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回 寶玉訴請金釧投井
“寶二爺,你再不過去,林姑娘就走了。”鴛鴦輕輕地推了他一下,眼見他仍是一副傻傻的樣子,紅唇一咬,也不理會他到底是不是清醒著,拽著他的袖子朝賈母那邊走去。
賈母屋內,林黛已來了有一陣子了,雖說是出了賈母的大門,可是畢竟明麵上還有一些親戚的情誼,所以賈母這邊邀她過來坐,她是不好推脫什麽的。
林黛自從上次和那幾人出門玩了一次之後,他們便又各自忙起各自的事情,隻有小傑仍陪在她的身邊,一是繼續養傷,而是也省得她自己憋悶,外加保護她的安全,現在林黛從那邊搬出來,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耍什麽卑鄙的手段。
“嗬嗬……玉兒的臉色可是好了很多呢。”賈母疼愛的將林黛摟進了自己的懷中,看著她越來越健康,她當然是喜不自勝。
“玉兒勞外祖母掛心了,其實外祖母若是今天不叫玉兒過來,玉兒也是想念得緊呢,剛要過來,便碰到了鴛鴦姐姐。”林黛含笑的說著,低眉順眼一副羞澀的樣子。
“嗬嗬……玉兒說話現在是越來越好聽了。”賈母說著看向陪同林黛一起過來的柳致敏。
“勞親家照顧玉兒了,若是府上有什麽不便的,隻管提出來,這玉兒也是我們賈家的孩子不是嗎?”
“嗬嗬……老太太這是哪裏話,這玉兒終究是我們林家的骨血,即使我們虧著點兒,也不能虧待玉兒不是,倒是有勞老太太掛心了。”林誌敏表麵上一臉和煦的說道。賈母訕訕的笑了笑,她知道她是多心了,在她的心裏可是真心疼著林黛這個孩子,萬是舍不得他受半點兒委屈。
三個人說著話的功夫,邢夫人和王夫人、薛姨媽聽了信息,礙於老太太的麵子,王夫人是百般不願意的過來了,那邢夫人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林黛給三人施了禮,薛姨媽便一臉情真意切的樣子拉過了林黛左看看,右看看,像是有多麽喜歡似的。
“玉兒,你算是有心回到自己的家,還過來看我們,就是不知道那寶丫頭在皇宮裏麵怎麽樣了。”她哀切的說著,昨天她使人打聽了,可是皇宮大內哪有那麽好容易探聽消息的。
“姨娘,您也不用擔心,寶姐姐冰雪聰明,不會有什麽事情的。”林黛乖巧的笑了笑,是啊?真是不知道薛寶釵現在怎麽樣了?回頭,得問問水溶才好。
“唉!”薛姨媽輕歎了一口氣,慢慢的鬆開了林黛的說,幽幽的坐在了王夫人的旁邊,其實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很矛盾的,雖然也非常希望那寶釵在宮中能得見天顏,然後寵冠後宮那是最好的了,那麽他們薛家也總算熬出了頭,可是她也知道要想見到皇帝一麵那是多麽的不容易,而且皇帝在看到她的寶釵之後會不會動心還未嚐可知,那皇宮也便成了活死人墓,沒有什麽樂趣兒可言了,還不如在宮外尋到一個好人家嫁了,平平穩穩,安安樂樂的過一輩子……
屋子裏麵的幾個人一時忽然都不說話,沉寂的氣氛有些讓人憋得難受,就在這個時候,鴛鴦拖著寶玉走了進來,剛一進屋子,鴛鴦就發現了氣氛不對勁兒,馬上鬆開了拉著寶玉的手,先向大太太、二太太、薛姨媽問了安,然後走到了賈母的跟前。
“老太太,寶二爺……”她說著指了指寶玉有些呆傻的模樣,賈母看著心中一痛,這個癡呆的孩子,雖然他對林黛寄予深情是她所樂見的,可是她就是害怕他的付出是單一的,得不到回報的,而且她現在有離開了賈府,她便做不起她的主了。
“寶玉,你這是怎麽了?”王夫人見寶玉進來之後神色不對,馬上就站了起來,走過去拉著他的手不解的問道。
“林妹妹,林妹妹……林妹妹走了……林妹妹,走了!你們都騙我!”說著寶玉便蹭得一下一蹦多高,頓時嚇了王夫人一跳。
“寶玉!寶玉!你可不要嚇你媽,寶玉!”王夫人驚恐的叫著,林黛在一旁隻是冷冷的看著,可是等到賈母看向她的時候,她便低下了頭,不去理會她。
這一旁的;柳致敏還是第一次見到賈寶玉,以前聽聞這個賈府含著玉出生的哥兒,如何如何的出色、漂亮,今日一見去沒有他林府常去的那幾位小爺長得動人呢,哼!再看他那一副癡傻的表情,心中更是萬般的厭惡,簡直就是一個不成器的混世魔王,讓這個賈家給慣壞的小祖宗。
“寶玉!寶玉!”賈母重重的喊了兩聲。
“你睜大眼睛好好的看仔細了,林妹妹沒有走,他不是好好地坐在這裏嗎?”賈母說著將身旁的林黛拉了起來,推到了寶玉的身前。
“你仔細看看!”賈母把王夫人推開,林黛垂著頭站在了寶玉的麵前。
“林妹妹……林妹妹……你不要走,不要走……”他的眼神有些迷茫,轉瞬看到林黛一副淒楚的模樣抬起了頭正看著他。
“妹妹你這是往那裏去?怎麽哭了?又是誰得罪了你?”他像是回了魂,關切的看著林黛,忙不迭的為她擦掉了腮邊的淚水,林黛不經意抬起手掩在了微微翹起的唇邊。似是勉強笑道:“好好的,我何曾哭了,倒是你有些日子了,怎麽還是一副傻傻的樣子,讓嬸嬸看了倒是見笑了。”
寶玉不理會王夫人輕輕地咳嗽聲,笑道:“你瞧瞧,眼睛上的淚珠兒未幹,還撒謊呢。”一麵說,一麵禁不住抬起手來替他拭淚。林黛忙向後退了幾步,說道:
“你又要死了!作什麽這麽動手動腳的!”林黛說著朝著賈母走去,卻不想被寶玉仍不顧一切的拉住她,癡癡的笑道:“說話忘了情,不覺的動了手,也就顧不的死活。”
“呸呸!!!你們兩個小冤家說什麽一口一個死的,是不是誠心要給我這老太婆添堵?”賈母適時的伸手一邊一個的拉到她的身旁,那一邊的王夫人看著三個人一唱一和,那寶玉似乎是對林黛著了魔似的,一門心思的眼裏全是她,倒是把她這個媽媽給扔到了一邊。
“林妹妹。”寶玉歪頭看著她,卻仍也看不夠的又站起來,繞過賈母坐在了林黛的身旁。
“林妹妹……”一邊說一邊抬頭這才看到了坐在林黛身旁的柳致敏,柳致敏淡淡的禮貌的衝著他笑了笑,賈母連忙開口介紹道。
“寶玉,這是你林妹妹家的嬸嬸。”
“嬸嬸?”寶玉聽著臉色慢慢的變了,接著快速的將林黛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林妹妹不走!林妹妹不走!”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拉林黛跑出去。
“你這個孽障,孽障!”賈母氣急的大叫著,眼睛紅紅的。
“寶玉,寶玉!”王夫人也急著拉住了他。
“你林妹妹不走!不走!”賈母最後無奈的說道。
“你就別鬧了。”林黛最後用力的甩掉了寶玉的手,定定的望著他的眼睛。
“你若是走了,到底是咒我還是氣我呢?”林黛見了眉毛挑了一下,緩緩地說道。
“這便是我說的話吧,你若再這樣鬧下去,偏是要咒我還是要氣死我呢?現在外祖母和太太都在,寶二哥這樣,我倒是再也不能過來了。”林黛說著掉頭就要走,柳致敏見了也霍的一下站了起來,這個寶玉真是太不成器了,看著就讓她心裏發恨。
“妹妹,妹妹!”寶玉叫了兩聲,馬上靜了下來,不再鬧騰的拉著林黛不鬆手:“你放心。”三個字,林黛聽了,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讓她放心什麽?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不明白這話。你倒說說怎麽放心不放心?”
寶玉歎了一口氣,問道:“你果不明白這話?難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錯了?你有心是回來看我的,我是不該鬧的,徒讓你難受。”
林黛道:“果然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話。”
寶玉點頭歎道:“好妹妹,你別哄我。果然不明白這話,我素日之意看來真是白用了,我執泥一直不喜與我在一起,但是我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盡管說,我會改啊,你不要走。”他真誠的拉著她的手,林黛紅唇抿了抿淡淡的掃了一眼王夫人,轉瞬輕噓了一口氣,卻似聽到了心裏去,卻也怔怔的望著他。兩個人怔了半天,林黛隻咳了一聲,兩眼不覺滾下淚來,回身便要走。寶玉忙上前拉住,說道:“好妹妹,且略站住,我說一句話再走。”
林黛一麵拭淚,一麵將手推開,說道:“有什麽可說的。你的話我早知道了!……外祖母我先走了。”口裏說著,卻頭也不回竟去了。柳致敏也像老太太等人話了別跟了出去,這寶玉現在這樣,賈母一個眼色,邢夫人連忙的送了出去先不說,卻說寶玉站著,隻管發起呆來。王夫人心中懊惱的推了他一下,寶玉出了神,並未看出是何人來,便一把拉住,說道:“好妹妹,我的這心事,從來也不敢說,今兒我大膽說出來,死也甘心!我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這裏,又不敢告訴人,隻好掩著。隻等你的病好了,隻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裏夢裏也忘不了你!”王夫人聽了這話,嚇得魄消魂散,恨得牙根直讓、癢,隻叫“神天菩薩,坑死我了!”沒想到寶玉陷得這麽深。
“你這個孽障給我醒過來吧!”王夫人痛心的說著,早知道他的寶貝兒子會陷情這麽深,早在當年就應該斬草除根,便沒有了現在這個勞神子的孽債!這寶玉被他母親這麽一吆喝,頓時醒了過來,看著眼前怒其不爭的王夫人,羞得滿麵紫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的好母親,您便成全了孩兒吧?”
“你……你……你這個孽障是想氣死我是不是?”王夫人用力的推了他一下,欲言又止的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就聽到外麵有人輕聲的嘀咕什麽,忽的不知道是誰驚得大叫了一聲。
“金釧死了!”
“金釧死了?”王夫人聞言身體顫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恢複了鎮靜,臉色一往如昔的沉靜,可是寶玉聽了立時就站了起來,卻又不知所措的左右看看,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外麵是怎麽回事?嘀咕什麽呢?”賈母皺了一下眉頭,衝著外麵喝道。
“老太太,還是讓我出去看看吧?”鴛鴦輕聲的說著,賈母點了點頭,鴛鴦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就帶進來一個老婆子。
“怎麽回事?”賈母一臉深沉的問道。
“老太太。”那老婆子跪在地上惶恐的說道:“這是哪裏說得!金釧姑娘好好地就投井了!”
“投井了?哪個金釧?”賈母臉色繃了起來,王夫人低著頭,鴛鴦伏在她的耳邊,輕語了幾句,賈母瞥了一眼王夫人,那老婆子又道:“那裏還有兩個金釧兒呢?就是太太……太太……太太屋裏的。前兒不知為什麽攆他出去,在家裏哭天哭地的,也都不理會他,誰知找他不見了。剛才打水的人在那東南角上井裏打水,見一個屍首,趕著叫人打撈起來,誰知是他。他們家裏還隻管亂著要救活,那裏中用了!”
“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怎會好好的投了井?”賈母倏地轉臉看向王夫人,這時王夫人抬起頭來,擦著眼底的淚水,歎氣的說道:“回老太太,原是前兒他把我一件東西弄壞了,我一時生氣,打了他幾下,攆了他下去。我隻說氣他兩天,還叫他上來,誰知他這麽氣性大,就投井死了。她這一走,豈不是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薛姨媽歎道:“姐姐是慈善人,固然這麽想。據我看來,他並不是賭氣投井。多半他下去住著,或是在井跟前憨頑,失了腳掉下去的。他在上頭拘束慣了,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處去頑頑逛逛,豈有這樣大氣的理!縱然有這樣大氣,也不過是個糊塗人,也不為可惜,老太太你看是不是這樣?”賈母聽了卻是沒有說什麽。
王夫人卻點頭歎道:“這話雖然如此說,到底我心不安。”
薛姨媽歎道:“姨娘也不必念念於茲,十分過不去,不過多賞他幾兩銀子發送他,也就盡主仆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