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老太妃已薨,凡浩命皆入朝隨班按爵守製,凡有爵位的,一年隻能都不能宴請了賓客,池宸無法,隻能自個帶著賈環去京都附近遊山玩水,又因著如今府上到底不太平,便準備帶著十二侍衛一道入山。

京都附近有一靈泉,被世人稱道,隻是因著如今天冷,上山的人也不多,池宸覺得人少最好,便拉著賈環一定要去!結果大家都收拾好了,隻等賈環了,他卻偏偏不要去了。

“平日你也不過在府中多念些書,便是出了門去了金陵看的也不過是一二處地方,如今我好心帶著你去,你反倒不要去,這是作何?”池宸唬著臉,已經沒了笑容,他明知賈環已經入了魔障,便起了心思一定要拉拽了出來。

賈環隻覺得頭疼,可偏偏他是真的不想去,正要回話,忽然閉了嘴,他揉著額頭忽然覺得頭痛欲裂,按了兩下覺得漲漲的,眼前忽而就黑成了一片,池宸見著賈環臉色忽然蒼白,額間又有冷汗冒出,忙上前一把抱起,放在床上,幸好兩人還未出門,賈環躺在床上顫了一會,連著嘴唇都有些泛白。

池宸覺得不好,忙吩咐沐暮去請了太醫過來,自己則坐在床邊握著賈環的手,隻恨自己說得不夠早,這明顯是累了心力,過了頭了。

太醫來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來的也是熟人,正是當初替著賈環解毒的老太醫,老太醫如今已然白發蒼蒼,不過依然精神,他摸著自己胡子搭著賈環的脈,沉默了半晌,道:“無妨,隻是因著近日思慮過度,夜間恐怕睡得太少,我且開些安眠的藥方,隻是其他便要世子自己費心照顧了。”老太醫看著池宸,慢吞吞地又說,“此病多發於春闈前後,不過是學子平日不用功,臨了心虛所致,隻需尋個人看住便可。”

池宸聽罷就回頭看著賈環,看得對方一臉的心虛,這才轉頭謝過了太醫,又吩咐人送了太醫出去,千錯萬錯隻怪自己當初跟那些伺候的人說凡是賈環所說皆不得違抗,才養得賈環如此作壞了身子。

賈環拿著被子遮著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池宸這會臉色倒是好了,他伸手拉開了被子,安慰道:“你人小,又沒有人專門為你謀劃,一時行差踏錯也是有的,我也是,當初想著你要科舉,便吩咐他們隻教你最正的,立身正則路順,雖然這樣說是沒錯,可你萬般不該心急,原本我想著你到底有父母,便是提點一兩句,你皆不用這麽辛苦,如今看來,你有跟沒有一樣,明日起我便吩咐人來伺候你日常,你將春耕他們提了,當你的左膀右臂,也好多些助力,省得將他們浪費在內宅。”

“原本便是我自己鑽了牛角尖,與他人並不相幹。”賈環倒是很快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要說不過是為著一口氣爭了,當然也是怕若鬆懈一些便再也提不起興致了。

池宸摸了摸賈環的額頭,覺得他有些可憐,小小的一個人兒卻要為自己籌算這麽多,偏偏忘記了他自己也是打小也是如此,之後去了南王府比賈環還更為艱難些。

“反正閑來無事,你便好好躺躺,我便跟你說道說道如今你府上的情況,也好讓你心裏有些底。”池宸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與其讓賈環一路摸瞎,不如全部告訴了他。

賈環雖當初知道點什麽,不過也就是林妹妹死了,寶哥哥出家之類的結局,要說旁的,確實是半點不知的。

正巧外頭伺候的煮了藥端上來了,賈環伸手從紅色的托盤中拿過巴掌大的一小碗,一口便喝下了,藥還熱著,這一口倒是從鼻腔苦到了喉口,池宸忙從一旁拿過蜂蜜水給喂了過去,賈環喝了一口便推開了:“你說吧,藥我已經喝了。”

池宸見著賈環是真感興趣,便開始講起。

要說賈家如今看著是新貴,可當初前朝時也是讀書人家,隻因後來連年征戰做了包衣,包衣自然不是好聽的話,翻譯過來也就是家庭奴仆,要不是前朝積弱,如今便不是這個局麵了。

要說當初先太祖皇帝也是個能人,隻是死得有些早,便被小了二十歲的弟弟掌了十年的權,雖說後來繼承皇位的依然是先太祖的小兒子,可當初那陣子到底是憋屈的,賈家的先祖便是這位皇弟手中的包衣,連年征戰自然是立下了不少軍功的,要說真正達到頂峰便是在當初的太上皇手裏,當初的榮國公跟寧國公那一代。

“你祖父是個精明能幹的,又對太上皇忠心耿耿,當初征戰沙場立下了汗馬功勞,當初你家大哥在的時候,就十分得太上皇的賞識,又跟著今上念過幾天的書,要是你那位大哥還在,你府上便不是這樣了。”池宸說的也是實話,隻是沒說出來的是,若是那位還在,賈環便不會有如今這樣的自由了。

“當初你被害,我便吩咐人前後多照看了一些,旁的說不清楚,不過單單知道一個秘密,這事太上皇知道,你家老太太知道,你太太知道,甄家太太知道,後來你家老爺知道了,如今是聖上知道了,想來那宮裏的賢德妃怕是要失寵了。”

“跟宮裏的那位大姐有什麽關係,當初先太子的私生女不是已經死了麽。”要說也不過是寧國府作死,跟榮國府有什麽關係。

池宸嗬嗬一笑道:“你猜,你家太太是怎麽到了四十還能生出兒子的?”

賈環原本因著藥效有些迷糊的神智,這會是徹底的清醒了:“難道那個鳳凰蛋不是親生的,那是誰的?”

池宸也沒說,隻是笑眯眯地看著賈環,賈環前後想了兩圈,麵露苦色,不會這麽找死吧。他原本隻是道聽途說,隻隱約記得姓秦的不太對,如今可好,爆出更大的冷門了,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啊!

賈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忽然覺得前陣子特別賣命的自己特別的蠢,蠢的難以言喻,又想起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那便宜老爺開始對自己好,想來是知道了寶玉不是自己的親生的吧,可是他如今還有賈蘭,難道因為自己是他唯一的兒子,哪怕是庶子他也不在乎麽。

果然是被洗腦洗多了,連著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賈環歎口氣,隻覺得人生真是太精彩了,精彩的他都忍不住覺得這一輩子可以當做三輩子來過。

“要說聖上也不是小氣的,況且如今廢太子已死,便是養著又如何呢,隻要不明著來作死便可。”甄太妃是怎麽死的,就是覺得自己手上有廢太子的兒子,太上皇的孫子蹦躂得太過了,聖上忍無可忍,愣是一碗蓮子羹就給搞死了。

“既然如此,為何我家太太還是如此厭惡我。”厭惡到不搞死我她便不罷休。

“這我便不清楚了。”有些人腦子有病,正常人是猜不透的。池宸說了個大概,便讓賈環先睡一覺,到底是喝了藥,眼皮這是越來越重了,賈環隻是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池宸的,然後安心地睡了過去。

池宸見著賈環已經睡著,正準備起身,卻想起自己的手跟他牽著,便小心地捏起,準備拿開的時候,忽然從心底湧起了一股念頭,他下意識地皺了眉,雖說朝中興過男風,可是之前他一直沒往這處想,可是如今看著賈環的睡顏,忽然想著如此天荒地老最好。

感情來的太快,嚇得池宸不自覺地抿了唇,邁著大步出了門。外頭春耕正坐在廊下跟著冬藏說什麽,見著池宸出來,忙上前行禮。

“無妨,一會我增派十個伺候的人過來,你們盯著點,日後阿弟的生活起居便讓那些人伺候,春耕,你原本便是能幹的,日後便負責阿弟的文書工作,等著夏耘前來,你吩咐了他讓他培養些人手。”雖是未雨綢繆,可池宸卻沒覺得自己想太多,如今京中不穩,能多些人手便多一些。

春耕應了一聲,正想著,卻忽然聽池宸的聲音一冷:“原本送你們到阿弟身邊,便是想著對阿弟多有照顧,你雖是忠心,可想的太多,對著阿弟又多有討好,若阿弟的身子再有差池,你不會想知道結果的。”

池宸麵無表情地說完,便邁步往外走,他身上黑色的大氅翻飛,滿園站崗的侍衛皆跪了下來,一時之間竟是連著那落葉掉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池宸出了院子,春耕扶著冬藏起身,一邊拍了拍自己還有些顫的膝蓋:“自從世子從西北回來,氣勢越發厲害了。”

冬藏伸手拍了拍春耕的肩:“對不起啊大哥,明明是我不好。”他其實覺得自己一直很沒用,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

春耕回頭看著冬藏,默默地點點頭:“確實是你不好,你說你一個大夫,怎麽就一直沒有用呢。”

冬藏正中一擊,捂著胸口退敗了!明明我在安慰你,這種轉移傷害是個什麽招啊!師傅!求重來,我要學養生,不要學外傷!

居然還是存稿箱……作者幹嘛去了!

不造啊~【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