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都是從少年走向老年的,每一個婦人曾經都是姑娘家。不要說小姑娘們了,就是尤氏和王夫人,年輕的時候都聽過那些戲文,都有過關於愛情的夢想。
可是現實呢?
但是沒有經曆過完美的愛情就不能說她們心中從來就沒有愛情,也不懂愛情。至少,真正的愛情是容不下第三者的。
可是賈寶玉呢?
見到薛寶釵,他歡天喜地,碰到史湘雲,他也歡天喜地,還不止一次意yin林家姐妹。這就是賈寶玉的愛情?
也難怪原著裏王夫人會認為賈寶玉對林黛玉也不過是玩玩的,就是讓賈寶玉娶別人,賈寶玉也會隨從的,而事實上,賈寶玉的確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賈寶玉對林黛玉真的是愛情麽?他是真心愛著林黛玉的麽?隻怕未必。
不要說別的,就是後世那樣開放的社會,不少男同胞們都承認,自己隻怕真的沒有這麽多的心力同時去愛兩個女人。
賈寶玉真的愛林黛玉,或者他真的愛薛寶釵麽?如果他真的愛林黛玉,為什麽見到薛寶釵就忘記了林黛玉?如果他愛的是薛寶釵,那麽他又為什麽會在薛寶釵的麵前想起林黛玉?
也許他那麽得賈母的喜愛”就是因為他最像賈母,一樣自私自利,一樣除了自己,哪個都不愛。賈寶玉雖然口口聲聲的,都是林妹妹,其實,他心裏也好實際行動也好,都不過把對方當成了玩具,或者是獨屬於自己的特別的所有物。
原著裏,是因為林如海已經死亡,林黛玉真正地沒了依靠,而說是最疼愛的老太太卻連她為父母守孝都不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現實,才迫使林黛玉接受了賈寶玉這個唯一的選擇。也真是因為自己的無從選擇和自己心裏的委屈,林黛玉才會拿賈寶玉撒性子,也隻拿賈寶玉撒性子。因為就是因為賈寶玉,賈母才會那樣算計她,也就是因為賈母的算計,才會使她落到那樣的境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賈寶玉,也都是從賈寶玉開始的。
至於現在,賈寶玉是哪根蔥?
無論是林招娣還是林黛玉,她們都表示,這跟她們都沒有多少關係。
至於王夫人,她也認為,自己的兒子其實對林家姐妹也不過是求而不得的心情在作怪。如果兒子對林家女兒是真心的話,自然會把林招娣和林黛玉分開來,更不會跟史湘雲薛寶釵等人終日混在一起了。
也是。
以王夫人對賈寶玉的疼愛,如果是賈寶玉真正的心願,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為賈寶玉達成。也就是因為賈寶玉自己在薛寶釵和林黛玉之間搖擺不定,這才讓王夫人認為,隻要是薛寶釵和林黛玉兩人之中的任何一個,賈寶玉都可以。也正是因為賈寶玉的行為讓王夫人有了這樣的認識,王夫人才會選擇薛寶釵這個兩個裏麵相對好處比較現實一點、跟自己的關係也比較近一點的薛寶釵。
畢竟,賈寶玉自己不喜歡讀書,也不喜歡上進,林如海留下來的林家的人脈對於一個無意官場的人來說,也的確是雞肋。而且林黛玉給人的感覺是清高的,對錢財是不屑一顧的。哪怕她實際上對人情世故非常通透,她也藏得嚴嚴實實的,不像薛寶釵,都放在表麵上。而且薛寶釵年紀大一點,也會照顧人一點,哪怕她家裏不成器,還有那樣糟心的哥哥嫂子,王夫人也接受了。
不然,憑借著賈元春,即便沒有林黛玉,也有別的官宦人家的姑娘,王夫人為什麽偏偏要選擇薛寶釵這個沒身份沒家世的商家女兒?還不是因為賈寶玉自己表現出來的對薛寶釵的喜歡。
惜春雖然年輕,可是卻看得明明白白。
那次賈母做壽,被稱心將賊子咬得血淋淋的場麵嚇到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事情剛發生的那會兒,惜春是嚇得天天晚上睡不著覺,迎春可是昏迷了好幾天。
剛開始的時候,惜春還以為迎春會昏迷不醒是稱心的緣故,又舍不得把忠心護主的稱心打了,還特地去給迎春道歉。迎春為了製止惜春拚命地道歉,也怕稱心遭遇了不公平的待遇,所以就把自己的夢境跟惜春說了。
那次之後,迎春惜春這姐妹兩個就不止一次地在私底下探討過,對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的看法。
迎春到底年紀大些,馬上就要選秀了,而她們姐妹二人身邊的司棋入畫兩個都是大姑娘了知道的事情也多些。尤其是這男女之事,即便是沒有親身經曆過,但是長輩們和兄嫂們之間的故事就夠她們姐妹二人和那些丫頭們評頭論足好些日子了。
當然,邢夫人和尤氏都是填房,在賈赦賈珍的心中,自然是比不過自己的原配的,可是賈璉王熙鳳夫婦和賈蓉秦可卿夫婦都是現成的例子。賈璉王熙鳳天天黏糊在一起,王熙鳳容不得賈璉身邊有別的女人,賈璉眼下也隻看得見王熙鳳一個。賈蓉雖然這年紀還小一點,可是為了自己的媳婦不受委屈,寧可舍了這京師裏的榮華富貴,去江南給別人打下手、忍受那些小吏的刁難。
比起賈璉對王熙鳳,比起賈蓉對秦可卿,賈寶玉算個毛!
至少,在迎春惜春的心裏,那個可怕的夢裏,無論是林黛玉的死,還是薛寶釵一輩子的不幸,都是因為賈寶玉的不負責任。當然,賈母和王夫人在逼死林黛玉的事情上都有不可推卸的重大過錯。
無論是迎春還是惜春,都不希望賈寶玉太過接近林家姐妹。雖然眼下林家可不止林黛玉一個孩子,雖然林黛玉並不喜歡賈寶玉。要知道,在那個夢境裏的時候,林黛玉也是不喜歡跟賈寶玉打交道的,就是賈母和一群推波助瀾的丫頭們,才逼得她不得不放棄給母親守孝,反而每天不得不跟賈寶玉一起玩耍。饒是如此,還有閑話出來。不然也不會有“求全之毀”的定語了。
當然,也因為這場古怪的夢,迎春和惜春這才站在薛寶釵的立場上去看待問題,也才有了如今對薛寶釵的心平氣和。
除開薛寶釵對情敵林黛玉的構陷,也除開薛寶釵在王夫人的支持下壓著她們姐妹三人的行為,再拋開薛寶釵的家事和亂七八糟的的哥哥嫂子,迎春和惜春也不得不說,薛寶釵比探春好多了,不說文采也不說容貌,至少,薛寶釵願意為了自己的哥哥犧牲自己,而探春則是為了自己而使勁兒的糟蹋自己的同胞弟弟。
這固然是因為嫡庶有別的因素在裏麵,可是迎春和惜春也不得不承認,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薛蟠的罪過其實是非常嚴重的。為了薛蟠,薛寶釵寧可委屈自己,光這份心意就是探春比不上的。
就衝著這份手足之情,就讓迎春惜春兩個比探春更加看重薛寶釵一點。雖然眼下探春並沒有跟夢裏那樣對賈環那麽狠,可是這苗頭卻已經看得見了。
無論是迎春還是惜春,妹妹說起這夢裏的事情都滿心地憂慮。
雖然林家已經變了,可是賈家卻沒有變。這並不是說林家多了林招娣和幾個男孩兒,而是林家給人的氣勢變了。夢裏,林家給人感覺是日暮西山,而現在林家給人的感覺是蒸蒸日上。夢裏,盼著林家絕嗣的人還包括了賈家的一部分人,可是現在,就連榮國府最驕傲的老太太也以林家為榮。
而賈家,寧國府看著現在是平靜下來了,可是這暗地裏的隱患還沒有消除。就是惜春這樣的小女孩也看見了父親的辛勞和哥哥嫂子的忙亂。可是她偏偏是女孩子,什麽都做不了。
榮國府就更加了不得了。迎春和惜春都數過夢裏這榮國府的罪過,可是眼下看來,這些罪過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像尊卑不分依舊尊卑不分,賈政王夫人占據著榮禧堂依舊占據著榮禧堂,不見她們有挪窩的跡象。放印子錢的依舊放印子錢,包攬訴訟的依舊包攬訴訟。口無遮攔冒犯至尊的依舊口無遮攔冒犯至尊。
二房的罪過罄竹難書。
如果這些罪過都被人揭發出來,二房自己會被上麵拿下來不說,就是賈赦這邊也脫不了的關係。誰讓賈赦賈政兄弟沒有分家呢?賈政犯了錯,就是賈赦這個做爵爺的沒有管束好,也是賈赦這個做哥哥的沒有教導好弟弟。
天知道,賈政在賈母的支持下都已經在賈赦頭上跳舞了,賈赦哪裏管得住他?
就是迎春和惜春兩個都知道,賈母再這樣偏心下去,也許大房會真的因為二房的錯,而被拖進了塵埃裏。
知道了夢境裏的事兒以後,惜春就非常慶幸,自己的父親回來了,寧國府已經出現了好轉。隻是榮國府卻沒有什麽變化。如果榮國府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那麽寧國府被榮國府這邊拖累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兒。
那個夢境太過〖真〗實,就是現在,迎春和惜春兩個一說起那個夢境就會打冷戰。也正是因為這個夢境,賈蓉想帶著秦可卿南下的事兒,惜春才會在背地裏那麽支持,還親自在哥哥嫂子跟前說了話;而迎春則破天荒地在父母麵前哭泣說委屈,促使賈赦下決心離開榮國府。
本來,賈赦才是榮國府的正經爵爺,哪裏有賈赦搬出榮國府,而賈政住在榮國府的正房榮禧堂裏的事兒?可是迎春為了父親,不得不演戲,而賈赦為了兒女也不得不狠心。要知道,賈赦搬出榮國府的事兒鬧個不好,是會被上麵問罪的。
也正是因為賈赦搬出榮國府的事兒,才會讓迎春惜春這樣擔心,也越發討厭賈政王夫人的厚顏無恥,討厭賈寶玉的無知。
如果不是他們,賈赦根本就不用背負這麽大的危險,也不用拿自己做賭注。要知道,如果住在榮國府裏,賈赦自己其實是沒有什麽事兒的,賈政王夫人就是要做什麽,也不可能真的把賈赦怎麽樣。王夫人能夠做的,也隻有算計賈赦的孩子,包括賈璉迎春和賈琮,以此達到打丫頭羞小姐的目的。
可是賈赦卻看到了其中的驚險,然後選擇了以身涉險,可以說,賈赦為了自己的兒女已經是做到了極致了。比起賈寶玉中邪之時的賈政,賈赦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也許夢裏賈赦就是被人捂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所以看不到那些東西,才被二房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計了去吧。
而讓賈赦睜開眼睛看清楚這榮國府裏形勢的人,正是林招娣。因為林招娣的提醒,迎春才會去給賈赦邢夫人請安,賈赦邢夫人才會知道,不是自己的兒女不孝順,而是自己兒女身邊的人不少都是二房的人,二房不想讓迎春來給賈赦邢夫人請安,迎春就來不了,二房不想讓賈璉親近自己的父母,自然會讓人在賈璉耳朵邊上挑撥離間。
如果不是林招娣的那次提醒,也許賈赦真的要到事情已經完全沒有挽回的餘地的時候,才會發覺不對勁吧。
也正是因為知道讓二房猖狂下去的嚴重後果,無論是迎春還是惜春,她們表示,陷害二房毫無壓力。如果這能夠讓二房的人消停一陣子,讓二房不再有時間折騰親友,迎春和惜春都不介意隔三岔五地來這麽一回。
也活該賈寶玉倒黴。大概他本來就是有些容易對芒果過敏的體質,又是第一次吃,又吃了兩個不大熟的芒果,自然,這反應也更加激烈一點。而且他是趴在床上吃的,又吃得多了一點,所以鼻子上、臉頰上、下巴上都不小心弄上了。雖然馬上就有人給他擦了臉,又有丫頭出去叫水了,可是絳芸軒裏沒有小廚房,也沒有茶寮,就是僅有的一個小爐子也是給賈寶玉熬藥的。要熱水都是要去賈母的院子或者是大廚房那邊要的,自然這時間上就久了一點。
所以即便是後來賈寶玉洗了臉,這芒果的作用也發作了起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賈寶玉就覺得臉上非常地不舒服,有些癢癢。忍不住撓了幾下,結果,第二天,負責守夜的麝月秋紋幾個看見賈寶玉的臉又紅又腫,跟豬頭沒有什麽兩樣,都驚呼起來。更有丫頭跑出去通知賈母王夫人,並派人去請太醫了。
正在為賈寶玉收拾衣裳安排人手,準備送賈寶玉去林家的莊子上的王夫人得了消息的時候嚇了一跳,趕緊帶著人跑過來一看,當即就哭了起來:“我的兒,你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了?”
賈寶玉的整張臉都紅了,下巴和臉頰這些地方還結了硬硬的血塊,使得原來一個麵如秋月貌如春huā的公子哥兒成了一個滿臉橫肉的粗漢。偏偏賈寶玉覺得臉上癢得很,不時地拿手在臉上撓癢癢,將臉上弄出了好幾條血痕子。
王夫人哪裏忍得住,趕緊上來按住了賈寶玉的手,道:“不能撓,都出血了。會留疤的。”
賈寶玉哭喪著臉,道:“可是太太,我真的好癢好難受啊。”
如果賈寶玉還是之前的好相貌,大概誰都會憐惜。可是榮國府的人大多數都是顏控,上至賈母,下至大大小小的丫頭婆子,都喜歡漂亮的人。賈寶玉這個樣子還真讓那些習慣了美人兒的丫頭婆子們不習慣。
也隻有王夫人,依舊覺得賈寶玉是她心中那個最可愛最驕傲的孩子,一麵親自照顧兒子,一麵催著下麵的人:“怎麽還在這裏站著?太醫呢?太醫怎麽還沒有來?”
少時,太醫來了,也束手無策。
畢竟芒果,也就是庵波羅果是天竺的特產,因為運輸不易,就是宮裏也是沒有的。
也是。
這樣稀有的水果,如果皇帝吃上癮了,天天要吃,那下麵的人豈不是要跳樓了?還要知道,這天竺的水果可不耐寒。到了京裏,幾下子就壞了。難道還讓皇帝吃壞了的果子不成?既然宮裏沒有庵波羅果,也就是芒果,自然太醫們也就無從知道這芒果過敏的症狀了。
不過,太醫畢竟是太醫。吊了好大的一會兒書袋以後,才開了一副調理陰陽的單子出來。王夫人早就被太醫說的那一串兒有聽沒有懂的詞兒給繞糊塗了,聽了太醫的話以後,隻覺得太醫不愧是太醫,果然高明,又覺得自己兒子的病來得奇怪,也來得蹊蹺,更該好好查一查。
可是,這哪裏是那麽容易就檢查得出來的?
賈寶玉這些日子接觸的東西跟往常沒有什麽不同,唯一異樣的東西就隻有那個庵波羅果。可是這果子當時屋裏很多人都吃了,也就賈寶玉一個有事,別人都什麽事兒都沒有。
王夫人把絳芸軒裏折騰了個底朝天,而已不見任何線索,回到榮禧堂的時候,都已經沒了力氣了。在周瑞家的的侍奉下,她才好不容易地回到自己日常起居的耳房裏麵。
她半歪在臨窗大炕上,手肘撐著炕桌,口中卻喃喃地道:“到底,到底是哪裏出的問題呢?”
周瑞家的在邊上輕聲道:“太太,這幾天寶二爺跟往日裏也沒有什麽變化,也沒有接觸到什麽人。這會不會是中邪了?要不要讓馬道婆進來看看。”
“罷了,也隻有這個法子了。你派人去請馬道婆吧。”
“是,太太。”
王夫人皺眉道:“其實我也想了很多遍,會不會是那庵波羅果跟寶玉日常用的要相克,這才有了今日的事兒。”
周瑞家的不欲得罪風頭正盛的林家姐妹,隻得勸道:“可是太太,如果真的是那庵波羅果跟二爺的要衝著了,太醫應該看得出來才是。可是太醫卻問都不問。可見不是這果子的事兒呢。”
王夫人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你想啊,這果子送來了,老太太、我、珍兒媳婦、三丫頭、四丫頭、寶丫頭、雲丫頭,大家都吃了,大家都沒有事兒,偏偏寶玉一個有事兒。是不是太巧了?”
周瑞家的道:“太太的意思是……”
王夫人道:“我也在想呢。這是不是林家那兩個丫頭的算計。”
周瑞家的賠笑道:“看太太說的。這籃子裏這麽多的果子,林大姑娘林姑娘又怎麽能夠確定寶二爺吃了會有問題。畢竟,這不過一件稀罕的玩意兒,連宮裏也沒有呢。就是有什麽禁忌,隻怕林大姑娘林姑娘也不知道呢。”
王夫人的腦子的確不是很好使,卻偏偏在賈寶玉的問題上,她的腦子轉得特別快:“可是我記得很清楚。那籃子裏的果子的確不多,也是偏偏隻有兩個跟別的有些不一樣。而就是這兩個不一樣的,進了寶玉的肚子。”
周瑞家的想了想,道:“太太,會不會是太太記錯了?那果子不是一模一樣的麽?”
王夫人道:“你忘記了麽?雲丫頭給寶玉挑果子的時候,就曾經說過,那兩個果子特別漂亮。你不覺得太巧了麽?”
周瑞家的道:“可是太太,這事兒也怨不得林大姑娘林姑娘啊。您想,林大姑娘林姑娘一貫是最仔細,也是最守規矩的。這兩個特別好看的,隻怕是給老太太準備的呢。隻怕林大姑娘林姑娘都沒有想到會進了寶二爺的嘴巴而已。”
王夫人瞪了周瑞家的的一眼,道:“你懂什麽。如果是專門給老太太準備的。那這兩個丫頭為什麽不專門派人給老太太送來,反而直接給了四丫頭,讓四丫頭帶來給寶玉?就是因為她將果子交給了四丫頭,四丫頭才會將這籃子庵波羅果直接拿到寶玉的屋裏,才會讓寶玉吃下這兩個與眾不同的庵波羅果呢。”
周瑞家的道:“可是太太,以老太太對寶二爺的寵愛,即便是直接送給了老太太,以老太太的性子,隻怕也會將大部分都給了寶二爺呢。”
王夫人一拍手,道:“就是這樣。正是因為無論如何,這庵波羅果都會到了寶玉的肚子裏,林大丫頭林丫頭才會不介意這庵波羅果到底是由哪個人送來。”
周瑞家的道:“可是太太,這果子是四姑娘拿來的,這東府裏會不會也有呢?為什麽就寶二爺一個人出了事兒,東府那邊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呢?以林大姑娘林姑娘的性子,隻怕不會不給東府,就給了那麽一籃子吧?”
王夫人頹然坐下,道:“這倒也是。”
如果說這庵波羅果全部有問題,那麽吃過的人都應該出事兒了,沒道理就賈寶玉一個出事兒。如果說這有問題的就那兩個果子,可是讓這兩個果子就那麽巧地進了賈寶玉的肚子,這裏麵的手段也太匪夷所思了。
王夫人和周瑞家的都記得,這果子可是史湘雲幫賈寶玉挑的。史湘雲對賈寶玉的心思,王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根本就不會認為,林家姐妹連史湘雲的事兒也能夠算計到。
事情就這樣膠在了那裏。
馬道婆很快就來了,她早就得了王夫人的話,直接去了賈寶玉的屋裏,對著賈寶玉的臉嘰裏咕嚕地念了一陣子,這才起身。而賈母和王夫人也擔心賈寶玉,聽說馬道婆來了,也趕緊過來。
見馬道婆終於好了,賈母趕緊問道:“這可有關隘?”
其實馬道婆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卻不知道賈寶玉的毛病到底是哪裏來的。不過,看著賈寶玉的樣子,她也知道,跟有些女眷們對huā粉不便宜的樣子有些像,隻是人家女眷跟huā粉不便宜的樣子沒有賈寶玉這樣嚴重罷了。
因此馬道婆就道:“祖宗老菩薩那裏知道,那經典佛法上說的利害,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隻一生長下來,暗裏便有許多促狹鬼跟著他,得空便擰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飯時打下他的飯碗來,或走著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孫多有長不大的。”
賈母聽如此說,便趕著問:“這有什麽佛法解釋沒有呢?”
馬道婆道:“這個容易,隻是替他多作些因果善事也就罷了。再者,那經上還說,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薩,專管照耀陰暗邪祟,若有善男子善女子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佑兒孫康寧安靜,再無驚恐邪祟撞客之災。”
賈母道:“倒不知怎麽個供奉這位菩薩?”
馬道婆道:“也不值些什麽,不過除香燭供養之外,一天多添幾斤香油,點上個大海燈,這海燈,便是菩薩現身法像,晝夜不敢息的。”
賈母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明白告訴我,我也好作這件功德的。”
馬道婆聽如此說,便笑道:“這也不拘,隨施主菩薩們隨心願舍罷了。象我們廟裏,就有好幾處的王妃誥命供奉的:南安郡王府裏的太妃,他許的多,願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燈草,那海燈也隻比缸略小些,錦田侯的誥命次一等,一天不過二十四斤油,再還有幾家也有五斤的,三斤的,一斤的,都不拘數。那小家子窮人家舍不起這些,就是四兩半斤,也少不得替他點。”
賈母聽了,點頭思忖。
馬道婆又道:“還有一件,若是為父母尊親長上的,多舍些不妨,若是象老祖宗如今為寶玉,若舍多了倒不好,還怕哥兒禁不起,倒折了福。也不當家huāhuā的,要舍,大則七斤,小則五斤,也就是了。”
賈母說:“既是這樣說,你便一日五斤合準了,每月打躉來關了去。”
馬道婆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慈悲大菩薩”。
賈母又命人來吩咐:“以後大凡寶玉出門的日子,拿幾串錢交給他的小子們帶著,遇見僧道窮苦人好舍。”
王夫人在邊上聽見馬道婆這樣說,心裏也有些沒有底。她還記掛著皇太子和諸位皇子皇孫們經常去林家的莊子上的事兒呢。如果賈寶玉不快點好起來,誤了跟貴人的事兒可怎麽辦?這這件事情上王夫人可比別人著急呢。
“到底寶玉什麽時候能夠好起來呢?”
馬道婆看了看王夫人,心念一轉,道:“太太也太著急了。這事兒隻怕沒有這麽好說呢。”
王夫人道:“你是寶玉的幹娘,又是個有道行的,怎麽就看不出來麽?”
馬道婆道:“難那。哥兒頭上似乎被什麽給罩住了,看不大清楚。還請太太告知哥兒這些日子碰了什麽特別的東西沒有,或者是去了什麽不該去的地方。”
王夫人道:“寶玉挨了打以後,就在屋裏躺著,連房門都不曾出去過,又哪裏會去別的地方。至於特別的東西,就昨兒個他兩個表妹送來了幾個果子。這個算不算?”
“什麽果子?”
“叫做庵波羅果。”
馬道婆立即道:“可是天竺來的?”
“你聽說過?”
“這名兒聽著有些像那邊的。怕是吃了這果子的人不少,就哥兒一個人出了事兒吧?”馬道婆見王夫人點頭了,心中更加得意,道:“太太您也別多心,這果子既然是天竺來的,自然是與佛有緣的。別人還猶可,不過是凡夫俗子,吃了也就吃了。可是哥兒卻是有來曆的,原來是天上下來的,自然跟西天有個關隘。因此別人吃的無事的東西,哥兒是了反而鬧出了大事兒。不妨事兒,在藥王菩薩跟前在供奉上就好了。”
王夫人急道:“需要多少銀錢?”
馬道婆道:“銀錢是小事,隻是這時日就不好說了。還要看哥兒的來曆呢。哥兒從前跟天庭的瓜葛越深,隻怕這樣子的時日越長。我看少不了要七七四十九天的。”
王夫人聽了,心都涼了。
七七四十九天。隻怕都已經入冬了。這地裏還有什麽東西不成?那個時候太子也好,皇子皇孫也好,還不都在宮裏不出來了?哪裏會去林家的莊子?自己的兒子又如何來一場偶遇?又如何攀上那登天梯?
王夫人的心思,賈母又怎麽不會懂?
賈寶玉得了上麵的人的眼,得好處的人可不止賈寶玉一個,如果上麵真的對賈寶玉青眼有加,那麽賈寶玉的父親賈政第一個就會進入上麵的人的眼睛。那個時候,再略略運作一下,賈政要升官的事兒,還不是容易得很?
賈母可是比任何人都盼著賈政升官呢。
當初,賈政由實職的工部主事成為了現在的虛銜的工部員外郎的時候,賈政的委屈和黯然神傷,賈母都看在眼裏。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都是在賈母的跟前大的,賈母又如何不知道兒子的難過?加上又有流言說賈政無能,讀書讀書不行、做事做事不行,偏偏是恩蔭的,趕又趕不走,別的部裏也不歡迎他,這才有了讓他升職,放在邊上供著的事兒。
那個流言一出,賈政就不再去部裏了,天天在家裏借酒澆愁,直到有清客來投,借著每日飲酒賞huā吟詩作畫,賈政才慢慢地好起來。
對於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賈母一直認為,自己的兒子是極好的,缺的隻是那麽一點子的運道而已。而賈寶玉就是自己兒子的運道。
賈母也道:“真的不成麽?”
馬道婆:“祖宗老菩薩,這事兒真的急不來的。”
賈母聽了,也隻得罷了。(未完待續