經想了很長時候。

“又怎麽啦!?”楊偉詫異地看著周毓惠的表情如此奇怪。

“跟我來……”

周毓惠拉著楊偉的手,往自己的臥室裏拉,楊偉詫異地跟著周毓惠進了小臥室,周毓惠順手把門拍上了……………詫異不已的楊偉再看周毓惠一臉恐怖,結痂、已經掉痂的、長出嫩肉,那張臉已經被破壞無疑了,是不是留下疤還難說,難道要!?……不會,絕對不會,兩人不管誰的表情都絕對沒有一絲曖昧的意思………

那麽,周毓惠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