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忠順王府有什麽舉措暫且不提,順天府的鄉院已經完美落幕,對於林睿這些已經取得舉人稱號的生員來講,接下來的拜見座師、房師，和眾多同年的交往是這段時間的頭等大事。
林睿是發榜翌日一早攜禮去的曾樺府上,像這種初次拜見座師、房師的,總是要攜禮上門的,也就是給座師房師送禮，這禮準備的也是很有講究的。
出自寒門的書生為了能應付平日的學習花費、去赴考的費用,本身就很困難，去拜見座師房師的時候就是想送禮，但受限於自身的經濟情況,也不可能多花錢去購置，不過就是這樣也沒幾個人空手上門的,就算親手寫副字或者畫張畫都好，也好過空手上門。
至於其他經濟條件優越的門員，就更要送了了，這禮既要送得風雅別致，又要合座師房師的意，但還不能太過貴重，別讓人覺得你有行賄之意，座師房師有受賄之嫌，這就很考這些門生的心思了。
從知道順天府這屆的鄉試主考官是曾樺後，林海就特別讓人打聽了曾樺的喜好，其實也不算特別難，曾樺喜歡收集各種筆冼，正好林家庫房裏有這麽一件合適的，翡翠質地的筆冼，雖然材質很一般，但勝在雕功非常精美，作為門生初次拜見座師，這件禮物正合適。因為翡翠材料很一般，所以價值不貴，但因為有了好的雕功作彌補，顯得整件筆冼的做功非常精致，一下就提升了這件筆冼的檔次，是一件不錯的禮物。
作為房師的方宇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就是喜好一些古玩字畫類的，其實世家出生的子弟，多數閑暇時候，都有些這方麵的愛好。林海給林睿準備的是一柄前朝宮扇，雖不算很難得，但送禮也不會顯得丟麵子，也算不錯的選擇。
拜見座師房師，林睿他們一榜都是第一天去，當然也不是有人規定了一榜的就一定要第一天上門，但每屆的座師有兩三百門生，也不可能全部一天上門拜見，也沒誰家有這麽大的地方，就是地方夠大，上門拜見的門生總要和座師房多少也要說幾句話吧，全擠在一天，哪裏還有機會說話。所以慢慢的就形成了一種默契，一榜的最先去拜見，然後再依次是二榜、三榜，所有這些門生上門拜見的時候絕大數也都保持了這種默契。
林睿來到曾府，遞上拜貼以後，很快就有小廝領著去見曾樺。進到曾府的會客的大廳，已經看到有幾個一榜的生員已經到了。林睿進入偏廳，首先給曾樺見禮，“學生林睿拜見曾大人。”
曾樺的族兄曾傑曾經和林海同在揚州為官，這個族兄和林海在揚州時的關係相當不錯，現在林海來到京城，並且沒多長時間就升到了戶部尚書，所以曾樺對於林海的獨生子林睿還有有些了解的。
曾樺、林海都是同朝為官，林海現在又仕途正順，他當然不介意向林睿釋放善意，再加上林睿年紀又小，所以直接就叫林睿為睿哥兒以顯親切。
“睿哥兒，我和你父親都是同朝為官，以前都見過麵，也就不用這麽生疏，直接稱呼我為世伯吧。”
林睿聽到曾樺如此說，並沒有矯情的推辭，曾樺這人在都察院為官多年，官聲頗佳，便也順勢接下了曾樺的善意，“多謝曾世伯。”
“睿哥兒，明年的會試有準備參加嗎？”
能名列一榜了，不管是否有僥幸的成份，都能說明這個門生的成績相當不錯，大多數人基本都會緊接著參加來年的會試。不過曾樺看著林睿，這個學生年紀實在太小，好像才十四五歲，就算能得中進士，想要授官也難得很，所以才有這麽一問。
“回世伯，小侄明年的會試就暫不參加了，家父說小侄的水平尚有欠缺，再有一個年齡也太小了，所以還是等到下屆為好。”
“睿哥兒也不用太過謙虛，你的水平就是參加這屆的春闈，得中的機會都非常大，不過你的年紀確實小了些，不用太過著急，等一兩屆也使得。好了，睿哥兒，過去見見其他人吧，你的年齡是最小，都叫師兄就好。”
在林睿向早來的幾個同門兄打招呼的同時，這屆的解元陸鴻濤也由小廝領著進來了。後來陸陸續續的所有名列一榜的生員都到了，所有這些一榜的生員當中，除了一個叫武銳的可能出自寒門。
據林睿觀察，其他所有人家境應該都不錯，多是出自一些官宦世家、書香世家的，差一些的也是一些中小官吏之家，寒門子弟想要出人頭地，真心不容易，寒門子弟和世家子弟水平一樣的情況下，因為握有的資源不同，世家子弟肯定比寒門子弟更容易升遷，就算皇帝想扶持寒門子弟，也不是那麽好實施的，兩種人的起點就不一樣，所以自然結果也千差萬別了。
因為來拜見座師的門師太多，一般也就座師找每個門生說說話，讓這些師兄之間相互認識一下，這個時候座師的家裏也不太可能擺什麽正式的宴席，也就是招待著吃一點茶點，就讓這些門生離開了。
這些剛剛出爐的舉人們，也沒有在座師這裏耽誤太多的時間，還要趕著時間去拜見房師大人。林睿在此之前，在京城的幾年已經多次見過曾樺，房師方宇作為順天府的府丞，林睿還是第一次見麵。方宇現在看著大概有四十多歲，五官方正，從外形很容易覺得他是一個方正耿直的人，不過隻要在社會多混幾年就知道，以貌取人這樣的想法相當不靠譜。賈雨村到是生的劍眉星眼、直鼻權腮，可惜最後證明其也隻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在房師這裏，和座師曾樺的府上一樣，都是初次登門拜見，又是很多人一起，方宇除了大概的認識一下過來的門生，再讓這幫師弟相互認識認識，其它也沒什麽好多說了，都隻是吃了一些茶點就告辭了。
拜見了座師和房師以後，作為同一科的舉子，不管會不會參加明年初的會試，作為同門師兄弟，互相這間也會有很多聚會，以便更好的聯絡同年之間的感情。雖然同年之間因為座師房師的原因，很容易結成一種同盟關係，但再是有這種同盟關係，如果相互之間都不熟悉，彼此之間的情分也很有限的。
在這屆順天府鄉試的同年還在相互聯絡感情的時候，有些外地的考生為了第二年的春闈，就已早早的來到京城，以便提前適應這邊環境。
因為眾多外地的舉人進京參加會試，一時之間，京城的客棧、出租房屋很是火了一把，就是京郊附近的寺院廟宇附帶出租的小院落都頗為緊張，很是供不應求。
此時各種文會、詩會等等的類似聚會也多了起來，要舉行這些詩會文會什麽的，多是在一些酒樓飯館，到是讓這些地方大賺了一把這些考生的錢。
林家在本朝初期也是勳貴侯爵之家，但自林海讀書參加科舉，並且得中探花，成功的從勳貴世家，完美轉型成書香之家。林睿作為林家的子弟，因為有林海這個探花郎的父親，並且現在這個父親還是六部主官，位列九卿之一。本人雖然年紀小，但也取得順天府鄉試一榜第二名，有了這些條件，林睿很容易進入這些讀書人的圈子。
林海也帶著林睿出席過幾次類似的聚會，不過有林海領著林睿參加的聚會，就不是那些普通的舉人舉辦的聚會了，都是一些當世大儒或者老翰林出麵舉辦的。
這些參加聚會的人，多數都是現在有些身份的人才能過來參加，過來參加的人，很多都帶著自家的子侄或者門生、同鄉、親友等等，一方麵以文會友，相互進益，還有一個也是讓這些年輕一輩的大家相互認識，也算是給這些年輕人牽線搭橋，集聚人脈。
由林海帶領的林睿表現的也很不錯，絕對不負探花郎父親的名號。林睿一向以“君子六藝”來要求自己的，雖然年紀還小，但自小博覽群書，再加上有兩輩子的經曆，對人對事都有自己獨到的觀點。雖然也可以算是少年才子，但為人並不驕傲自得，反而在與人交往時，謙虛好學而有矜持有禮，很容易給人好感。
在這些人中有了名氣之後，就經常收到一些賞文賽詩的貼子，多數時候也就是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或者親近一些，再讓三五個同年好友，一起吃吃飯什麽，或者相約著去賞賞景。
這些讀書人聚在一起，雖然可能會有一些因為地域上的不同而引起的親近或者因為地理位置的不同引起的偏見，或者因為家世背景引起的一些嫉妒羨慕。但畢竟大家都還沒有進入朝堂，也就沒有根本上的利益衝突，或者就是有也不會直接表露出來，大家在一起還是表現的很和諧的。
在林睿經常去出門會友的時候，林黛玉對於這段時間接到的什麽賞花宴、賽詩宴的貼子都有認真對待，多數時候都會赴宴。
雖然林黛玉嫁進許家，不用她管家理事，她是應該有自己的交際圈，但如果對於這些宴會太過於過熱心，參與太多的話，現在不像以前在娘家那麽自由，婆家人多多少少會有一些看法的。所以林黛玉特意和許夫人交待過，因為自己的弟弟年紀不小了，也該訂親了，林家又沒有主母，所以要由著她幫著相看，也因如此原因，現在參加宴會的次數多了一些。
雖然有莫家的姑奶奶向林黛玉提過莫侍郎家的嫡長女，但林黛玉覺得自己娘家的門弟不差，再有弟弟小小年紀就取得小三元，這次的鄉試又名列順天府一榜第二，以後就是進士及弟也不是不可能，在黛玉的眼裏，林睿就是最好的，也值得更好姑娘的相配。再說了父親也說要再打聽莫家嫡長女的情況，所以不如趁此機會，再多看看，說不定有更適合自己的弟弟的姑娘出現呢。
這天林黛玉和許夫人一起參加禮部尚書徐大人家的秋季賞菊宴，黛玉現在還記得，自己來到京城，第一次正式參加京城社交圈的宴會，就是由姚家表嫂帶著著自己參加的徐大人家的春季賞花宴，後來自己也多次參加過徐大人家的宴會，沒想這次再參加，自己都已經嫁人，現在還要幫著弟弟相看，不得不說世事的奇妙。
進了徐家以後，許夫人和一些差不多同齡的夫人太太坐到一起，姚家表嫂正好見到林黛玉了，便拉著她坐到一旁。
“表妹，我可是有段日子沒見著你了，這段時候忙什麽呢？”姚方氏拉著黛玉就打開了話匣子。
“我哪裏有什麽好忙吧，在府裏閑著呢，偶爾有貼子來請，就到外麵走走。”
姚家表嫂忽然靠近黛玉身邊，壓低聲音，很有興致的問道，“你這段時間是不是給睿表弟相看，準備要給他訂親了？”
黛玉轉頭看著姚方氏，有些吃驚地問道，“誰說的，有很多人說起嗎？”
“不過是大家猜測的，睿表弟好像是十五了吧，院試小三元，剛剛又中了鄉試第二，不說你，就是我這邊，都有幾個人向我打聽睿表弟的親事。”
黛玉看著她們兩的身邊，隻有幾個侍候的丫頭，其她人都隔了一段距離，也實話說道，“是有這個想法，不過沒碰到合適，表嫂，你這邊有合適的介紹？”
“表弟的條件，如果我有妹妹的，我到是想介紹。那邊很多都在寫詩作畫的，你有沒有興致？”姚表嫂說了一半，用手指了一下她們現在所坐的右側邊，那些興趣正濃的一幫人問黛玉。
黛玉看了看，參加的多是一些未成親的小姑娘，搖了搖頭，“算了，沒什麽興致。”突然指了指其中一個姑娘問著姚方氏，“表嫂，旁邊那個穿著一身桃紅衣裙的姑娘，是哪家的姑娘，好像是第一次見呀？”
“好像是第一次參加這個宴會，怎麽，看上了？你等等，我讓人打聽一下。”
姚方氏對跟著自己的丫鬟示意一下，馬上就有一個小丫鬟領旨離開了。不過片刻功夫，這個丫鬟就過來回複了，“回稟表小姐，大少奶奶，那姑娘是忠順王府的小郡主，不怪你們沒過見，我剛問了一下相熟的丫鬟，這個郡主確實是首次參加這種類似宴會，所以大家都不太熟悉。”
“看著很不錯呀，林表妹你覺得呢？”
林黛玉看著這個小郡主，既有少女的嬌憨，又有貴女的高雅氣度，可惜父親應該不會希望和皇家聯姻，“表嫂說得是，是很不錯，不過和弟弟不合適。”
“也是，和這些皇家貴女相處起來是很麻煩。”
林黛玉參加完徐府的宴席，和許夫人一起回到了林家，將許夫人送回自己的院子，方回到自己和許景之站居住的院子。
林黛玉回到自己的院子，更衣梳洗以後，靠坐在美人榻上就不想動了。
“康寧，這段時間看了不少姑娘了吧，你有沒有看到有什麽合適的，睿兒的親事也不是太著急，你別因為這件事，自己受累了。”
許景之進屋看到林黛玉臉色稍有些疲憊地依靠在榻上，不由心疼的說道。
“有什麽累的，隻是幫著父親替睿兒看看罷了。”
“父親差不多要放衙回府了，我去一趟前院，等會兒我就回來陪你。”
放衙時間差不多到了，林海這天也沒有特別要忙的地方，所以一到時間，就準備回府。這邊剛走出戶部衙門，就聽到有人招呼自己，“如海兄，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