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楊偉被佟思遙設計逼得現身了,這無奈之下隻得自行到公安局報到,楊偉一直以來就不願意見到武鐵軍,為啥!這倒不是因為是武鐵軍親手把他送進了監獄,而且是因為,現在混得這樣,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有時候男人的麵子比命看得還重要,楊偉雖然不是那種要臉不要命的人,但在老上司麵前丟臉的事一般還是不願意做的。況且佟思遙和刑貴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看廁所,這下更是讓他有點羞於見人,不過一聽虎子、小伍這群老兄弟個個都被傳喚拘留了,這還真不敢不去,這天底下除了殺人和強奸犯,最壞的就是公安,你要真惹了人家,這戴大蓋帽的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攪得你雞犬不寧!

哎,有時候在現實的屋簷下,再牛B的英雄也得低下高傲的頭。

話接上回,楊偉跟在武鐵軍的背後,糊裏糊塗上了五樓正中,門上標著“局長辦公室”的一個偌大的房間裏,正中擺著一張深紅色的辦公桌,桌上是國旗、黨旗兩個裝飾,牆後麵還掛著一個警徽,看得是肅穆有加,屋子裏沿牆四周都是一圈沙發,估計是為了開會方便。整個家裏有點寒磣,連上檔次的盆景也沒有,隻有一盆綠得嬌豔欲滴的大葉草,不過楊偉一看就知道是塑料製品。茶幾上都是煙灰缸,看樣武鐵軍還和在部隊時一個樣子,那時候,戰隊裏的隊員說也邪門,出任務的時候有紀律。誰也不抽煙。但這一回營區,嗨,一個比一個煙筒粗,最粗的煙筒就是這武鐵軍了,最厲害地時候一天抽兩包。楊偉原來這不抽煙地,可是那時候經常瞅空去武鐵軍的辦公室順點東西,什麽東西呢,除了酒就是煙,楊偉原本是光喝酒不抽煙的,可後來一想這不拿白不拿。拿著拿著自個也落了這麽個毛病,學會抽煙了!

武鐵軍進了辦公室,很自然地坐到了辦公椅上,拉開了辦公桌抽屜,拿了一條無標簽的煙拆了封,扔給站在桌前的楊偉一包,抽吧。

楊偉這不知道武鐵軍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馬上又是立正敬一個軍禮:“報告隊長,這煙癮不大,可以不抽!”

“哼!嗬…………”武鐵軍也被楊偉這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了,罵了句:“賤骨頭,讓你抽你不抽,不讓你抽你偷著抽,看好了啊,特供,不抽別後悔!”

楊偉訕訕地拿起煙,很小心地拆了包裝。點上一支,有點落寂地說了句:“隊長,我都好多年沒偷你的煙了?”。

這話一出口,頓時讓辦公室的氣氛一下子顯得有點沉悶起來,武鐵軍狠狠地抽了口煙,長長地歎了口氣:“哎,四年多了,小和尚,這幾年你怎麽過的,還恨我不?”

“報告隊長。我沒恨你,我隻是恨自己不爭氣!”楊偉又是一本正經地敬了個禮說話,不過嘴裏還叨著煙,看著有點不倫不類。

“嗬……嗬………別敬禮了,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地隊長了。我們也不是上下級關係。你坐吧!”武鐵軍說道。

楊偉又是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報告隊長。你永遠是我的上級!

武鐵軍這時就按捺不住了,把這拆剩下的煙一古腦砸到楊偉身上,罵了句:“滾到沙發上,再他媽裝孫子,我關你禁閉!”

楊偉卻是一臉賊笑,幹脆把煙都揣懷裏,大咧咧地坐到了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

武鐵軍一罵人,楊偉試探到了,隊長還是那個隊長,並沒有因為位置變了而有了官腔。不過武鐵軍同樣也試探到了,楊偉雖然改名了,但還是那個楊為國,還是那個招人愛招人煩的小和尚,那個見了軍區首長也敢罵人、敢翹二郎腿的楊偉,還是那幅桀驁不訓的性子,這兩年從部隊到地方,老關係一來,就是說情就是求自己辦事,真正把自己當朋友、當戰友、當兄弟地人,還是當初營區裏這幾十個很操蛋很難管理的大頭兵。

“小和尚,說說,你這幾年都鬼混那去了,怎麽連連隊都回去過,我派人找了你好幾次都沒找著。”武鐵軍起身邊說邊走到門口,直接關上了門。

“不好意思回去!坐監獄回來了,又不是立功授獎回來了。”楊偉吐了個煙圈,大咧咧地說道,不過臉上卻是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

“嗬……難得啊,你都知道不好意思了,我以為你臉皮比裝甲車皮還厚呢?”武鐵軍瞬間也是笑意滿麵,看上去根本不像一個局長的作派,倒是和家人在閑聊。

“哈……哈……”楊偉也是爽郎地大笑,一轉眼又問道:“武哥,你怎麽也退役了,你不老說要做職業軍人嗎?……哎喲,哥哥呀,你不是犯錯誤讓趕出來了吧!”

“你以為都和你一樣啊!”武鐵軍沒好氣地接了句,倒也不介意楊偉的胡說,又是搖搖頭:“哎,我也跟你一樣呀,部隊後來搞機械化、信息化,更注重遠程攻擊了,各大軍區的特種部隊編製都劃歸到了軍區直屬指揮,我這老隊長也跟不上時代了呀。”

這話一細說才知道,原來新疆的局勢平穩以後,原特種戰隊便奉命調防蘭州,緊跟著又是原部隊的信息化建設提上了日程,一大批高學曆的軍官被充實到了各地方部隊,而像武鐵軍這種十七八歲便當兵,一當就是十幾二十年從基層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幹部,卻是已經多少如昨日黃花一般,這作風優良比不得學業優良、紀律嚴明比不得程序嚴謹、一切都用電腦說話,就那武鐵軍那粗手粗指頭,打人還行,摁鍵盤比穿針引線地難度還大!連最引以為豪的特種戰隊也遭遇了撤編。原隊員多數分赴各部隊成了體能教官。而且新隊員,都是用人民幣砸出來的,一套夜視設備一萬多,一個無錢通話器四千多塊、一套作戰服是七千塊、連一把匕首地價值都上千了,甚至連子彈都是專業打造地,最難的是個個都精通兩三門外語。武鐵軍這純粹從訓練場摸爬滾打起身的幹部如同一駕四驅大馬車狂奔著進了二十一世紀,怎麽說來著,再優秀也落伍了。到最後僅僅是落了個參謀長的職務,這部隊有句話說得好:參謀長不算長、放屁也不響,武鐵軍乍從一錢回到了機關。雖然部隊是照顧這些讓高科技戰略改革淘汰下來的人,可不管怎麽說,他還是自己覺得有些失落,甚至比楊偉進監獄的時候還失落,然後就是自己要求轉業,回到了地方地公安係統,一到地方直接就是副處待遇。跟著又在地方發揮餘熱了,而且幹得還有色有色,像這號人楊偉看來就是屬騾子屬馬的,一輩子勞累的命!……………武鐵軍最後一句說道,一個軍人,沒有生在戰爭年代,是最大的遺憾了!

“我說武哥,你也太那個憂患了吧,要真生在戰爭年代,我還不知道去那逃荒要飯去呢。現在多好,咱想吃啥吃啥、想去哪去哪,你腦子這多年了就沒長進,還是光想著打仗是不是?”楊偉頗不以為然地說道,看樣,武鐵軍這一番傾訴是找錯對象了,知音倒是找著人了,奈何是弦斷來人聽不懂呀!

“你個小賊禿,我就知道一見你準要說我地風涼話!得,說說你吧。這幾年怎麽過得!”武鐵軍笑笑說道,這楊偉地性情他是知道地,太大的道理跟他說了也白說。

“我簡單,監獄裏勞改了1個月,回來就一直擱鳳城混著呢!”楊偉一言以概之。其餘不良記錄一概省略。

“17個月?不是兩年嗎?”

“我…我表現好。減刑了!我在那監獄裏頭給管教做了一年多飯,後來吃得他們都不想讓我走了呢!”楊偉自得地說。

“嗬……嗬……你小子!”武鐵軍是徹底無語了。早知道楊偉就是個野地裏地屎殼郎,擱那都有活路,但是還是忍不住擔心這人從監獄裏出來成了個憤世疾俗的人,不過現在看來,這楊偉根本就沒把監獄生活當回事,還自得的很。看著他這一臉無賴、滿不在乎地樣子,還是有點可氣,就敲打著說道:“為國,你表現好,可這鳳城有好幾個派出所裏都留了你的記錄,這怎麽回事,怎麽那個人嘴裏你都是流氓混混啊!你說我丟不丟臉,你這師兄弟們,升得最快的都到少校軍銜了,最後落下個你,就成了地痞流氓是不是。”

“哥呀哥呀,你這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呀,你這光教我殺人放火刺探偷襲,你沒教我糊口本事呀,你說我當和尚吧,人家不收;回地方吧,人家說勞改犯,沒人要;回老家吧,連村子都遷了,住的地方都沒有;做買賣吧,又沒本錢;我後來一咬牙想當民工掙點糊口錢,嗨,人家老板一聽是當兵的還蹲過大獄,直接給了我十塊錢把我當要飯的打發走了,你說我不當地痞流氓混混頭我幹啥,我總不能餓死吧?”楊偉瞪著大眼,無比誠實地用華麗的語麗來掩蓋自己的行徑,不過,要真說起來,這倒沒有什麽虛假,現實就是如此。

“這……是哥不對,是哥沒照顧你,這些年苦了你了,哎,可惜呀!特戰精英!我武鐵軍最得意的弟子、我的兄弟,雪豹戰隊地驕傲、名震大西北的殺人和尚,連東突份子都聞名喪膽的英雄,到頭來就在這小地方看廁所。”武鐵軍說著,雙手重重地擂在椅子的扶手上,兩眼有點濕潤了。最後那句話的口氣卻是非常重,看得出武鐵軍是真的傷心。

“哥呀!你別傷心,我這兩年過得挺好其實!我都沒吃什麽苦,來來……抽煙!”楊偉見武鐵軍是真的難受,這就忙著給武鐵軍點了支,武鐵軍看看一臉真誠毫無做作的楊偉,接過煙點上。說了句:“為國,回哥身邊來吧,來給哥開車怎麽樣?”。這提議不錯。楊偉隻要不喝酒。這車技還是不錯的,當年大雪封山,就是楊偉潑著命把一車給養送到了山上的哨所。

“開車?!”楊偉嚇了一跳。

“怎麽,不願意呀,我好歹坐地也是奧迪,夠你風光了啊!司機一個月工資八百,還有補貼和獎金……”武鐵軍好像給了楊偉一個很好地工作似的。鳳城當年的最底收入保障都五百呢。

“八百?”楊偉又嚇了一跳,這要剛出監獄,這數字還可以考慮,現時下別說自己還藏了幾百萬的私房錢。就看廁所一個月掙地都不止八百。看來這老武還是那蠢樣,對錢根本就沒有什麽概念,夠吃就成。雪豹戰隊裏地兄弟們都這得性,在出營區之前,根本就沒跟錢打過交道,啥都是發的,就有錢也沒地方花。

“怎麽。不願意來,還想當混混!”武鐵軍兩眼一瞪,有點不高興了。

“別別別,哥呀,你說當司機幹嘛,我這喝了酒沒譜,好多年都沒開車了,手生,要不,您招我到局裏當警察。我這當警察肯定在行,給你幫忙抓壞人,一抓一個準!”楊偉推辭道,咱哥們現在大小也算個款了,總不成再回頭來掙這八百塊錢吧,再說,他還真不願意跟老武混,這武啥都好,就是管得嚴。當兵地時候,武鐵軍每天晚上熄燈後都要挨著床給蓋一圈被子。這人心太細,原則性又強,別搞不好又把自己送進去了。

“你想當警察?!”這次武鐵軍就被嚇了一跳,撇著嘴說道:“你都好意思提這要求,你這臉皮就夠厚了。案底比臉皮還厚。你要能當警察,我就得去看廁所了!”

“哈……哈……”楊偉毫無掩飾地大笑。引得武鐵軍也一塊笑了起來。

“為國,你給我老實說,這兩年在鳳城有沒有犯的大案子。”笑聲頓下來之後,武鐵軍沉著臉突然問了句。

“沒有,絕對沒有!”楊偉賭咒發誓地說道,這話可真嚇了他一跳,而且真有也不敢說。

“真沒有?”

“真沒有。”

“可我聽說你在鳳城名氣不小啊,名列鳳城三大棍之一,惡棍楊偉!連派出所的片警們都認識你這位大人物,是不是真地。”武鐵軍一臉正色,看樣不像開玩笑。

“那都是他們胡亂封的,我就好小偷小摸打個架,您當年就教導我們不能把拳頭指向老百姓,我頂多就是黑吃黑……”楊偉有點膽怯地說道。

“這個我倒是相信你,畢竟還是當了十年和尚。不過你這兩年也真沒幹什麽好事啊,這案底摞這麽厚,我都不好意思大張旗鼓地找你,你說你幹得這事……”武鐵軍指指辦公桌上的一摞檔案,看樣,都是楊偉曾經辦下的好事和在派出所留下的記錄。

“哥,我已經痛改前非、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你不信問問看守所那所長,我上次在看守所都得了個普法先進個人,還減刑十五天。這次我都準備金盆洗手了,我拉著兄弟開了個飯店,那不還開了個廁所,現在是正經生意人……”楊偉纏雜不清地趕快解釋。

“嗬……你要正經,這天下就沒人奸商了,你也別瞞我,我知道你這兩年也混得差不多,要不也不會拒絕來給我開車了,你以為我真想讓你開車,你開車我敢不敢坐都是問題,你說說吧,這兩年是不是攢了不少錢!”武鐵軍突然話鋒一轉,聽得楊偉一頭霧水。

“沒有,絕對沒有,哥你沒看我現在還光棍一條,王老五一個,我頂多就是攢了點老婆本………哎,你問這個幹什麽,你不會缺錢吧,缺錢言語一聲,我給你想辦法!”楊偉又是掩飾地說道。

“嗬……口氣不小啊,你給我想辦法,我準備要五百萬,你給我想什麽辦法?”武鐵軍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嚇得楊偉一下子被煙嗆著了,這他媽不是心有靈犀吧,這兩年最大的收入就是從紀美鳳和陳大拿兩家得了五百萬,連修路帶開飯店已經花了不少了,這武鐵軍怎麽會張口就要五百萬。

“哥,你看我值多錢,把我賣了得了,你借五百還差不多!”楊偉被嗆地好容易反過勁來,一臉苦相地說道。

“嗬……知道你也是個吹牛上稅的貨………為國呀,來,哥跟你說個大事,本來就是想找你敘敘舊,不過我來了鳳城就有了個想法,跟你商量個大事,沒有五百萬,就幫哥掙五百萬,哥這心願就靠你來了一了!”武鐵軍幹脆起身坐到沙發上,像當年兄弟們一塊盤腿坐在野地裏一樣,正式拉開了話匣子。

煙霧繚繞地辦公室裏,味道是越來越衝,煙灰缸裏的煙屁股越積越多。一旁靜靜傾聽著的楊偉臉色越來越疑重,隻是感覺得到,自己壓在心底裏多年的熱血又自己賁發起來了……

武鐵軍有一個什麽樣的計劃呢?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