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番外·平兒
平兒的結局
自王熙鳳跟著賈母前後腳的死了之後,賈家關著門辦了喪事,等著平兒忙完一月,好不容易送了王熙鳳,便使了手邊的銀兩去打聽王家的近況,誰知王家在賈家被抄家之後三天也抄家了,王子騰去世了,王子騰夫人回了娘家,王子勝一家也都死了,王熙鳳的娘家居然尋不出半個人來,巧姐兒到底是讓李紈帶去養了。
她並不知曉賈璉到底做了什麽,隻是一家人都呆在屋子裏,沒有了過往的熱鬧,平兒是自小就跟著王熙鳳的,她並不是王家的家生子,王子騰的父母去的早一些,在他被今上看重的一段時間裏,王家並不十分顯貴。當初王子騰決定舉家搬至京都時將家裏老一輩的家生子大多都遣散了開去,所用奴仆皆是到了京都才另行購買的。
王家太爺是個固執的性子,因此沿襲了前朝的習慣,凡是府內女子皆是不念書的。有道是女子無才便是德,隻是如今這世道卻有些不同,本朝女子皆是念書習文或是騎馬舞刀的,在戰場上更是可以與男子一較高低的。
平兒正坐在台階上發著呆,抬頭便見著曾盡忠一家走了過來,她伸手一摸,隻覺得自己滿眼的淚,忙掏出帕子擦了去,之後對著曾盡忠福了福身:“許多日子不見您了,今日怎麽三位一道來了?”
那曾盡忠看著平兒忙喊了一聲姑娘,又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女兒小苒道:“她有些子事,當初是二少奶奶吩咐了的,隻是後來因著奶奶去得太快,倒是耽擱了。”
曾盡忠一家原本便是王熙鳳從金陵帶來的娘家人,想來得了她的看重,若說有什麽要吩咐的,自然是大事,平兒雖心底難受,到底忍了淚對著小苒道:“可是小姐有了什麽吩咐,是之前忘記告訴我的?”
那小苒點點頭道:“二少奶奶,不,小姐之前原本打算送了巧姐兒去她舅舅家,便收拾了一些要緊的東西,有著兩車的東西,如今都收在後院處,不曾想巧姐兒卻讓大少奶奶帶著,不知平姑娘是個什麽主意?”
那平兒一聽,便知道之前王熙鳳不說應當是人多嘴雜,之後又有賈璉在旁,沒辦法說。
“小姐果然是糊塗了,送去王少爺家那是讓巧姐兒跳火坑呢,沒聽說過那位少爺幹過什麽好事,如今小姐死了連祭拜都沒有來,怎麽能把巧姐兒送去,到底是姓賈的,在府中還有惜春小姐陪著,若是去了王家又有誰呢。”她嘴上說王熙鳳糊塗,可是臉上卻是落淚紛紛,若不是府中日日的冰霜冷劍沒一個可擔當的,便是親生的父親賈璉更是一個冷心冷肺沒個天良的,如何需要托了人把巧姐兒送去王家。
那曾盡忠也點頭道:“得虧沒有送去,聽聞那王家少爺在小姐死後三天便下了大獄,卻是自身難保,若是巧姐兒去了,隻不過再遭一次的災。”他年紀也到了,到底是看著王熙鳳長大的,自家主子因著賈璉而死,到底是心存怨恨的,隻是如今那兩馬車的東西確實不好說。
平兒一聽雙眼圓瞪,淚也就落了下來了,她的小姐自小就爭強好勝得很,凡是過手的事便沒有讓人的,欺淩弱小,謀財害命的事兒也是做過的,可這世間做這事的多了去了,如何就她家小姐遭了報應了,一時之間眼淚刷刷地下來了,哭得天昏地暗的,一旁站著的曾家人也被平兒一帶,眼淚紛紛而落。
到底是平兒心腸更硬一些,她收了眼淚看著小苒,又看著曾盡忠道:“雖說是小姐收拾的東西,到底是府上的,如今府上多艱難,還要麻煩您給帶去前院,至於怎麽發落,隻看二老爺如何安排了,我手上還有些銀兩,你們的賣身契也已經還給了你們,不如就自己帶著各奔前程吧。”
“既是伺候主子的,怎麽能主子遭了秧做奴才的就走呢,平姐兒也無需多勸,一會我便提了東西送去二房處,隻是若是如此,小小姐可是有些吃虧的。”曾盡忠看著很是憨厚,要不然也不會得了王熙鳳的委托。
平兒想了想便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坐得有些褶皺的衣裳,歎了口氣:“小姐算計了一輩子的銀錢,又有什麽用處,不如沒有的好。”她說著,便跟三人告辭了。
平兒出了院門回頭看了從另一側要出去的三人一眼,喊了一旁正巧路過的婆子去把興兒喊來,當初賈璉等出事,這些個小廝便沒有了退路,求到了平兒這處,掃了些尾巴,興兒一聽是平姐兒喊便興匆匆地來了,他也不過十八,身上穿著深藍短打,看著有些精明。
“平姐兒。”興兒對著平兒行了行禮。
平兒點點頭,她伸手將興兒額間的發絲往後撩,“跑得這麽快做什麽?”她笑著說道。
興兒嘿嘿一笑,忙道:“這不是您吩咐了麽,要是旁人可就兩說了。”
平兒點點頭,問道:“當初巧姐兒的事情,二奶奶可有跟你說起過?”
興兒四處看了看,回頭對著平兒道:“二奶奶隻在我這裏留了一份的清單,旁的便不知曉了。”照理說自從出了尤二姐的事情之後,王熙鳳對著興兒便有了成見,至於之後居然會將這麽大的事情托付自己,果然還是很奇怪。
“小姐向來比旁人能幹,剛剛那曾家來過了,你悄悄地跟上去,若是有異動便扣下了,若是沒有,這兩天便幫我盯著一些。”平兒也沒管興兒要拿單子,她手上其實還有一些私房,也是王熙鳳死前留給巧姐兒的。
興兒哎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麽,便跟平兒說:“最近可熱鬧了,聽著王家被抄,府裏的丫鬟婆子皆被發賣了,那街口哭聲震天的,連著當初我們的習嬤嬤一家都沒個好下場。”
習嬤嬤原本是伺候王家老太太的,自然是身份尊貴,之後老太太過世,她的女兒則做了王子騰的妾室,地位確實有些不同。做奴才的想要做得好,自然要踩著旁人的肩膀上去才能顯出能幹來,更何況那麽小一點的院子就有上百口的人,彼此之間的關係可以想得出。當時平兒還認過幾個幹娘,要不然也爬不到王熙鳳的身邊。
她心裏冷笑了一聲,又吩咐了興兒一遍,自己則去了巧姐兒處,李紈跟著惜春正坐在一起繡著東西,巧姐兒一邊也捏著針,她雖未繼承王熙鳳的能幹,卻也有著一般姑娘少有的柔和。見著平兒,便丟下手裏的針線活跑了回來抱住了平兒,軟軟地撒著嬌:“今個一早就沒見過你了,你去哪裏了?”
惜春也將手裏的活計放下了,對著平兒道:“可巧你來了,我們正說著,要不要抄寫金剛經去廟裏供著,等著到了時候燒給嫂嫂,也算全了我們之間的情誼。”
平兒正想說,卻覺得懷裏的巧姐兒動了一下,她將嘴裏的話往肚子裏吞了回去,之後動了動嘴:“四小姐做什麽都是好的,可惜如今大多都不在了。”
年初的時候,寶玉還起了性子搞什麽桃花社,和幾個姑娘家熱熱鬧鬧的,再沒有不開心的,可惜如今死的死,走的走,滿目皆是荒涼,府裏伺候的人也大多不見了,日常一些小事都是自己抬手幹了。
惜春算是運氣好的,幸好養在榮國府,寧國府裏的人都讓發賣了,那些個庶女、庶子統統關進了牢裏,跟著賈環等人不同,去的是瓊州,此生再沒有回來的日子了。她雖逃過一劫,卻覺得自己有些罪孽,若不是日常被李紈拉著一道說話,估計已經跟著那些尼姑什麽的,一道出家念經去了。
“隻要一想起二哥,我就心疼了,不知道他如今怎麽樣了?”惜春讓平兒一帶,便想起了寶玉,“湘雲倒是個直性子,居然跟著一道去了,有她在一旁,應當不會吃苦才對。”惜春說起了史湘雲,情緒自然好一些了,死去的已經去了,難受的反而是活著的人。
“聽聞二老爺已經求了北靜王多多照顧,又尋了人打點了上下,應當不會吃太多苦,要說還是等到了西北才知道,那麽精貴的一個人,怎麽能過哎。”平兒自然是順著惜春的話往下說了,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巧姐兒回了矮榻,幾個人圍坐著一道說說話,平兒手巧便給幾人分線,細細地扯了開來。
等著到了午膳時間,她便帶著巧姐兒告辭了,如今個人的飯菜都是自己院子裏負責的,巧姐兒如今雖由李紈照顧,可晚上依然睡在邢夫人那處。
平兒一邊走著一邊牽著巧姐兒的手,到邢夫人的院子不近,在前頭帶著路的下人又都是自己人。平兒這才問起巧姐兒最近過得如何,之前她一直負責著王熙鳳的喪事,如今總算是妥當了,這才抽出手來照顧巧姐兒。
“昨日聽著太太說起,好似舅舅家也遭難了。”巧姐兒扁著嘴,“她們說太太是罪有應得的。”她吸了吸鼻子,覺得有些難受,王熙鳳到死都隻有她這麽一個女兒,自然是對她明珠似的寶貝著,便是旁人說自己母親千般不好,可是在巧姐兒心裏王熙鳳那是最好的,沒有半點的不是。
“巧姐兒若是不想聽,明日奴婢便去求了老爺給您尋個先生,咱們念書吧。”平兒笑著看著巧姐兒,說出了她的打算,巧姐兒一聽便點點頭,府裏上下皆是念書的,隻有王夫人跟著王熙鳳是大字不識一個。兩人說著說著便到了地方,前頭伺候的一個嬤嬤見著巧姐,忙上前迎了過來,之後便簇擁著接了巧姐回屋,說是邢夫人一早便等著了。
平兒看著巧姐兒進了屋,自己也就放心地往回走了出來。人生而是命,此生之後的命就是看著巧姐兒長大,日後成婚,生子,看護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