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王熙鳳也送走了家裏的管事嬤嬤,林招娣這才有心看父親派人捎來的各色物件,林黛玉和林祈也從自己的箱子裏麵找出了父親給自己的書信,坐在邊上細讀。周圍就嚴嬤嬤等人,一個賈家的丫頭都沒有。

林如海一共派人送來了四箱物件,三個孩子,每人一箱衣飾,從成衣到衣料,還有各種首飾配件都一應俱全,另外的一箱則是筆墨紙硯,還有書籍。可是林招娣也好,林黛玉也好,林祈也好,都沒有管那些東西,反而捧著父親的書信細細地看著。

林招娣拿著林如海的書信,自顧自的出神,直到林黛玉的聲音驚醒了她。

“姐姐,父親送來的衣物,有素淨的尋常衣裳,也有孝服,這首飾配飾也是如此。姐姐,父親是不是提醒我們,我們該換了這身孝服呢?”

“你過來。”

林招娣一說,林黛玉和林祈都湊近了她。林招娣將手裏的書信立起來,對著外麵陽光的餘輝,道:“看見了嗎?父親用針刺在上麵的音符(古漢語拚音),將它們這樣連起來讀。”

林黛玉低聲道:“兒之處境,父已知。換服與否,皆由兒定。父甚安,勿念。”

讀罷,林黛玉瞪大了眼睛,道:“姐姐,這是……”

“臨別之前,我特地去找了父親,約定了書箋一事。畢竟,如今我們寄人籬下,如果通過別人的手傳遞書信,說不定會被人翻檢搜查,倒不如這樣,借著尋常的書信傳遞消息。就是中途被人換了信箋,我們也能夠知道。”

“姐姐給父親的書信也是這樣的嗎不跳字。

“不是,我給父親的消息都縫在給父親的衣裳上麵。而且,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約定的細則的話,就是拿到了那些衣裳也無用。”

林黛玉吃驚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在自己光顧著為母親哭泣流淚的時候,自己的姐姐居然就做好了一切準備。也許這就是姐姐吧,可以依靠,可以依賴的存在。

林黛玉借著低下頭,看姐姐手裏的信件的機會,抹去了眼角的淚珠,這才道:“那姐姐認為,我們要換了孝服嗎不跳字。

“換了孝服,我們拿什麽理由遠著那個慣會鑽女孩子的閨房的家夥?老太太不借機把我們天天叫到跟前,讓我們跟那個混世魔王多親近親近才怪呢!我們繼續守孝穿孝服。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按著規矩,我們本該在家裏守孝的,卻應老太太盛情難卻,千裏迢迢地來到京城。這已經是對不住去了的母親了,自然應該穿滿一年孝服,以示哀思才是。”

林黛玉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又叮囑下麵,不許再提換服之事。

這裏這裏正說著,外麵就有人敲門,原來是王熙鳳的心腹大丫頭給林招娣林黛玉兩個送東西來了。

平兒滿麵春風地給上麵的三位哥兒姐兒行過禮,這才道:“我們奶奶讓奴婢來謝謝大姑娘。這次如果這次不是大姑娘提醒,我們奶奶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喜了的事兒呢。”

“嫂子可安好?大夫怎麽說?”

“讓大姑娘掛心了。我們奶奶除了偶爾會覺得累,其餘並無不適。大夫也說,我們奶奶身子骨好,所以這胎才這般安穩。大夫還說,因為我們奶奶這是頭一胎,所以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勞神。我們奶奶要強,太太又多日不管事兒了,所以這家事還是我們奶奶領著。”

“璉二哥哥不勸勸嫂子麽?這第一胎才最要緊呢。我記得當初母親進門不久,也有了身子,就是家事太多,勞了神,最後才小月的,花了十多年才養好身子呢。嫂子也不能仗著底子好就失了調養那。這事兒,我就在這裏跟你這樣說,你回去以後跟璉二哥哥和璉二嫂子多說說。能勸的,就盡量勸一勸。嫂子畢竟是地方的兒媳婦,二太太畢竟是二房的太太。”

平兒一愣,細細一揣摩,冷不丁地打了個冷戰。她也無心逗留了,賠笑了幾句,留下了手裏的禮物,急急忙忙地回去了。

平兒一走,林招娣就叫了人將院門關了,又拿了賬冊子出來,將一應事物登記造冊。

林黛玉打開平兒拿來的禮盒,隻見上麵兩隻盒子裏,每隻盒子都是簪子兩對,鐲子兩對。下麵的那一盒是給林祈的新製湖筆和火捺硯台,都是好東西。

林黛玉道:“鳳姐姐一向八麵玲瓏,今兒個怎麽讓平兒送了這赤金嵌五寶飛鳳金簪來?我們守孝的事兒,她是知道的啊。”

林招娣笑道:“大概是讓我們小心吧。可能上麵有人想讓我們除了服去。”

林黛玉一聽,道:“因為二舅舅家的表哥?”

林黛玉還記得,這個正月裏,賈寶玉幾次來梨香院外叫門。無論院子裏的人如何嚴詞,他都不依不饒,讓她們姐妹兩個可受了不少非議。後來,還是趙姨娘那邊借了賈政的名義,才把他給拎回去。

林招娣道:“這次那位表哥大鬧學堂,這座宅子裏除了二舅舅,想必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隻是我們那位二舅舅,原本我還以為是他沽名釣譽,如今看來,要麽是城府極深,要麽就是真的不開竅。這樣的事情,他都能夠一直不見動靜,實在是……那可是他僅剩的嫡子了。”

林黛玉聽了,垂首不言。

這些事情,她們姐妹也就這樣關起門來才偶爾講講。她們又不是這賈家的人,也沒有資格對人家的家事說三道四的。

林祈將自己的東西安放清點了,又闔上了蓋子,這才跑到大姐身邊,偎依著林招娣道:“姐姐,不是二舅舅不想知道,是那二太太太厲害,將他瞞得死死的呢。”

想也知道,王夫人不會告訴賈政有關賈寶玉鬧學堂的事情。如果告訴了他,哪怕這不是賈寶玉犯的錯,賈政都會先臭罵兒子一頓的。何況這次賈寶玉的確有不該的地方,縱容的著小廝們毆打作踐親戚家的孩子,如果讓賈政知道了,隻怕賈寶玉和他的小廝都落不到好。如果賈政對賈寶玉傷心失望到放棄了這個兒子,那麽賈環就很有可能出頭壓了賈寶玉一頭,以王夫人的心性,這是她絕對容忍不下的。

所以,在王夫人和賈母的聯合操作下,賈政自然就不知道這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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